谢砚仰头望天。 正是初夏,午间院子里日头也毒,怎有这般待客的? 姜云婵心知肚明,白了谢砚一眼,跨步出门。 刚踏出一步,姑娘腿便软了,往后一仰。 谢砚忙将她护进怀里,“还是我陪你吧,你自己也走不了……” 姜云婵恍然大悟他昨晚为何如此热情地折腾。 可没法子了,她自己一人肯定是出不了远门。 她狠狠捏住谢砚的鼻子,“你要是再敢捣乱,今晚住偏房!” “我不会了!” 谢砚不想当偏房,老实了,安静了,乖乖跟在夫人身边伺候。 三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空气凝固了一般,一路无话。 马车驶出京都,到了阳城。 夫妻俩和顾淮舟一同到了一间染布作坊。 院子里挂满了红绸,轻纱随风飘扬,一派喜庆。 那布坊老板娘是熟人,见着顾淮舟和姜云婵下马车,堆着笑迎上来,猫着腰请他们进院。 “顾大人、姜老板,你们选的凤冠霞帔已经备好了,用的都是顾大人画得绣样,姜老板选的料子,定让顾大人和姜老板满意。” 凤冠霞帔? 谢砚寻着布坊老板指的方向看去。 院子里的绣架上,红色丝绸逶迤拖地,用金线绣着凤舞九天,十分华美。 另一绣架上男子的喜服绣金龙,正红色。 正房用的正红色。 谢砚脚步一顿。 姜云婵和顾淮舟略过他,并肩去绣架前欣赏绣品了。 “天上地下也找不出比这更相配的了。”布坊老板一拍大腿,陪笑道。 姜云婵和顾淮舟好似也十分满意,春风满面指着凤冠霞帔商议着什么,仿佛一对即将大婚的爱侣。 谢砚被抛在冷风中,心中焦躁,无从发泄,蹲在墙角。 他不想与人共侍一妻。 再不济,他不能做小! 谢砚撇头闷哼了一声。 不远处,一只黄狗叼着骨头,朝他摇尾巴。 那模样和它的主人布坊老板一样,谄媚货色! 谢砚意味不明勾了勾手,那黄狗抬着轻快的蹄子,朝他奔来,尾巴摇出了花。 刚到谢砚脚边,屁股登时挨了一脚。 黄狗惨叫出声,耷拉下尾巴,遮住惨痛的屁股,脚底抹油似地跑了。 黄狗乱撞,所过之处,布架子倒了一地。 满院子的红纱纷纷落地,七零八落。 凤冠霞帔也被黄狗撞落在地。 “我的嫁衣!”姜云婵忙要去捡。 谢砚拉住了她的手腕,“皎皎,此地有疯狗,我们先离开吧。” “谢砚!”姜云婵如何不知又是谢砚捣乱,愤愤然瞪他。 “对不起我错了。”谢砚红着眼睛,先一步开口。 口头说是错了,行动上没改,暗自把男子的喜服往泥巴里踩了一脚。 姜云婵才看懂他的小心思。 “你跟我来。”姜云婵把谢砚拉到了墙角,“凤冠霞帔是给李妍月和陆池准备的。” 谢砚讶然张了张嘴。 “我呢,其实一直想把生意做到东陵去,从前一直没有契机,原本想着等你三年祭过了,便去东陵实际考察一番。” 谢砚涩声:“那和凤冠霞帔有什么关系?” “圣上令姜家为东陵帝后大婚准备贺礼。这可是国礼,我自然费心做好些。 如此便能在东陵权贵中打开口碑,之后我再想去东陵做生意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那他……”谢砚越过姜云婵肩头,望了眼顾淮舟。 顾淮舟尴尬地拳头抵唇,轻咳了一声。 姜云婵回眸望顾淮舟,与他客气地颔首以礼,“皇上令阿舟全权掌管贺礼之事,所以这贺礼是不是该给他过目呢?” 谢砚无话可说了。 “现在该安心了吧?别捣乱了,嗯?”姜云婵哭笑不得,敲了下他的额头,转身去办正事。 谢砚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夫人没有别的心思,不代表旁人没有。” “阿舟今日就要离开京都,你多虑了……” 姜云婵发现她怎么解释,他都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像个不讲理的孩童。 她竟哄不好他了,只得拿出哄孩童的法子,温言细语道:“那阿砚要怎样呢?” 谢砚抬起长睫,小心翼翼与她对视,“与我重新办婚礼,有了名分,自然安心了。” 都四年了,谢砚竟还惦记着这事…… 姜云婵还真不好让他遗憾终身,捧着他的脸郑重道:“好,我答应阿砚,等我从东陵回来以后,我们就办大婚。” 谢砚终于露出喜色,片刻,又眸色一紧,“你还要去东陵?” “自然的。”这件事姜云婵不会妥协,“阿砚你要知道,现在的我除了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谢砚防备望向顾淮舟。 “不是说阿舟!是说我的姜氏布坊。” 她还想把爹爹和娘亲的产业全部收回。 她还要把姜氏的商业版图扩大。 她已经不想再做拘泥一方的女子了,她有她的抱负。 当然了,她喜欢的男人也必须握在手心。 姜云婵圈住他的脖颈,轻靠在他肩头,“我姜云婵后半生,唯有姜氏商号和谢砚乃心中挚爱,此生不渝。” 她轻轻柔柔的声音瞟进他耳朵,如此温柔,却又如此笃定。 谢砚知道他不该再怀疑她的真心。 他们两个已经成为密不可分的整体,没有人再能插入他们之间。 他亦紧拥住了她,“那你打算去东陵多久?我陪你去。” “少则十月,多则五年吧。” 去东陵之行早在姜云婵计划中了。 此番给东陵帝后送礼,是最好的契机,她必须要趁热打铁去东陵扩大名声。 这条路注定不会平顺。 谢砚的身子骨不好,对东陵又有着不好的记忆,姜云婵不愿他去受苦,“你就在京都养着,乖乖等我,我们来日方长。” “又是三年五载啊!” 他们才刚重逢呢。 谢砚心里有些失落,却又不忍再束缚她。 他沉默了良久,扯出一抹笑,“那你再答应我一件事,便是十年二十年,我也守着你,绝不干扰。” “何事?”姜云婵讶然抬起头。 谢砚俯身吻住她的唇,在她唇齿间低哑轻笑,“当着他的面,吻我!” “谢砚,你混球!”姜云婵慌张看向身后。 彼时,顾淮舟早已打马独自离开了。 他知道谢砚“过世”时,他都无法挽回姜云婵的心。 如今,谢砚活生生站在姜云婵面前,他已再无机会。 他挥动马鞭,消失在了天际线尽头。 那里有更广阔光明的天地,需要他去追寻。 他已无法再爱她,那便好好爱她所生活的这片土地。 让她目之所及再无晦暗,前途漫漫皆清明璀璨 …… 姜云婵目送顾淮舟的背影消失,无奈点了下谢砚的鼻间,“阿舟都已经放下了,你也太幼稚了些,当爹的人了,还这般争强好胜。” “我不争强好胜,何来的与夫人长相厮守?”谢砚俯身吻向他的夫人。 谢砚后悔过很多事,唯独将她抢回身边这件事,再来一百次,他也义无反顾,绝无后悔。 夕阳之下,桃花树前。 他拥紧她,缱绻缠绵的吻落下,一点点吞噬着她理智。 她步步沦陷,在即将彻底沉溺时,忽而睁开眼,望着眼前冷峻的容颜,“谢砚你恢复记忆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恢复的?” 谢砚朗然一笑,扬了下眉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记忆。 约莫如她所说,他争强好胜,感知到夫人要被人抢走时,血液中的好斗觉醒了? …… 数月后,谢砚恢复身份,重新入朝,并将玉麟军被陷害的证据呈给圣上。 镇国公府和玉麟军重见天日。 谢砚袭承镇国公爵,重新成为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权臣。 而姜云婵继续扩张着她的商业版图。 在过完花朝节后,姜云婵便动身往东陵去了。 此去漫漫长路,她坐在马车里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京都,心里却格外踏实。 她知道自己不再是浮萍了,她有了想走的路,也有了可归的家。 “阿砚,等我。”她挥手道别京都,放下纱帘。 身后,马蹄声疾驰,越来越近。 “皎皎!”清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姜云婵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见一白马银鞍的将军踏着离离青草,打马而来。 阳光倾洒在银色的盔甲上,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亮的光。 红璎飘扬,铁甲铮铮。 “阿砚!”姜云婵惊讶不已,“你怎么来了?” “护你!”他朝她伸出手。 姜云婵迟疑地将手放在他掌心,“那国公府怎么办?朝堂之事怎么办?还有……啊!” 话音未完,谢砚借力将她拉到了马背上。 他双手圈着她,护着她,“我已自请戍边。” 原本镇国公一族也不该在京城玩弄权术的。 何况,姜云婵将来要来往东陵边境,他怎能不顾惜她? “往后皎皎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那……那京中的一切你都不要了?” 明明圣上如此器重谢砚,他可以继续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谢砚不置可否笑了笑。 他这半生有过太多身份,从国公府小少爷,到侯府世子,从内阁,再到将军…… 纷纷扰扰,到头来他才看清自己唯有一愿。 做姜云婵心上的夫君。 在她心上,可抵万千富贵…… “皎皎若真觉对我不公平,不如想想给我一个怎样的大婚呢?” “听闻南境有男嫁女娶的风俗,不如阿砚就手持却扇,守在闺房,等我八抬大轿来娶如何?” “不知皎皎以何为聘?” “以我之真心,换你之真心,如何?” “乐意至极!” …… 一对爱侣坐在马背上,幻想着他们即将到来的大婚,消失在霞光普照的天际线。 路还很长,幸得彼此……
第93章 番外if:青梅竹马 北盛五十五年,春。 姑苏城中,桃花灼灼,灿若云霞。 玉麟军大胜东陵军的消息,让这个春天又增添了几分喜色。 姜府大院,灯笼红绸绕满整座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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