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们,可别打人家的主意。”秦寒雁瞥了众人一眼,语重心长地劝道。 “怎会?我们不过是想问问,他家中可还有其余兄弟,尚未娶亲的。”秦六娘捏着帕子,面上露出一副娇羞。 “旁的事我并不清楚,能告诉你们的是,那位郎君如今是玉娘的人,若有人不长眼似的往他跟前凑,实在是有辱秦家门楣。” 秦寒雁说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秦五娘。 秦家三姐妹中就属她心思最多,瞧着倒是温柔娴静的模样,殊不知尽随了她母亲。 当初为她定了门好亲事,奈何秦寒雁那二嫂,瞧不上人家出身,说是嫁过去不知道要苦读多少年,才能供出一个举人来,实在是太委屈了五娘。 原本众人以为五娘是个识大体的,定然不会像她母亲那般撒泼。 直到后来秦寒雁才知道,与虚家退婚一事,从始至终都是五娘主导。 秦五娘没做声,依旧垂着眼,怎么瞧都像是安分守己的模样。 * 谢望并不是滴酒不沾的性子,可自从他病后便没有再饮过酒。 在场诸位都是群玉的亲人,谢望也不好拒绝,遑论谁来敬酒,他全都满杯饮下。 看不惯他这样喝,可表兄表弟们的美意,又实在是不好拒绝。 群玉拿着酒壶,给自己倒酒,算是替他喝。 “表妹海量啊!” 眼见着群玉用了一杯又一杯,眼里始终清醒,不见半点醉意,秦二郎忍不住抚掌称快。 “哪有哪有,这是最后一杯,再喝、我也喝不下了。” 群玉这壶酒里搀了水,否则依她那点酒量,早就醉态醺醺,哪还能替谢望挡酒。 “好,那就最后一杯。敬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群玉举杯共饮,却是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将酒水吐在帕子上。 秦实甫方才更衣去了,这会回来后又想起了正事。 “贤婿啊,不知你身边可有什么青年才俊,尚未婚配的?” 不等谢望回答,群玉便拽了拽他的手,“老太公可是为姐妹们的婚事发愁?” “正是,我如今都一把年纪了,早就不管家里的生意了,唯独就为这个着急,若是再拖,岂不都拖成了老姑娘?” 俗话说低娶媳,高嫁女,秦家三姝既有美貌也有才名,若是能借着她们的婚事,让秦家更上一层楼,那他秦家偌大家业也能守住。 士农工商,商贾之流向来排在最末,秦家这一辈中除了大郎以外都将走仕途。 可秦家儿郎资质平平,最好的也不过是考中了秀才,也不知何时才能出个举人。 “老太公不必心急,晚辈这里还真就有几位人选,等年节一过,您便知道了。” 谢望不是没明白秦实甫的意思,也没打算真的为她们介绍。 只是若没记错的话,等年节一过,孟澜便要新官上任了。 他自己主动请缨调至扬州,这消息原也是瞒不住的,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秦家在扬州富甲一方,自然是有些门路的,能够探得这位新任的扬州别驾。 谢望言尽于此,秦实甫顿时会意,明白他话里有话。 二人结伴离开后,群玉不解问道:“秦家姐妹的亲事,你当真要掺和?” “怎么?玉儿觉得此举不妥?” 谢望拉着她的手,胡乱揉捏。 “你以为保媒拉纤是这么容易做的?” 毕竟这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群玉的担心不无道理。 “玉儿放宽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秦家一介商贾之流,即便是引得多少人垂涎这块肥肉,却也能屹立不倒,始终坐稳江南首富的头把交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也是谢望一直不肯表露身份的原因,甚至为了稳妥起见,连宁儿和乳母等人都在虚家。 依着秦家的规矩,除夕是要守岁纳福的,等到明日晨起,再开宗祠,向列祖列宗上香。 二人知晓表姨这会还没睡,便改道去了她的院子,向她商议婚事。 当初为了和离,秦寒雁险些假死变成真死,连带着与娘家都断了关系,若不是后来她声名鹊起,众人都知道这位“活观音”出自秦家,只怕今日秦家人也不会欢迎她。 可秦家到底是生她养她的母家,秦寒雁实在是难以割舍,索性也就戴起假面,扮起和睦欢欣的一家人。 群玉停住脚步,叩响门扉,“表姨,我们来陪你守岁了。” 秦寒雁没想到这么晚了,群玉还会过来,她忙不迭开门迎人进来,看见谢望提着食盒,另外一只手抱着匣子,不由得好笑道:“来就来,还这般客套作甚?” 谢望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温声开口,“长夜漫漫,若是对灯枯坐,岂不无聊?” 都是些蜜饯、杏干、糕饼之类的吃食,另外还有一坛乌梅饮,酸甜爽口最是解腻。 “好孩子,让你费心了。” 秦寒雁捻起一块杏干,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即便是回到秦家,真正与她亲近的,居然是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秦寒雁喃喃开口,“秦家什么样子,想必你们也瞧见了,还是早日离开为好。” 群玉原本还想说什么安慰她,谢望却拉着她的手,声音坚定,“好,只不过离开之前,还望表姨做个见证,为我二人证婚。” “好,可要准备什么?”秦寒雁见他走至书案前,不解问道。 “婚书,我想亲自来写,表姨宣读一番即可。” 言罢,谢望又从先前的匣子中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红纸。 群玉惊讶地睁圆了眼,没想到他居然背地里准备了这些。 她抿唇浅笑,满心欢喜,“那我帮你研墨吧。” “好,劳烦玉儿了。”谢望抬眸看她,不自觉间流露出一抹温柔。 黑色墨汁逐渐浓稠,谢望润好笔几乎就是一气呵成。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封婚书便跃然纸上。 谢望神情恭敬慎重其事地将婚书亲手移交给她,秦寒雁看完后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如我们现在去祠堂,在姑姑的牌位前宣读。” 秦寒雁总觉得,自己只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虽说没出五服,可总觉得不够份量。 “这会祠堂开了吗?”群玉讪讪发问。 “自是没有,不过我们偷溜进去就是了。” 秦寒雁自小没少被罚跪祠堂,所以要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一刻钟后,三人出现在祠堂门口,秦寒雁望着高墙叹了口气,从前没有这堵墙啊,难道是哪位小辈时常受罚,被人发现偷溜出去这才砌这么高的? 谢望轻声问道:“不如我先进去,在里面将门打开?” 姨甥俩不约而同的点头,露出一副就靠你了的神情。 群玉看他身形轻快,似一只翩飞的燕,踩着老榕树的粗壮枝桠攀上墙头。 下一息门从里面开了,二人进去后又飞快地合上。 祠堂里常年灯火长明,群玉一眼就认出了外祖母的牌位,她拿着帕子擦了擦本不存在的灰,又摆会原位,极近虔诚地插了三支香,跪在蒲团上磕头。 谢望紧随其后,正要弯腰跪拜时,却被群玉拦住。 “万万不可,哥哥是天子,外祖母受不住你的大礼。” 秦寒雁虽然一早就知晓了,可也没想到谢望会做到这般地步。 她也跟着搭腔,“玉儿说的没错,您上香心意到了即可。” 谢望闻言一怔,无奈叹气,“我竟不知玉儿也变得与那些迂腐的老酸儒相差无几了。” “在这里,我只是一位晚辈,只是外祖母的孙女婿。” 言罢,谢望撩袍跪拜,礼数到位的磕了头。 顾不上怔愣,谢望拉着她一并跪好。 秦寒雁展开婚书,温声念道:“维年月日,吉旦良辰,谨遵古制,缔结秦晋。河东谢氏谢逊之子谢望,才德兼备,品貌端庄;灵州霍氏霍达之女霍群玉,灵秀天成,贞心如玉;两心相悦,八字合婚,天作之合,地成佳偶。自兹缔盟,永结同心,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天地同鉴,共度春秋。” 二人皆是双手接过,群玉心中酸涩不已,蓦然红了眼眶。 谢望扶着她起身,将婚事收好,又郑重其事谢道:“等来年开春,表姨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仪。” * 离开秦府之后,谢望带着群玉去虚家拜访,见到精神矍铄的虚家老太公,他如今养花养鱼,逗鸟喝茶,倒是一派怡然自乐的模样。 当年虚家老太公称妻子病重,需回江南养病,便二话不说递了辞官的折子。 先帝爷再三挽留,甚至还想好了,若是实在不愿回京,调至扬州也是无妨。 然而自从回了扬州,虚家老太公便过上了与世无争的日子。 就连家中小辈,也全都放养不知去处。 虚家此番举动倒是引得不少人鄙夷,明明恩宠加身,却非要避世而居,说到底也是为了博得美名。 只是在虚家离京的后几年里,寒门一派中的好些同僚,不是被清算,便是接二连三的出事。 这时候虚家的自保之道救了阖族性命,否则尚在权利中央的虚家,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谢望的父亲文桢帝,是虚家老太公的学生,谢望此番前来,自然是做足了礼数。 一老一少几乎是彻夜长谈一整晚,谢望在翌日便召来崔濯,问他这几日情况如何。 自登基以后,谢望发觉国库虚空,其中又属户税账目对不上。 江南鱼米之乡最是富饶,可户税居然大多都是交的八、九等。 如今户税按照户等划分征收,最末的第九等只需交五百文,第八等则是一千文。 可依大昭律,官吏及富有者的户等皆是第七等。 扬州富户不在少数,可所收户税远远不及往年。 近年来风调雨顺,亦没有旱灾水灾,那必然是有人贪墨。 此事谢望原本是交给孟澜来查,奈何群玉提前离京,打破了他所有计划,便只好亲自跟来。 想来扬州官场已经得到了消息,孟澜擢升为扬州别驾的调令早就发下去了,却迟迟不曾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孟探花。 消息灵通些的已经打听到,孟澜如今在虚府下榻,若是旁处那倒是好说,可虚家每逢年节都会避年,想登门拜访都难。 虚家大门前始终都有两三位小厮在此逗留,皆是遵主家的令来的,不是来请虚老太公赏脸参加雅集诗会,便是请虚家那位状元郎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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