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倒是可以一试深浅。” 说罢,刘荣光顿了顿,又笑道:“则谦对陆寂还当真是恨之入啊?” 温则谦不置可否,垂眸看向棋盘上厮杀的棋子,幽幽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好好好!” 刘荣光抚须大笑起来,“好一个匹夫之怒!本官果真没有看错人,此次若能顺利除掉陆寂,本官定不会亏待于你。” 温则谦忙起身行了个大礼,“多谢大人。” 庭院之中,千树万树梨花开。雪不知何时停了,云散月明,皎洁的素辉披洒下来似是碎银铺了满地。 温则谦从房中出来已经是深夜,脚踩在厚重的积雪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身姿挺拔如松,每走一步便会在雪地上清晰的留下一个脚印。 刘荣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将一直捏在手里的白子扔回在棋篓当中,淡淡道:“出来吧。” 不多时,旁边的帷幔一阵抖动,从后面绕出一个人来。 张荐抬手作揖,起身后自顾自的坐在了温则谦刚才坐的位置上,也朝窗外看去。他此次从溧洲回京述职,到此已有半月。 “你觉得此人如何?” 张荐知道他想问什么,一笑,道:“老师放心,此人绝对可靠,学生亲眼见他因陆寂抢婚而变得不人不鬼。在得知姜氏是因为想要保全他而被迫委身后,更是对陆寂恨之入骨!” 刘荣光抿了口茶,“那今日的赏梅宴可有异常?” “并无异常,学生一直派人在旁边盯着。” 刘荣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也算不枉费他特意去信给寿安郡王设下此局,“那就好,如今燕祯对我们已起杀心,你觉得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张荐一顿,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迟疑道:“老师的意思是........” 刘荣光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语气阴厉森寒,“他实在太不听话了,你觉得皇上若突发急症,谁可担此重任?” 张荐心口猛然一跳,额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喉头攒动,咽了口唾沫道:“先皇育有四子,除当今圣上外,还有康王、定王、景王。定王向来与皇上交好,康王早逝,而景王左腿先天有疾。不过景王膝下有一子,现有五岁。皇上无后,若有意外自是要过嗣的。” 他的话点到为止,刘荣光却大喜过望,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外出历练一番,你果然长进了不少。” 张荐也笑了起来,“多亏老师细心栽培。” 不觉间,打更的梆子声响过三遍。寒鸦栖枝,冷浸一天星。 与此同时,宣宁侯府的外书房内。陆寂坐于黄花梨翘头案前,将刚写好的密函放于一旁晾干墨迹。 火盆里的银骨炭发出噼啪的声响,他半靠在椅背上,解下腰间悬挂的香囊。 细长的手指轻抚过上面的柳叶络,面上无甚表情,可清俊好看的眉宇间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看到这个柳叶络,他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白天的场景。 温则谦与她并肩立于红梅树下,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胡太医曾说姜予微的病并未痊愈,随时都可能会复发。特别是这段时日,需要再三谨慎。 可是一想到太和楼与今日的事,就如同一根刺般横在他的心头,怎么都无法释怀。 温则谦于她而言当真就如此重要吗? 苦思良久,终不得其解。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当真是不像话啊........ 陆寂自嘲一笑,将香囊扔到一旁,继续处理堆积的公务。 然而他才提起笔,门外忽然传来杏容的声音,“爷。” 陆寂将晾干的密函收入信封压在《策论》之下,头也不抬的道:“进来。” 话音落下,杏容推门而入。只见他身穿松绿色暗纹道袍,长发半束坐于灯下。眉眼疏朗,矜贵雅致,笑道:“爷,夫人见你久未回去,甚是担心,所以特派奴婢来请您早些回去休歇息。” 陆静握笔的手一顿,掀起眼帘看向她。眸色淡淡,深不见底。 自鄠洲回来后这还是姜予微头一次向他示弱,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 杏容心底立即咯噔了一下,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身前交叠的双手用力握在一起,后背绷紧,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来,“爷?” 陆寂眉头沉了沉,还是收回了视线,道:“让她不必等我。” 杏容后背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但同时她也略感失望。闷声道了句“是”,然后躬身告退。 “慢着!” 陆寂忽然叫住她,若无其事的道:“还是回二月阁吧。” 杏容瞬间一喜,嘴角几乎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是!” 二月阁内,灯火煌煌。窗外新月皎如昼,疏星动寒芒。 姜予微梳洗罢,换了件宽松的藕荷色绣花长裙。青丝如绢,随意垂在腰间。冰肌绰约,如清水芙蓉,不假施朱描翠。 她面前仍摆着那本《伤寒杂病论》,背了两首方子后心情浮躁,怎么都静不下来。 挣扎了许久,无论怎么强迫自己也还是无法再看进去。她叹了口气,只得抬眸看向窗外的雪地出神。 山樱树下霰雪随风飘零,好似春絮一般。 看了一会儿,忽见杏容提着一盏琉璃灯引陆寂进来。她顿了顿,视线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白日发生的事情犹在眼前,屋内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两人相视,谁也没有开口。 沉默半晌,姜予微轻咬樱唇,主动打破了僵局,细声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会歇在书房。” 陆寂道:“不是你让人请我回来的吗?” “我?” 姜予微挑眉,颇为不解,她何时让人去请? 刚想询问清楚,可当看到陆寂身后的杏容缩起脖子不敢看人的表情,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在说什么。 更漏迢递,锦屏春暖,屋内不知何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陆寂见她脸色略显苍白,上前将半开的明瓦窗关好。然后坐在一旁,将她发凉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捂热,道:“明知自己身体不好,怎么还开着窗?” 姜予微垂头,讪讪道:“冷风能让我的头脑清醒一些。” 陆寂握紧了她的手,没有接话,四周又陷入到一片诡异的沉默当中。 虽然两人此前算不上什么举案齐眉,但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相顾无言。 姜予微一直在想赏梅宴上的事,沉不住气道:“则谦哥哥为人正直,绝不会是屈炎附势之辈,今日的事定还有什么隐情?” 陆寂盯着她微蹙的眉头以及眼底如何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担忧,嘴唇紧抿,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来,“你就如此相信他?” “我和他自小一块长大.......”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一遍,如今再听还是觉得胸口闷痛,仿佛是在提醒他输在何处,又是输的怎样的彻底! “够了,不要再说了!” 姜予微怔住,剩下的话堵在了喉间。见他神色不虞默默的又咽了回去,黯然不语。 陆寂松开她的手,起身来到了床边躺下,兀自生着闷气。 她本就不擅长吵架,眼下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夜色已深,月移东墙,姜予微枯坐了小半个时辰后,熄了面前的灯也往床边走去。 掀开秋香色帷帐,只见陆寂躺在外侧,双目紧闭,呼吸绵长,似乎已经熟睡。 姜予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这可还真是她没有料想到的意外。 以往都是她先睡,然后陆寂再躺在外侧。而且他起的很早,不会出现这种的情况。现在她要怎么才能爬上去呢? 把陆寂喊起来让她进去多半是不合适的,那就只能从他身上爬过去的。 想着,姜予微脱去锦鞋刚踩在床脚边。不料陆寂忽然睁开眼坐了起来,吓得她三魂去掉七魄。 一只有力的大手圈住她的纤腰往床上带去,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陆寂圈在怀中,身上盖着同一床莲青色暗纹蜀锦被,抬眸就可看到陆寂滚动的喉结以及精致分明的下颌线。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陆寂沉闷沙哑又有些委屈的声音,“快睡!” 他的怀中很是温暖,只片刻就驱散了姜予微身上的寒意。 她动了动,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但此举立即引来了陆寂的不满。陆寂双手缩紧,下巴非要抵在她的额头上才肯作罢。 姜予微无奈,只好靠在他的颈窝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惯有的檀香,渐渐睡沉了过去。
第96章 放手 将将入冬,一场毫不起眼的风寒席卷朝堂。大大小小数十名官员相继病倒,家家户户药气冲天,站在大街上都可以闻到那泛着苦的气味。 最开始告假的礼部郎中已足有二十日不曾早朝,胡太医接连换了好几个方子,愣是不见半点成效。 皇上派御前总管太监亲去探望,见那黎郎中病得都下不了床。三省六部乱成一团,剩下那些没病的也是怨声载道。 然而就在此焦头烂额之际,御史大夫一纸奏折成帝御前,状告锦衣卫副指挥陆寂在兼任两府巡盐御史期间,肆意妄为,目无法纪。未曾上报便私自下旨抄家,胆大泼天,不严惩不足以肃纲纪。 皇上闻言震怒,斥责了陆寂。但念在其破获私盐案有功,功过相抵,故而只罚他闭门自省十日。 自那之后,一夜之间,那些官员的病竟都奇迹般的好了。 金蝉同姜予微说起此事时,从鼻腔里重重的“哼”了声,骂道:“都是些没骨头的狗腿子。” 此话虽难听,但道理却不糙,杏容在旁边听着也狠狠咒骂了两句。 姜予微却陷入了沉思,闭门自省可谓是不痛不痒的惩罚,但刘荣光竟也肯买账。这样的老狐狸有那么好糊弄吗? 此事绝非如此简单,恐怕还有后招在等着。 果不其然,过了三日后事情急转直下。刘荣光暗中派人去岭南找到了被流放的郭大贵和赵德全两人,而且还是温则谦亲自护送的。等他们得到消息时,人已经在京城了。 淮阳西泉庄的罪魁祸首是刘怀青兄弟,但陆寂的手段也谈不上干净。郭楠之死,他更是帮凶!所以郭大贵完全有理由理由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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