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低沉,一片死寂。不知不觉中又过去半盏茶半盏香的时间,定王那里还是没有动静,这已经远远超过他自己定下的时间。 贾校尉越发觉得古怪,一把抢过旁边那人的弓箭。在箭头绑上布条,放在火油里浸湿。点燃后拉满弓弦,用力朝榆树林里射去。 冬天枯木朽枝都堆在地上,沾了火后立即燃烧起来,照亮了周围的一切。贾校尉瞪大眼睛仔细瞅了好几眼,赫然发现于树林里哪有什么大军? 火把都插在地上,稀稀拉拉的最多百十来人。那些人手里拿着梅花弩,难怪能射出那么多箭。 而且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根本不是将士,而是平民百姓!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破口大骂:“天杀的定王,居然敢骗我。兄弟们随我杀出城去,取定王首级者可论首功。” 然而就在这时,皇宫方向突然火光冲天。火统的声音在暗夜里划破天际震耳欲动,哪怕是在这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贾校尉呆愣在原地,根本分不清现在是何情况。 火统?神机营何时进城了?! 温则谦也看到了那边的火光,若无其事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面上仍是一片淡然。 贾校尉见他这幅表情,那生了锈的脑子在此刻急速运转,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后背冷汗直冒霎时浸湿的衣服。 他猛的把刀架在温则谦的脖子上,质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搞的鬼?” 温则谦低头看了眼那把刀,伸出两指轻轻的在刀柄上,道:“贾校尉,刀剑无眼,还是小心为妙。” 贾校尉目眦欲裂,脸上戾气横生。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刀刃毫不客气的又逼近两分,“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朔风凛冽,吹动衣袍猎猎作响。温则谦身姿挺拔如松,面对他的逼问也只是笑了笑,道:“贾校尉自己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他自己说过?他说过什....... 贾校尉一顿,立即想了起来。 ——去把其他城门的人马都调到这里来 ——那怎么行?万一有人趁虚而入怎么办? “温则谦,原来你跟定王是一伙的!” 先是在他面前演了一出空城计,然后又是调虎离山,当真是歹毒。 温则谦不置可否,挑眉笑道:“不知我这场戏演的可还好?” “大人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居然背叛他?!” “贾大人言重了,这样的知遇之恩温某无福消受。”温则谦冷目而视,声音里没有半分起伏。 “我杀了你!!” 贾校尉气急败坏,手上的刀一横,眼看就要砍下他那脆弱的脖子。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拉住温则谦的衣领用力往后一拽,同时闪身上前挡住了贾校尉的刀。刀剑相击,火光四溅。 贾校尉愣了愣,定睛一看,惊呼道:“裴仪?” 裴仪身上穿着三千营将士的衣服,头盔太大,戴在他的头上显得有些许滑稽,不过倒是无损于他的英气。 另外有四五个人冲了上来,将温则谦团团护在中央。相貌陌生,显然与裴仪一样也是锦衣卫。 “贾校尉,上次见面还是在半年前的练武场,别来无恙否?” 贾校尉牙根咬得几乎要从下巴戳出来,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涌上头顶。 定王在这里,裴仪也在这里,那指挥神机营入城的又是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狗彘鼠虫之辈,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话音刚落,其他人纷纷举起长矛朝他们逼近。 温则谦摸了摸被他划破的伤口,道:“贾校尉,我若是你便趁现在赶紧逃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什么意思?” 温则谦笑道:“你可听说过田忌赛马的故事?五军营确实兵强马壮,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都是轻装上阵,甚至没有穿甲胄。你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敌得过装备经验的十二卫和神机营吗?你就算现在赶过去支援他们也来不及了。” 贾校尉脸色惨白如鬼,挣扎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则谦是奸细,那皇上和陆寂肯定早就得到消息在皇宫设下埋伏,难怪大人这么久都没有发信号,只怕凶多吉少。 他思索片刻,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又看了看他们,咬牙招呼自己的亲信立即离开。然后打开城门,也不理会帝王策马狂奔,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温则谦见状,神情中有了一丝裂纹。扶住旁边的柱子长松了口气,手心里满冷汗。等他从城墙上下来时,定王带领那群人已经进城。 远远的他便看见一个纤细的人影逆着火光朝他跑了过来,“则谦哥哥,你没事吧?” 姜予微看着他颈上的伤口仍有些害怕,刚才差一点他就死在贾校尉的刀下了。 温则谦目光一柔,温声笑道:“我没事,你放心吧。” 此时定王翻身下马朝他们走了过来,道:“时间紧迫,温大人,我们该去和阿寂汇合了。” 温则谦点了点头,微微屈膝与姜予微平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面容沉静,掷地有声,“予微你先回去,待结束后我会派人给你送信。” 姜予微眉头紧皱,长发用木簪子全部竖起,一袭小厮的打扮。灰头土脸不说,衣角还被火油燎去一截,看上去很是狼狈。 “我不回去,我可以帮你再次把守。” “予微,听话。” 温则谦加重了些许语气,又道:“只有你平安,我才能心无旁骛。” 姜予微抿唇,知道她留在这里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以乖乖听话,朝定王行的一礼后带着金蝉杏容以及其他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这些人除了一半是侯府的护院小厮外,剩下的都是附近村里胆子大的百姓。幸亏有蒋嬷嬷帮忙,不然短时间内她也找不到这么多的帮手。 回到侯府安顿好这些人后,她换了衣服坐在药房的翘头案前。心跳宛如擂鼓,怎么也静不下来。 火光映红半边天,直到快黎明方歇。杏容也终于送来了温则谦的信,上面写着他和陆寂都已平安。 姜予微长松口气,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第103章 相信 徐氏是在结束后的第二日才知道陆寂被关押候审的消息,当即把她叫到寿晖堂大骂了一顿。 姜予微自知理亏,没敢还嘴。不过有蒋嬷嬷帮忙求情最后只是略受惩罚,无伤大雅。 刘荣光被抓,皇上趁机拔掉了他大部分的爪牙,但因此也空缺出来许多位置,急需合适的人补上。因此来年春闱可谓是重中之重,皇上却命温则谦协同礼部一同主持。 其实自从陆寂下狱之后,姜予微便一直没再见过他。或许是忙于朝政无暇见面,又或许是在故意躲着,总之姜予微都权当不知,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忙自己的。 可这却是急坏的杏容,眼看两人关系有所好转又变得冷冰冰起来,只能变着法的在她面前提起陆寂。说陆寂今日要去教坊司,明日要陪公主游湖。 大冬天的去游湖? 姜予微听过就忘,压根没过脑子。时间一长杏容也是没用,只好歇了心思,整日唉声叹气的活像个小老太太。 之前周蕴宜送来的那几本书都背的差不多了,她想老是这样纸上谈兵也无生益处便让金蝉寻了个针穴铜人俑回来,准备先拿它练习如何刺穴。 这日午后她正在药房研习铜人俑上的经络图,忽然感觉门口的光线一暗,有人进来了。 姜予微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赫然发现来人是陆寂。明明都住在侯府,可仔细算下来他们已经快一月不曾见面,竟有些恍惚起来。 陆寂消瘦了不少,不过气度不减,一袭飞红色官袍衬得她姿容若玉,威仪秀异。 姜予微愣了愣神,神假装无事发生的整理翘头案上的银针。 气氛略显尴尬,杏仁和金蝉颇有眼色的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他们。 陆寂缓步走了过来,在离她还有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清冽,“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姜予微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他的衣袍,本想说没有。但转念一想,那晚城门口的情形裴仪一定向他转述过了,不然也不会躲着不见还气势汹汹的跑过来质问。 想着,她道:“我与温则谦并无私情,那日他对我的关心也只是出于两家的交情。爷若要怪罪,还请勿要牵连他人。” 陆寂苦笑,“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不然呢?难道还有其他事情不成? 陆寂见她一脸疑惑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捡了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道:“你是如何猜到温则谦并非真心投靠刘荣光的?” 原来说的是这个,姜予微本也没打算隐瞒,见他问起便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因为我相信他的为人。” “.......仅仅,因为这个?”陆寂忽然有些想笑,他想过数种可能也没有想过原因竟然如此简单如此不真实。 以当时的情形来看,几乎所有人都被温则谦骗了过去,更别提他数次对姜予微口出恶言。可饶是如此,姜予微却还是选择相信他,还因此猜测他这么做的目的,这未免太过夸张了些? “则谦哥哥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一身傲骨,但断不会为了名利而舍弃本心。”最重要的是她相信温则谦不会伤害她。 姜予微顿了顿,看着陆寂的眼眸坚定的又道:“既然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他这么做必然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猜刘荣光应该是安排了人在暗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他想要获取刘荣光的信任目的也只可能是刺探消息,诱敌深入。” 诚然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温则谦被仇恨冲昏头脑,但冷静下来后她又再次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 如此反复数次,她选择坚信自己的感觉。特别是第二次在太和楼和温则谦见面之后,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温则谦的眼神不会说谎,而且陆寂的种种行为也很怪异。像他这样的人,会选择坐以待毙吗?如此老谋深算,换在平时早就想好应对的决策。一计不成还有后招,怎么可能那般消极被动?更不可能借酒消愁! 那日回去后她苦思一夜,终于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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