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日子长了,她总能看清楚他这颗心。却没想到,她竟疑他至此。 甚至为了徐瑶簪,什么话都能与他说得出来。 崔宝音眨着眼,也不哭了,心虚地看着他,又低下头捏他的手:“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嘛……” 谢玄奚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不信我也无妨,只是……算了……” “怎么就算了?为什么就算了?不能算了,你好好说!”崔宝音不依不饶地扯着他的衣带,整个人几乎贴到他身上,非要让他把话说个明白。 谢玄奚却忽然神色难耐地闭了闭眼,按住她:“你先坐好!”
第94章 “怎、怎么了吗?”崔宝音不明所以,慌乱伸手去探他的额,“你哪里不舒服吗?” 谢玄奚抓住她乱摸的手,耳根通红:“你好好坐着我就舒服了。” 崔宝音“噢”了一声,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耳朵好红。” 她眸如点漆,目光清亮,谢玄奚被她望着,只觉得狼狈。 到底不是毛头小子,怎么能…… 他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在马车行过朱雀大街后便与崔宝音说,忽然想起家中有事,得先回府一趟。 崔宝音神情失落地唤车夫勒马停住,见谢玄奚匆忙下了马车,竟是连一句话也不和她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被抽干了精魂,有气无力地歪倒在小几上,下一瞬,她又神采奕奕地坐起来。 好,不就是生气吗?那他们就比比谁气性更大。她都哄了他这么久了,他却一点面子不给,这么不识好歹,她还生气呢! 谢玄奚步履匆忙地回府冲过凉水,便整肃衣冠,唤来苍叙:“徐瑞的账本找到了吗?” 要向皇上交差,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起不了多大作用。自他知道宝音将徐瑶簪接出徐府后,就吩咐苍叙潜入徐家,去找账本——原本这账本应是与凶手的名讳身份一道呈到皇上面前,但现如今看来,只能用它来掩盖徐瑶簪这个人的存在了。 苍叙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书册样式的账本:“这老徐头真滑溜,居然把账本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幸好我聪明,连房梁都没放过,这才摸到了这账本,不过他也真是个人物……”说到这里,他咂了咂舌,回想起账本上的那些数目,深感惊心。 “郡主忽然插手徐小姐的事……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他打量着自家公子的神情,忽然又问道。 谢玄奚翻看账册的动作顿了顿:“恐怕是都知道了。” 当初命人查到徐瑞的作为后,因为他不知道徐瑶簪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于是便选择了按兵不动,同时又叮嘱苍叙,不可将这些事泄露给宝音。就连那天夜里,苍叙与宝音说的,也无非是徐家父女得陇望蜀,几次定亲又毁约,只为攀上高枝,平步青云。 至于这其中更深的事,一个父亲如何将女儿当作筹码与祭品,在权势场中博弈并换取好处,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他只想她开开心心的,每日偶尔需要烦恼的事就是穿什么裙裳更好看,时令更迭,该有什么新鲜吃食呈到案上。 名利权势,有些人一旦久浸其中,身上那层人皮就会被消解溶化,只剩下最原始的,畸形丑陋的肮脏欲望。 世道不堪,他早已深谙,却不想她沾染分毫。她该永远干干净净,无忧无虑。 他微微闭眼,眼前却倏然浮现出她为了徐瑶簪看向他的那一双泪眼。 ****** 崔宝音回了府里,方到迟芳馆,便见着娘亲正安坐于檐下。她刚迈进院子里的一条腿瞬时收了回来,后退几步,仰头看了看院门上的匾额,确定是自己的院子没错,这才放下心来,甜声笑着进到院子里,扑到娘亲怀里撒娇: “娘,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唤人来传我便是,怎么还亲自劳动您来我这儿。”她狗腿地绕到自家亲娘身后,开始给她捶起背来。 宋嘉瑶拉过她的手:“你啊你,都快出嫁的人了,还这样不稳重,动不动就往外跑,该学的该做的,我看你是一样不成,你……”见女儿低着脸,她不忍心再责备,招了招手,让黛栀与丹茶将绣好的嫁衣捧过来,“嫁衣绣好了,你试一试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便让绣娘再改改,若是合身,便可以着手绣鸳鸯了。” 按照定京的习俗,新嫁娘要在绣好的嫁衣上补绣一对鸳鸯,才算衣成。 待鸳鸯绣好,婚期也就将到了,接着就该摄政王府安排下人送嫁妆到宣平侯府,去新房铺床。 崔宝音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嫁衣:“知道了,待我有闲暇再试吧。” 她和谢玄奚现在这样,她才没心思绣什么鸳鸯。 宋嘉瑶拧了拧眉,到底没再说什么。 女儿的心思一向好猜,连嫁衣都不想试,定是和谢家的小子闹别扭了。小两口的事,她掺和什么?索性吩咐黛栀两人将嫁衣放下,回院子里侍弄花草去了。 她心里记着这事,到第二日,便让黛栀去厨下问问,今日郡主有没有点菜。 都说谢玄奚待她女儿上心,可要她说,宝音待谢玄奚,亦是不差的,每日给谢玄奚送的菜肴羹汤,都是她晨起亲自拟了单子让人送到厨下,荤素凉热,点心小食,样样都考虑到了。分明这般小事,交由下人做也是一样,她却不放心似的,一定要自己花心思,费功夫。 黛栀去过后回来王妃身边,摇了摇头:“没点。” 没点? 那看来果真是有事了。 就是不知事大事小。 大理寺里,众人尚不知徐瑶簪之事,差役们还在桥东巷拿着徐瑞的画像排查询问,然而仍旧一无所获。 李节风已经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却见谢玄奚仍然神情清淡,仿佛事不关己,一时真想揪着他的衣领吼两句,你能不能也着一下急? 不过……他围着谢玄奚转了两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再看看天色,这已经到饭点了啊?他猛地一拍大腿,到饭点了!谢大人怎么还在这儿?往日里琼阳郡主早该来了。 他好心道:“今日郡主没来给你送饭?既然如此,谢大人不如同我一道去膳堂?我们大理寺的厨子,手艺虽然比不上摄政王府,但也不差。” 谢玄奚淡淡看他一眼:“不用了,多谢李大人好意,谢某不饿。” 他想,许是她在路上被什么事绊住了,否则若是不来,当给他送信的。 李节风下巴轻点:“这样啊——”也行,谢玄奚不饿,他饿了,他先去吃两口饭再说。 谁知等吃完饭,又出门散了个步回来,谢玄奚仍在看公文,他“啧”了一声,“谢大人你还不饿?这不行吧?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身子怎么撑得住?”他说得口干,停下来喝了口水,还欲再劝,谢玄奚却已经拂袖起身,往外走去了。 苍叙朝李节风拱了拱手,也跟着走了出去,低声向自家公子问道:“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谢玄奚停住脚步:“不用你,我自己去便可。” 不给他送餐食便也罢了,连口信也没让人捎来。她……莫非是遇着了什么事?还是昨日穿得轻薄,在城外吹了风,染了风寒,身子不舒服? 他这样想着,到了迟芳馆,便看见她在院外的积玉亭里和侍女们正裁着纸,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他放下心来,又忍不住想,那今日她为什么……这个念头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崔宝音就已经抬眼看见他,面上的笑意瞬时落了下去,对身边的婢女们道:“不想坐着了,春光绵软,催人懒倦,我要回去睡会儿。” 她说着便起身,看也不看谢玄奚,没成想从他身前走过时,衣袖却被这人扯住。她抬起头,怒瞪他一眼:“干什么呀!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谢玄奚听得好笑。 好像昨日在马车里扯他衣带的人不是她一般。 他低眼看着她,她面上的不情愿与生气都太明显,不由得松了手,轻声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昨天走那么快,一句话都不说的人,还关心我高不高兴?”崔宝音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谢玄奚怔愣片刻后,哭笑不得地拉住她的手腕:“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崔宝音气鼓鼓地看着他,“你根本就是把我当小孩,什么话都不讲清楚,昨天说算了,今天又说不是我想的那样,你这样我们还……”她想说我们还成什么亲,好在及时停住。 她顿了顿,又指着他:“你生气我不相信你,做事情瞒着你,说话伤你的心,可我也哄你了,但是你呢,你总是不把话讲清楚!” 她说到这里,气得去拍他的手:“我不要和你说话了,你放开我!” 谢玄奚却将她手腕攥得更紧。 他低声叹道:“我没有不想把话和你讲清楚。” “我只是想,我们之间日子还长,总有时间慢慢明白彼此。” 怕将她攥疼,他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些,两个人的影子落到地上,交汇在一起,不分你我。 崔宝音听到这里,也收回了指着他的手,瓮声瓮气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谢玄奚垂眼,捏了捏她的手腕:“你好像从来都不懂得我想娶你的心意。” “什、什么心意?” 谢玄奚望着她,神情温和,眉眼舒展,声音愈发低而沉。 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结以同心,永不猜疑。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崔宝音脸埋得更低了些。 这的确不是一朝一夕能讲清楚的事。 “那……”她不服气地想了想,又拿出昨日马车上的事,“你昨天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谢玄奚微微抬眼,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崔宝音踢了他一脚:“你说话呀!” 谢玄奚终究说不出来,只紧了紧捏着她手腕的手:“日后你便知道了。”他说罢,又低声道,“我先去吃些东西,一会儿还要去大理寺。” 崔宝音嗫嚅着嘴唇:“你午膳都没吃,就先来找我了?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担心你。”他立在簌簌花影下,嗓音清淡,语气却郑重。 崔宝音听他这么说,想起自己做的事,只觉得脸颊发烫,也不知是羞是愧。她推了他一般:“你快走吧!” 再不走她都要无地自容了。 谢玄奚却望着她,不说话。 崔宝音揉了揉脸:“好了,我送你,行了吧?” 将人送到前庭,她一回迟芳馆,便和衣到床上滚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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