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放药箱在桌面上,打开,拿出探脉所用的垫包,走到床侧。 率护卫给他端了把椅子。 胡大夫坐下来,挪过五公子的手放在垫包上,开始把脉。 “撩起裤腿我看看。” 依然是率护卫当前一步,走到床侧替五公子撩起裤腿,胡大夫起身左右查看一番。 姜姜往里瞥了瞥,只可惜被胡大夫和纱帘完全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 率护卫一脸期冀地盯着胡大夫,没有出声催促。 胡大夫走出来,对着丫鬟:“把窗户关上。” 冬青和姜姜各自走去南北两扇窗,放下撑窗木,胡大夫身后的童子又关上门。 胡大夫从药箱里拿出艾灸似的东西,递给身侧童子,再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布包,摊开。 竟镶嵌着细细密密、粗细长短均匀的金针,起码有一两百支。 问诊经常要用到针灸,但如同姜姜父亲这种三代相传的大夫,用的也是九十九枚银针,可这胡大夫却是一百多枚的金针,价值不菲。要么胡大夫是名医,要么他祖上必有贤能,这金针是传下来的。 胡大夫将金针包放到他座位前的另一张小椅上,童子乖顺地捧着艾灸跟着他身侧。姜姜闻到这艾灸散发出一种不同的香味,不知用了什么药材。 胡大夫拿两枚于艾灸上烘烤片刻,略微转身,像是在五公子的腿上扎针,扎了片刻,他问:“此处可有什么感觉?” 姜姜没听到五公子说话,只觉得他像是摇了摇头。 “这里呢?” 依然摇头。 房间紧闭,艾灸熏出淡淡烟味,逐渐有闷热之感,胡大夫还在扎着针,像是极为认真的样子,姜姜见他脸上也略有汗意。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胡大夫让小童收艾灸于竹筒中,同时也让冬青打来热水,浸泡过后,收起金针。 率护卫等胡大夫走出纱帘后,才问:“大夫,我家公子怎么样?” “沉疴甚深。这是第一道针灸。五日之后我再来进行第二道。十日之后进行第三道。要三道之后看看公子的反应再说。这期间要注意公子腿部可有什么症状反应。” “好。”率护卫也没追问,伸手,“我送胡大夫出去。” 冬青进纱帐内,给五公子放下裤腿。 姜姜听里面传来一句:“出去吧。” 冬青替他盖上被子,带着姜姜走到门外。姜姜问:“冬青姐姐,五公子是多少岁坠马的?” 来园子的丫鬟,或多或少都会打听五公子腿的情况,毕竟要是五公子这等容颜,要是能行走,恐怕更有风头:“十四五岁吧。” “是腿断了,还是筋断了?”姜姜本来是想听胡大夫说的,可胡大夫来之前似乎就从率护卫那里得知了,也没怎么问。姜姜总觉得五公子裤腿平整,不像是骨头尽碎后长歪导致不能行走的残疾。 “怎么,你对五公子有兴趣?” “不是。我只是问问。五公子是从哪里开始没有知觉?” 冬青瞥瞥她,意味深长。 这时候率护卫回来了,冬青没有回答。 率护卫像是在园子中很随意,明明房门紧闭着他也直接推门进去,进去后关上了门,倒比冬青还要亲近些。 “这位率护卫才算是公子的贴身侍卫。”冬青并不知道五公子具体的病情,对其他人府内地位更了解些,“他之前就跟着公子,以前也大多是他照料。每隔几个月都会出去给公子寻名医回来问诊。你可不能得罪他。” “哦。”姜姜点了点头。
第4章 因为我喜欢。 #丫鬟(3) 夜深人静,屋内烛火微微地晃动,徐慕白睁开眼睛。 墙壁外再次传来十分轻微的嘟嘟嘟嘟声。 徐慕白向来睡眠浅,一点动静就能被惊醒。 在这屋子住了十几个年头,听见过风声雨声树枝吹落,乃至夜半猫叫,却很少听到过这样的动静。 嘟嘟嘟。 不似雨声下落。 倒像是有人有规律的用小锤子敲着墙面。 亦或者是什么小动物在啃食木梁。 这两日都听到了这样的动静。 徐慕白往床铺下方扫了眼,冬青打着地铺呼吸平稳。他的双腿毫无知觉,不便起身,也不愿意麻烦他人。 于是只是静静听着。 月光洒满全院,隔着墙壁的另一侧,姜姜蹲在墙角处,正在捣碎草药。 入夜时她是在房里捣,今夜轮到冬青一个人守夜,秋燕回房睡觉,嫌弃她捣药吵闹,要她去往别处。 姜姜也想着不影响对方睡觉,便寻了个偏僻位置。 这里应该不会吵到别人。 寅时,冬青起身服侍徐慕白起床,一如既往,他的轮椅推到到窗前,凝望院中那棵槐树。 那棵槐树从他双手受伤时就伫立在那里。以前他没注意,现如今,他无法行走,才发现树原是恒久伫立不动的。 偶尔,远处明月偶尔渺小得像悬挂的灯。 他习惯看着月逐渐沉暗下去。 再之后天光乍破,旭日初升。 而在这月光清明之时,前夜那个丫鬟又出现了。她依然如之前那般,搬了把小凳子,用捣杵在树皮上压汁水,压了一刻钟才再次离去。 早膳时分,率迟大跨步走进来。 徐慕白用完膳后吩咐冬青和秋燕:“出去。” 冬青也习惯了,五公子不太喜欢女子照顾,率护卫来后,都不怎么需要丫鬟。她回厨房用过膳后,带着秋燕守在门口。 冬青扭头去看秋燕:“今日你起早可看到了姜姜?” “看到了。” “那你可知道她一大早做什么去了?” 秋燕不明所以。 冬青心道,果然是个不想事的。 “前日寅时,今日寅时,姜姜都在院子的那棵树边。” “啊,她在那干嘛?” “我怎么知道她干嘛?只不过……”冬青刻意拉长了语调,“你可真别觉得她真呆呆的。昨日她还跟我打听五公子的病情呢。” “什么病情?” “问公子从哪里开始没知觉了?” 她们私下聊着天,不着防屋子里的徐慕白和率迟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徐慕白坐在书桌前半握书,率迟正在木架前赏玩那些木雕摆件。 也无怪她们,府内公子的屋子都建得极为宽大,木梁厚重,她们又压低了声音,照理来说是听不见的。 可惜的是,率迟是习武之人,耳力灵敏。 而徐慕白喜静,无法行走之后,更对声音敏锐。 冬青说“问公子从哪里开始没知觉了”直勾勾盯着秋燕,本来一句很普通的话,秋燕立刻领会了这之后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进公子园子的,谁不做这个打算?” 这句话说得秋燕脸也热了一热。 当贴身丫鬟,无非是银钱比普通丫鬟多一些而已,可这么多人上赶着当公子的贴身丫鬟,除却这个,还有另一层心思,否则冬青也不会花大力气调动至七公子那。 七公子今年十四岁,快成年了,若是他开窍……自然是贴身丫鬟近水楼台。 老太傅原先是穷农出身,性情温善,对府内下人们甚好,甚少出现发卖、打死之事。之前老太傅年轻时赴京赶考,原先家乡染上瘟疫,整个村死了一大半人,包括老太傅全家,只剩老太傅孤身一人,是以他格外看重开枝散叶,家族兴盛。 通房能在府内待一辈子,还又比当丫鬟好一些,一些府内赏赐也能按照姨娘的待遇分到边边角角。若是能生得一儿半女,更能晋升为姨娘。 冬青之前有个一同进府的丫鬟香兰,就做了六公子的妾室,吹枕边风,让六公子安排了她两个兄长进县衙当捕快。 那本是两个地痞流氓似的人物,还有一人曾对冬青示好,这会儿摇身一变,就是那块响当当的人物了。 前几日还听说,连县官也让他们牵线引荐六公子。六公子未中科举,可他是现如今继夫人所生,深受继夫人宠爱。六公子又能在老爷面前说得上话。 这么一层层牵线上去,他们这虽说落不着大好处,油水总是管够的。这种事日后还多着呢。只要能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那在外面都有颜面,总有攀交情、托办事的来找。 老太傅这一门,如今正兴旺。 老太爷是当朝天子太傅,大老爷是二皇子太傅,二老爷尚书,前几年大公子高中榜眼,今年三公子中了探花。 老太傅曾是科举出身,极为重视公子们的传承,公子小姐哥哥都得要会读书识字,姨娘日后生的儿子能考中,那更是彻彻底底脱去奴籍,翻身为主人了。 再者,府内的公子哥遗传了老太傅,又是清一色的英俊。 是以,府内的丫鬟,只要姿色稍微好些,都会动动公子哥儿的心思。总比嫁给府内奴仆或者外面贩夫走卒好。 冬青之前来五公子园子自然也是抱了这个打算,初见时直觉五公子貌比潘安,熠熠生辉,令她心惊,因断腿后足不出户,园子里竟没多少人知道,令她当时还以为捡到大便宜,满怀热忱……她瞥了瞥站在身侧的秋燕。 ——便如同此时此刻的秋燕这般。 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大便宜,否则五公子贴身丫鬟的位置早就抢破头了,只能骗骗底层丫鬟罢了。 五公子年已十九,却似乎对男女之事丝毫不感兴趣。 且虽因病受到府内优待,可大老爷几乎从来没来看过他,母亲虽然是长公主,却早已和离,更是与平南王成亲,诞下好几个孩子,十分宠爱,连五公子坠马都未来看过,简直像忘了这个儿子…… 冬青出去总听得其他丫鬟总说今日跟公子去了哪哪,见了什么世面,公子又受了什么赏赐,老爷如何督促公子读书……听得心中听得发酸,一回来五公子平日里不言不语,连门都不出,双腿残疾断绝科考更是没有指望。 下人们也是惯于踩低拜高的。 主人不受宠,下人们又如何有颜面,和其他公子贴身丫鬟在一块儿,冬青总是被支使的,时间久了,连月俸也迟发,去问询那管事也是搪塞,仗着五公子无人在意。她也从未告诉过五公子,说了又有何用? 若是六公子的丫鬟,一去告状,那些管事的敢迟发么。 屋内。 率迟拿了拿木柜上的黑木佛雕摆件把玩。 这几年光是徐慕白这换了好几批新丫鬟,有时率迟前脚刚走,几个月后回来,门口的人就换了新的。 今年更甚,跟冬青一块儿来的丫鬟出府嫁人大半月有余,因徐慕白也不在意,屋子里事情也不多,听说管事的前两天才送了两个新丫鬟过来。 丫鬟们以为门口说话听不见,时常在候着的时候聊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2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