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赵诚看那来人,来复还在说:“哟,还真是官眷。” 杜从宜和那掌柜见礼后就带着来宝走了。 赵诚这才突然想起来那人是谁,他买画的那铺子的掌柜! 他就说来宝看着眼熟,就是第一日遇见的主仆! 他瞪一眼还在侃谈的来复,真是啥也不是!9 等他追下楼,人早走了。 看热闹都不赶趟。 两人到巷口,来宝才说:“我想简单了,这位连掌柜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杜从宜还是没说话,送她到小门口,来宝才回了隔壁。 杜从宜回来,惠安见她提这么多东西,好奇问:“这是些什么?” 杜从宜:“街上买的,给你买的珠花,图个新鲜。还有些糕点,你给她也送一些去吧。” 惠安除了嘴碎,其余照顾她十分上心。 等惠安回来,才说:“奇怪了,珍姐儿不在,听说跟太太出门去了。” 杜从宜也没多想,惠安又说:“还好,听说老爷去衙门了,再过两天就是上元灯节,听说端王府在上元节后就来送庚帖,到时候过了礼,亲事就彻底落定了。” 杜从宜听得警铃大作,这是没办法了吗? 晚饭前冯氏就回来了,但是珍姐儿没回来,冯氏这几天的心情真是犹如荡秋千,一会儿升空,一会儿到底。 这会儿见了杜从宜,也不烦了,爽朗笑着说:“今儿个三姐儿住你二姐家了,正好那边老封君爱热闹留了人,后天晚上看灯会,到时候她跟着咱们就回来了。但是明日你要跟着我去给郡主娘娘祝寿。” 杜从宜诧异:“郡主娘娘?” 冯氏有些骄傲说:“原本是轮不到我们去祝寿,可巧今日在你二姐家里遇见了郡主府的人,一听你定了端王府的亲事,硬是邀请我们明日去,我们可不能失了礼数,我特意回了趟娘家,去讨了祝寿礼。” 杜从宜从善如流:“我那里有幅画,等会儿给母亲拿来,看能不能填上。” 冯氏听得也高兴,只管说:“那行,礼不在贵重,咱们家门第就是这样,没人挑毛病的。” 杜从宜其实很喜欢冯氏,她很真实。人其实挺善的,容得下梁小娘生一双儿女,也容许杜良镛从外面带回来的张娘子母女。也有自己的算计,给杜从珍和她定亲,都有为她的两个女儿打算的意思,总的来说算得上心胸开阔,能屈能伸。 杜从宜回来翻出之前画的《白衣观音像》,让惠安送去给冯氏,嘱咐说:“母亲要是问起,你就说我还在找其他的画。” 惠安好奇:“你这是要找什么画?我帮你一起找。” 杜从宜摆手:“你先去送吧,别让母亲等着了。” 惠安走后她就放空了,不知道想什么。 片刻惠安就回来了,惠安一回来就兴奋:“你也不早说,夫人说明日出门,要早早准备明天穿衣服……” 杜从宜听着惠安唠唠叨叨的忙个不停,心里渐渐平静了。 赵诚却不能平静,他让来复去查那对主仆,查到晚上都没查出个什么来,只说那里的伙计嘴都十分紧,撬不开。 结果大晚上回家,老太太让他明天给郡主祝寿,他正心烦呢,有心说忙,结果老太太嘴快,说:“听说郡主府邀请了杜家人,你正好去看看。虽说定亲了,但还是要看看人品样貌。” 赵诚说不想看都不成,这成了任务了。 第二日他特意约了章奎、吕好蒙都去了,这位郡主是吕好蒙的表姨母,赵诚好奇问章奎:“这去的人到底有多少?” 这位郡主不姓赵,是先帝在时,给她父亲的恩典,加封的郡主。 章奎悄声说:“安平郡主可不得了,太后和高皇后都极为喜爱她,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要是有儿子那才是汴京城最尊贵的衙内。” 赵诚听得感慨,像他和章奎、吕好蒙这样的子弟,虽说有个好出身,但也只有个出身,家中无人在朝中当权,顶多算是祖宗蒙荫。而且本朝宗室子弟,很难出头。 所以赵诚到目前为止,心态都是躺平,不想作为。 还没下马就看到赵吉从街口进来,赵诚见他冲自己招手,下马特意在门口等着他。 赵吉进来就说:“我祖父这几日身体不舒服,没能给你们拜年。” 赵诚拍拍他肩膀:“这有什么,我改日去看看他老人家。” 论辈分,那是官家的亲叔叔。 赵吉身后跟着的管家进去送帖,赵诚问赵吉:“马球赛你参加?” 赵吉:“是。去年咱们宗室子弟就输了,去年你还在,今年你不能上场,我总要去。” 赵诚心说,赵家人还怪有凝聚力的,这种时候就该去军中选一批骑术好的人,要不然上去也是花架子。 今日郡主府的客人女眷较多,男客大多是打发家里小辈们过来送礼。 赵诚不是和家里人一起来的,所以和赵吉几个人进去说说笑笑,他今天琢磨着杜家的女眷,但又不能让身边的几个人知道,关于他定亲的事情,其他人还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肯定觉得他忒惨了。 如今世家结亲,不都是攀折高枝,强强联合,就是一心高门择妇,谁能想到他们家的老王爷这么与众不同,非要和酒友做亲家。 其实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被身边人知道了,他难免被可怜和嘲笑。 进了院子,里面女婢成群多而有序,穿行在院子里,赵诚一行人要先去给郡主府的男主人打招呼。 杜从宜被惠安天不亮就揪起来,今天她跟着冯氏来这里寻杜从蕊一行人,杜从蕊因为得家里老封君的喜爱,在外交际十分得益,说话办事深得长辈们喜爱,见了冯氏和杜从宜,笑吟吟说:“我还没有恭喜四妹,四妹不可害羞,也不可一味躲避,将来成婚后,这样的交际也是要的。” 杜从宜好奇看了眼杜从蕊,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了得,也不过二十几岁,脑子十分灵活,知道奋斗了。 听冯氏说她公爹一身绯色官袍,秘书监这样前程似锦的位置上,为人又圆滑。她相公如今正在待考,若是能东华门唱名,将来家业未必不是他们的。 “二姐的话,我记下了。” 杜从宜来的第二年,杜从蕊出嫁,所以两人十分陌生,而大姐杜从薇因为隔三差五回娘家,反而见的比较多。 杜从蕊亲热拉着她的手,笑着说:“我要挨着四妹,来,让我沾沾她的好运气,这种好命是羡慕不来的。咱们家小四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她极其擅长说这样的场面话,不管是不是真心,但听的人总归心里舒服。 因为她的动作,杜从宜反而有点佩服她。虽然人有几分虚假,但大大方方承认,羡慕别人命好,没那么容易。即便从前她生活富足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嫉妒说酸话,各种小动作也不断。 反而杜从蕊这样大大方方感叹自己羡慕别人的比较少。 “二姐说笑了,爹爹喝多了,这种事情只能说是巧合,大家不也笑话我是麻雀飞枝头。” 杜从蕊笑着捏捏她的脸:“哟,你心里这么明白呢?早知道你这么明白,我就不费功夫了。” 冯氏听着两个儿女笑闹,才说:“好了好了,多大了,还闹。” 杜从蕊拉着她,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今日来的女眷。有勋贵和宗室女眷,那是门户相当,出来走动,也官眷都带着家中儿女,目的可能也是寻求一门好的亲事。 还有一些姻亲关系得以来这里,杜从蕊说到这里,十分爽快承认:“比如,咱们家。原本是够不到这些的。” 杜从宜有点喜欢这个有点狡黠精明的女孩子了,虚荣、市侩,又真实。 “今天会有人相看成功吗?” 杜从蕊开玩笑说:“别急,今天来的郎君里就有你未来的夫婿,你的夫婿肯定是最好看的,赵五郎在汴京城有名的俊朗。” 杜从宜:“你见过?” 杜从蕊:“见过,确实俊美。” 说得杜从宜都有点好奇了,俗话说,谁不爱和帅哥谈恋爱?她是不待见这里的规矩,但遇见好看的皮囊,也是会欣赏的,更何况她还是学美术的,对好看的皮囊更敏感。 “那要是,我不愿意呢?” 杜从蕊停住脚步也不走了,看着她:“你疯了?” 杜从宜:“不能因为,他出身好长得好,我就要感恩戴德。”
第009章 女孩子 杜从蕊听着她的话,就跟看白痴一样看她。 “你可真是,不知地厚啊,你别以为自己最清醒,就看不起我们内宅里转的女子,谁也不想活得狼狈,不过都是为自己好过一些。我这个人呢,就是这样,我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不要怨天尤人,怪命不好。更不要觉得自己想对抗什么。你想想,你不想嫁,一百个女子,有一千个女子愿意嫁给赵五郎,剩下的排不上号的,则是嘲笑你,讽刺你。只有你一个人活得清醒吗?” 杜从宜被她骂得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才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她怎么精明成这样? 杜从蕊还不算完,继续说:“你若是不肯,到时候父亲就得罪了端王府,你以为你的名声能保住?说句难听的,我们杜家收留你们母女一场,最后落到这个下场,别说不想嫁,你想活命都难。” 杜从宜立马调整心态,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她远没有当初张娘子的决断,张娘子当初带着女儿流亡,遇上杜良镛当机立断愿意为妾。 杜从宜从来不问她从前的事情,但她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窥见她从前奢华的生活习惯。 杜从蕊见她这下乖觉了,整个人都呆愣,丝毫不在意,直接挽着她,穿过游廊,两人不再耳语,进了正厅。 安平郡主今日是寿星,又加上正月里,郡主府十分喜庆,冯氏领着姐妹两人,经周家人的引荐,冯氏和郡主见了礼。杜从宜抬头看今天的主人,安平郡主面宽肤白,有几分富态,大约是经常进出禁宫的缘故,身上有几分高傲,她右手边坐的是安惠公主,安惠公主看着十分面善,右面的夫人是高皇后的妹妹襄阳侯夫人。 冯氏见了礼后,安平郡主便说:“抬头让我瞧瞧,端王府定下的新妇,生的如何?” 杜从宜和杜从蕊姐妹两站在一起,杜从蕊生的十分利落,一双丹凤眼看着十分机灵,杜从宜就显得很沉静,圆脸大眼睛。 襄阳侯夫人笑着夸道:“好生娴静的小娘子。” 旁边的女眷们已经互相开始讨论,杜从宜心想,原来你们都是这么和人聊天的,当面点评?红衣服那位夫人,你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说我身高过墙头,突兀的很。我是很标准的身高,是你太矮了。 杜从宜是不可能说话的,杜从蕊则是一点不怯场,说笑道:“我四妹向来娴静,喜爱书画。不似我这般呱噪。我们家就生了我这么一个呱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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