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也是吓着了,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只是见……” 景秀宫规矩不多,主子与女婢们也都和善,林秀云很少发火,适才也是被惊而气,此刻见她伏地颤抖,火也就消下去了。 “起来回话,”林秀云说着起了身,“见什么了也不至这样!吃人的野兽还能跑我这宫里来了不成?” “朕才知,自己竟成了吃人野兽。” 那小宫女刚要开口便被打断,随即一个高瘦的身影跨进了来。 屋外众人早跪了下去,屋内林秀云与林知瑶这才反应过来,也上前行礼。 “妾惶恐,不知陛下圣驾来此,适才是口不择……” “怎得也倒腾起针线了?” 林秀云话未说完,屈膝也才一半,尽被奉元帝托住胳膊打断。 而后他又拿起她的手指,似有心疼之态,低头与还跪趴在地上的小宫女道:“宫里可有备药?去取来。” 那小宫女突然被点到,条件反射般应了声‘是’便立刻去了。 林秀云方才怔愣,此时已然缓了过来,温润应答:“进宫前也日日习女工,谁知懈怠许久,竟手生成这样。” 她说罢,又紧接着问:“陛下来怎得没提前通传,妾这宫里的人都闲散惯了,一时不察,在您面前尽失了礼数。” “朕来的临时,就没提前遣人通报。” 林知瑶还跪着不曾抬头,这两人她都见过,只是同时出现见得少。所以总会生出对这二人声音熟悉,言语陌生的错觉。 这种陌生单就林秀云来说,平时的直接明朗,此刻被罩上了为身份地位外衣,说话就得拘谨三分。 而奉元帝,林知瑶除了不敢妄言外,也是真的看不透。 毕竟在这宫里的人,上至帝王,下至差奴,都是千人千面,见什么人用什么态度。如此,也是生存之道。 “都起来吧。” 林知瑶正琢磨着,奉元帝那边发了话,屋外纷纷起身。唯她在屋内,落了半拍才站起来。 “你过来。” 林知瑶抬头,见奉元帝是在唤自己,忙上前两步,“臣女见过陛下。” 奉元帝侧头看向林秀云,“你这妹妹倒是许久没来了。” 林秀云道:“她才新婚,自然要忙些。” 奉元帝回想了下,“哦对,还是朕下的旨。” 他转而问林知瑶,“这门亲是你独身向朕求来的,朕还记得你当时决意不悔,如今,过得如何?” “回陛下,仍是无悔。” 奉元帝点了点头,“春闱前,江协办引荐了几人去吏部,曾与朕提过名单。当时朕草草一听,近日才知你那夫婿就在其中。” 林知瑶道:“我夫离京多年,回来后也在寻些事做,恰有机会,我理应支持。” 奉元帝笑了一声,“这么说来,差事儿是他自己寻来的?” 林知瑶顿了顿,随即摇头道:“不是,是我替他抓住了机会。” 奉元帝眉梢一动,像是意外,“前些日子宫正司提审,你似乎不是这么交代的。” 本该是两句寒暄,多说了几句,莫名成了再审之势。林秀云立在一旁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却也觉出气氛微妙。 此刻静了片刻,她正想找个话茬子打断,刚张嘴,就被林知瑶看出意图给打断了。 “宫正司代刑部职责向我问话,案子与考生和考官们并在一起,我是被供出的有嫌之人,我夫却有暗访身份。若我说此差因我牵线而成,他亦要被查,可事实相悖,臣女恐延误断案时限,才规避了此事。” 她这一番话说完,瞥了眼林秀云才低下头去。仅短短一刹,后者也懂了她的意思,后知后觉过来皇帝话已至此,是带着问题来的。 “恐延误断案时限。” 奉元帝重复了这一句,沉默地看了林知瑶一阵儿,才又开口道:“好,如今案子结了,朕没必要揪着此事问,只是……” 他话说到一半而止,林知瑶已明白其中意思,只道:“我夫战场失利,却是有才能之人,我不忍他就此埋没,恰逢江协办与我二人是故交,方才牵线搭桥,仅此而已。” “他既成了林氏婿,由你父林相或两位兄长举荐岂不更好?怎需如此折腾,还卷进春闱的案子。” “回陛下,臣女不想。” “不想什么?” “不想她因我林家如何,便要跟着如何,况且他是有志之士,若能为国效力,也只会对陛下尽忠。” 林知瑶这话在心中默念数次,出口时仍惊心动魄,周身紧绷。 可此刻尘埃落地,后悔无用,她只能屏息等待着奉元帝的反应。 这才是她非进宫不可的原因。 不是躲牢狱之灾,也不是怕拖累父兄。因为这些都不足伤她性命,只会添些麻烦于自身与家人。 而眼前这一遭,是真正的生死博弈。 如今朝堂势乱割据,世事无常。她已身在局中退无可退,又深知梁颂年的性子,知道他早晚要踏入这京都政坛。 她无法阻止他的步伐,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竭尽全力去给他留条生路,而这条与林氏剥离开的生路,或许有一日能在危难时拉林氏一把。 林知瑶对此毫无把握,君心难测,她的生死不过是皇帝一念之间的决定。 但她抛下了梁颂年五年,这份愧疚,眼前人该是除她自己外最清楚的。是以,她不完全是在赌,也是在求一份恩典。 “你的话,朕记下了。” 林知瑶听言,撤后一步行了个大礼,“陛下圣明。” 奉元帝点了下头,转而牵起身旁林秀云的手,“朕突然来此,是因此时花开的最好,想着你绝不能错过,便来接你一同去。” 林秀云看了眼林知瑶,对方还低着头,没能有任何对视回应。 她只能作罢,轻声应奉元帝道:“好。” 没有任何旨意下达,仅轻描淡写地说着,景秀宫的禁足便解了。 奉元帝携手惠贵妃共赴御花园,合宫上下皆行跪恭送。 林知瑶僵在原地好半响,才陡然呼出一口气。而后无声笑了出来,竟有些喜极而泣地冲动。
第14章 对质 ◎“我知此去数日,是真的想你。”◎ 暮色已临,宫门前最后一波巡卫正走过。 数米外的马车旁,梁颂年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无繁杂刺绣,只在腰间配了一块纯色极好的翡翠作饰。却衬得他周身气质清秀,只像个饮茶作诗的文人,完全看不出也曾纵马沙场的模样。 马车上,倚门打盹儿的车夫年纪不过十七。脑袋稍偏了些位置,便于车门前滑了下去,人也就醒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眼时辰,又望了望宫门那处,方才敢开口劝道:“爷,宫门这就关了,估计今儿个不会出人了,咱明儿起早来接么?” 梁颂年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仍盯着宫门那处,生怕错过任何细节似的。然而他枯守一下午,也没有见到期盼的身影。 “再等等。” 就在车夫以为他没听见,纠结着要不要再问时,梁颂年轻飘飘落下了三个字。 车夫哑巴吃黄连,却也只能回:“是。” 春闱舞弊案,初步结果已定。 考生与考官,以及直接嫌疑人皆有判处。余下还有些因此案扯出来的其他罪责人还在清查中,不过林知瑶是以直接嫌疑人的身份被提审的,现已无责。 关于无责释放,其关键因素就在梁颂年。 若他不参与此案,这事当有林家出面解决非议难挡。 可他顺着刑部和吏部之前给的身份亲身此案,那林知瑶在他口中便成了利用对象。 此举在于他混淆视听,看似手段不明,却将林家与林知瑶分开。 除了损自己的形象名声,落得个利用妻子人脉行事之外,倒把林知瑶摘的干净,成了不知情的受害者。 吏部暗查身份被曝,梁颂年也顺着结案辞去了职位,最终落回了庶人身份。 旁人对此也只是唏嘘此人之举愚蠢,觉得他既失了前途,又得罪了林家,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舒坦。 厚重的宫门,最少要三四个人一齐发力,方才能缓缓挪动。夕阳的光辉与门里门外渐渐缩减,尽收在梁颂年眼底。 车夫听见宫门推关的声音,已经开始调整缰绳,直至闷闷地闭门声彻底消失,他才去回头唤人。 可惜,只捕捉到了梁颂年的背影。 若是他早些回头,便能看到宫门关了将近一半时,有两名衣着单薄的女子堪堪出来。 奉元帝与惠贵妃下午去了御花园赏花,林知瑶便唤银花匆匆收拾离宫,为了赶在关宫门前走,比来时衣物更轻简。 银花忙着喊住推门的禁卫军,出示了通行腰牌。 林知瑶迎着夕阳的光晕踏出来,视线渐渐清晰时,只见一抹青色人影快步朝自己奔来。 明明才数日不见,怎得又像恍如经年。 林知瑶眼眶有些发酸,下一秒就落入了比自己体温高出许多的怀抱里。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一会儿,她又被扶着肩膀分开距离,被迫对视。 林知瑶心中忍不住叹气,不过是挨打前给的甜枣罢了。 “你……” “我好累,先让我歇歇好不好?” 林知瑶开口截了他的话,声音柔若清风,令梁颂年一怔,哽在喉咙的字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梁颂年握在她肩头的手滑了下去,转而牵起了手。 他淡淡道:“回家吧。” 夜幕渐渐笼罩。 相府内院,庆晨一路小跑至林知瑶屋里,见到金花人了便喊:“金花姐姐料事如神!爷和夫人果然一齐回了!” 金花正带人铺设屋内,听他这毛躁劲儿,放下手上的褥面,扭头斥道:“越发没个样子!” 庆晨被斥也是笑着,挠着头回道:“跟着高兴忘了形,姐姐快去迎夫人,别受我这无用的气。” 金花伸手指了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又对着屋里的几个丫鬟吩咐几句,紧接着往门口去了。 路行一半,金花就遇见了人。 不过,她没能于久别的夫人及时搭上句话。因为林知瑶此时正被梁颂年横抱在怀里,呼吸均匀,眉目平缓,看样子睡的很适意。 金花视线往上移,与梁颂年点了点头,随即侧身让路,在身后放慢脚步跟着。 隔开一段距离后,她拿过银花身上的包裹,轻声道:“你也累了,我下午得空将你那屋收拾过,你且去换洗歇着,我跟着伺候就行。” 从宫门返程的马车行进缓慢却稳当,一路安静,林知瑶在马车里就睡了过去。 可银花不行,她苦苦撑着打架的上下眼皮,熬到下车已没了精气神儿。 此时听到金花这番话,如同一股暖流包裹周身,眼睛也跟着有了光,她一下扑到金花身上,同时卸了浑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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