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瑶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面容仍好,只是眼角疲惫之态藏无可藏,“我爹纵观朝廷局势,想是知晓近期将有变故,怕我因夫掺连其中罢了。” 金花听着笑颜散了去,“那二爷……” 林知瑶道:“我爹不会将预想之事同步于他,我也没提明日要进宫去。” 金花微乎其微的叹了声,没再说什么,继而专注于手上的木梳,一下一下顺着林知瑶乌黑的长发。 静了许久,林知瑶见铜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 “留你应对阿渊已是辛苦,如今多了个我二哥,怕是真要你心力交瘁了。” 金花听言,竟愣了一瞬,而后将停在发中的梳子慢慢滑到尾端,才堪堪道:“夫人若是心疼我,便早些归来。” 林知瑶没接话,起身走至床边书桌,回头唤她,“帮我研墨吧。” 金花问:“夫人想好留什么话给爷了么?” 林知瑶抬手推开眼前窗户,今夜月色好,风也清凉,冷冽的光从这一处斜着洒进来,与屋内灯光之暖立显分明。 林知瑶嘴角扬起不明缘由的弧度,继而抬手提笔,蘸取金花才磨开的墨水,洋洋洒洒落下一行字,正好两句。 完毕后,林知瑶仍衔着笑,转头与金花道:“我猜他明日见了,定要将这纸撕碎泄愤。” 金花不明所以,但对其了解至深,隐约能觉出什么,甚感忧虑道:“你莫要火上浇油的逗他。” 林知瑶却道:“又不是诀别信,何必严肃。” 金花无奈摇头,没再多说,只探着身子去关窗户,“夜里凉,快些更衣休息罢。” 二月十七,奉元七年春闱落下帷幕。 这日晨光已至,暖阳未及。 金花送走了林知瑶和银花,而后唤庆晨去相府门口候着梁颂年,自己则在林知瑶院内徘徊。 她横竖是拿不准儿梁颂年那边的情况,只想着会先应对的是林家二爷,只是没成想,人来的这般早。 院门清扫的丫鬟脚步匆匆而来,忙与金花交代道:“姐姐,二爷在来的路上。” 金花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丫鬟刚退,林知珩就进了院,见到金花这个脸熟的,面上展开了笑颜。 “我妹妹是不是还未起?昨日耽搁她太久,定是困……” “回二爷,三娘子出门了。”金花行礼时,顺道打断了他。 林知珩脸色僵住,“几时出的门?去了什么地方?” 金花只挑了其一回道:“说来不巧,与爷错过不足一刻。” 林知珩皱眉,隐约泛起不好的预感,又问了一遍,“去了什么地方?” 金花这次含混不过去了,便交代道:“应了惠贵妃娘娘的帖,入宫听戏去了。” 林知珩表情有些复杂,似是想不明白什么,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何时归?” 金花只将头低了低,无从回话。 林知珩心中闷气涌了上来,声音也随着高了,“横竖你们主仆一心,留你在这与我解释,她走的倒是干脆!” 金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有错,任凭二爷责罚。” 这下林知珩倒是怔住了。 金花是生在林府的人,自是与他们这些主子都熟的。林知瑶没将她当作奴婢来对待,他们自然也不会。 后来金花当了林知瑶这院的管事,见了主子们也只是行礼,早就免了跪,自称奴婢更是林知瑶不许的。 林知珩见她如此,只指着地上的人说“你、你……” 他除了这一个字也没别的,发不出来气,索性扭头走了。 与此同时,贡院内。 连续几天的高压氛围渐渐淡了下去。 在这最后,有人仍执笔作答,有些却甩手放弃,更有些情绪化的疯喊自残,而后被迅速清理。 这九日更多是沉寂,不止考生们全神贯注,所有当值者也都绷着一根弦。 身为副考官的梁颂年,有权利在场内巡视,从开考之日。 他边按林知瑶所嘱咐的那样,将提前准备好的几份考卷偷塞给几名指定的考生。 这些考卷他全都看过,与考题吻合,只是内容些许改动,每份卷子各有不同,真当是十分完美的作弊。 鸣钟交卷。 封闭多日的大门重新打开,考生未及动身,便被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到了。 刑部来的比梁颂年预想的时间要早,想来是早就围住了,只待鸣钟,便冲进来拿人。 在场的考官与考生皆提了一口气。 此间有一身条挺拔五官凌厉,周身气魄自带压迫感的人,由最后来拨开众人,直直冲主考这边,面上是客气的。 “李大人监考多日幸苦了,本官公事公办,还望大人配合。” 李主考拱手回道:“既是公事,自是不敢有何异议的,苏侍郎请便。” 梁颂年在旁,听到来人姓,方才觉得眼熟算是找到了缘由。 那还是少时,因同为武将世家,有过几面交集,但不甚相熟,也因是武将世家。 他自幼是长在京都的,苏云铮这位苏家长子则自出生来便跟着其父上战场,真正从刀山血海,死人堆里长大的。 这样的人该是征战一生的结局,如今竟去当了刑部侍郎,他二人又以这种方式相遇,着实令梁颂年意外了。 那边,苏云铮点头示意后,扬声与主考官身后一众当值人员道:“烦请诸位大人与李大人一起,随我们回刑部一趟。” 此言一出,瞬间碎语连连。 刑部是什么地方这些当官的最清楚不过,此时说是去一趟,谁知会不会有去无回,难免慌了阵脚。 只听身后其中一名副考官问道:“我们跟着大人去刑部倒是无妨,只是这贡院内千名考生该作何去处?” 他话音落下,立刻有人附和道:“总不能全部押去刑部,横竖也放不下。” 梁颂年思绪刚刚回来,更令他出乎意外的便来了。 “诸位大人多虑了,试题泄漏,此番刑部有拿人的名单,不至人多到无处安置。” 这声音自人群后方来,渐渐往前移。 旁人不知来者,梁颂年的浑身血液却瞬间凝住了。
第11章 入局 ◎“真是个好去处。”◎ 江淮景。 他竟然来了。 人至眼前,议论声又稀稀碎碎的起来了,春闱一直由吏部负责,众人自然是知道这位吏部协办的。 只是不知,他此时是以什么角色而来。 “本官想来是被春闱琐事忙昏了头,竟不知江大人何时转去了刑部。” 历来主考官都是由学问大家担任。官职是必要,最次也要三品上,且年龄经验皆足。李主考如此,言语间当是不吃亏的。 江淮景礼道:“李大人担任本次主考,是最幸苦的。不过晚辈这吏部协办当的稳妥,又有自知之明,不曾也不敢想转去刑部。” 李主考哼一声,脸色已有三分不悦,“今日刑部来抓人是公事公办,不知江大人欲以何为?” 江淮景面色不变,语气平和,“承吏部之责,清内部有过之臣。” 这话说的有意思,表面听起是代表吏部来处理此事,细细品味其中含义,倒像是借着刑部的手给吏部的人定罪。 李主考声音哽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质问道:“你只是协办之职,谁给你的面子敢代表整个吏部?” 此时江淮景要说个吏部尚书授权他来,在场便无人敢言了。可他既不是,也不打算如实相告。 “晚辈既与苏侍郎一同来,便是有人准了,倒是李大人问的越界了。” 李主考也是个老人了,瞬间明白了他话中意思,立刻涨红了脸,却又再说不出什么。 江淮景不再与之交涉,转头与苏云铮对了个眼神儿。后者便侧身指路道:“诸位大人们,请吧。” 梁颂年全程旁观,一声不发,心里却已设想无数。直至众人迈步,他才堪堪将思绪拉回眼前,也随着走。 江淮景伸手拉住即将与自己错身而过的梁颂年,低声道:“子渊兄不必去了,回府即可。” 梁颂年很想与他对面质问,可眼下的情况不允许,纵然有满肚猜疑也得作罢。 日光正晒,庆晨在府门候了一上午,左右没瞧见往这边赶的车驾,困意跟着上来了。 可心想着方才里面来人唤他去吃午膳,他都因应了金花的话没去,这会儿可不能睡过去耽误了正事。 门口值班的人这会儿也去吃饭,换值的人还没来。庆晨自己在这用力晃了晃头,仍是消不掉困顿,便起身原地蹦了几下提神儿。 视线闪动间,眼前掠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一惊,正恐自己是否昏了头,原地定住后抬眼看去,捕捉到熟悉的背影。 “爷!” 不是梁颂年还能是谁。 庆晨喊的声音不小,合该是听的见的。只是梁颂年刚就忽视他,此时仍是没理,脚下生风的往林知瑶那院去。 他忙跟着去追,嘴上还不罢休的喊着,“爷等等我!” 待赶上了前面疾走的人,庆晨倒是倏然闭了嘴,什么疑问在主子活要吃人的表情下也不敢有了。 直到进了院子,庆晨才呼出一口气,见了救星般给金花递眼神儿。 金花不紧不慢的上来迎,可梁颂年连她也不理,直直要往屋里去寻。 “爷莫去看了,夫人不在。” 梁颂年脚步一顿,终于听进话了。 他转过身,脸色更显气愤,声音却算收敛,“又是去了何处吃茶?备车,我即刻去接她回来。” 金花倒是没和梁颂年含糊,如实道:“不知爷还有没有印象,之前惠贵妃娘娘与夫人说定了听戏。昨日宫里来人请,夫人今晨便去了。” 宫门,尤其是后宫,梁颂年是进不得的。 “真是个好去处。” 梁颂年这话像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眼神儿甚是吓人。 这儿气氛正僵持着,林知珩又急匆匆过来了。 梁颂年见来者,还没等想他这会儿怎么在府里,对方先发制人的开了口。 “你竟真回来了!” 梁颂年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他的话,无非是贡院那边出了事,其余官员全被刑部带走了,只放了他。 林知珩因没看住自己的妹妹气还未消,此刻又出了乱了,更是静不下来。 他吐了口气,直奔重点问:“贡院这些天都是封闭的,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何今日刑部去拿人?” 此话,梁颂年作不了答。 若是今日之前,他还能将此时算与林知瑶的里应外合。 那些从他手里出去的舞弊之物,皆有隐晦的标记与字里行间。考官们审出有端倪的卷子,掌握了证据,刑部再来带走对应的人,顺藤摸瓜其身后牵扯的势力便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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