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大家都以为宋窕会看在静安王妃的面上咽下这个哑巴亏,毕竟人家是王妃啊,虽无诰命傍身,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 所以任宋窕平时再如何,这次也定是不敢正面起冲突的。 但没料到,这个本就邦邦硬的柿子居然炸开了。 静安王妃也一愣,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冷着一张脸:“宋窕,你刚刚说什么?” 宋窕目光灼灼,不再准备退让:“若是王妃没听清,小女可以再说一遍,我说,商容教我?怕是有些才不配位。” 说完,冷冽的目光对上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商容:“我倒也是很好奇,从寺门分开再到这里见面,总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商容你挺厉害啊,这都能现买到一样的。” 商容还在嘴硬:“你胡说什么,这簪子是我出府前便一直戴着的,我家的丫鬟车夫皆可作证。” 宋窕嗤笑出声:“我为何要求证于你家的丫鬟车夫,我记得在寺门口还有几位扫落叶的小师傅,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不见你提他们为你佐证?” 虽身处烈泉,她面上却冷静得不像话。 不打算再听无趣的废话,纤臂高抬,直接将那只熠熠生辉的金簪取下,架在两指之间轻蔑又随意:“不怕告诉你,这支簪子是我首饰盒中最不值钱的,想着既是来礼佛不便太招摇才选中了它,倒是没想到竟阴差阳错跟你的喜好撞上了。” 随着一声声刺耳话语的落幕,商容的脸越拉越长。 她也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这言语中的讽刺。 清脆的撞击声传来,顺着看过去,只见略有坑洼的地上多了一只被丢弃的金簪。 簪子的主人冷漠地看过去,话却不是对着它说的:“真可惜,看来你还不足以继续留在我头上。” 话刚扔出去,她便拉着苏裳先走了,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她们回到车上,宋窕才终于得以卸下一身强硬。 马车内还燃着沁人心脾的熏香,七八种余味淡雅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没一会儿便抚慰了那颗躁动不停的心。 她像是没了骨头般软在靠垫边上,口中念念有词:“真晦气,什么事都能让我摊上。” 苏裳还算冷静,认真分析道:“你今日那般驳了静安王妃的面子,她回去又该找那位哭诉了,梨花带雨招人疼,定是热闹非凡。” “说去呗,谁还不会告状了。” 当事人忿忿不平:“最可惜的还是我的簪子,才戴了一次。” 苏裳笑叹:“谁让你非要搏那一口气。” 突然想起来什么,苏裳又问:“对了,你之前不还说那套头面太贵了不舍得买吗,怎么一声不响就入手了,涨月钱了?” 宋窕顿住,心虚地转了转眼睛。 起初她没做言语,但在苏裳无声的压迫感下,还是无力地全盘托出。 听完马球场上的来龙去脉,苏裳恍然大悟地拉了个长调,笑容意味不明:“我觉得,你快要嫁出去了。” 马车内突然静了一瞬。 四只眼睛在万籁俱寂中交错,是那双狐狸眸率先低下。 压着生涩的嗓音,她小声嘟囔:“不可能。” 马车转道,抄近路回了广陵侯府,但这次苏裳并没下车。 宋窕呆呆地望着马车离开,脑袋一团浆糊,混沌模糊粘稠稠,直接堵到了嗓子眼。 鹿耳迎上来:“姑娘怎么了?” 她摇头,极罕地目光涣散:“没,你先回我房中,去把那套如意金丝头面送到大哥院里。” 鹿耳不解:“姑娘是要做什么,那头面您不是很喜欢吗。” 少女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明艳的五官安静下来也别有美感:“现在不喜欢了。” 月色静谧,周身是同样安静的星子。 璀璨的星光相聚,凝成一张浩瀚闪烁的夜空。 梁城越刚沐浴完,套着件松松垮垮的藏青色长衫走出来。 懒洋洋地坐在红木镂花椅上,一双长腿摆得张扬又随意:“这么晚来找我,怎么了?” 宋斯年冲身后的小厮招招手,后者立马抱着那只红木小箱送至桌面上。 望了眼自己前不久才送出去的东西,梁城越挑眉,示意他解释清楚。 也不打算兜圈子,宋斯年三言两语便说了今日在灵阑寺的一切。尤其点题了自家小妹与死对头撞款的那支簪子,说完后下意识去打量男人脸上的神情,却并没看出什么。 半晌,梁城越才缓缓开口。 他轻呵:“商自在这家教不严啊,就这还跟天天跟我炫耀说他有个乖巧温柔的好妹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了眼疾。” 宋斯年没接话,自顾走到红木小箱边上:“那支金簪被小五扔了,想来应该找不到了。” “一支簪子而已。” 梁城越不以为然,认真想了一圈后还是忍不住一吐为快:“主要我也太冤了吧,东西是她点名选的,怎现在遇见烦心事还又给我送回来了,反倒是令我成了那个不讨好的人。” “都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可这连让我上下求索的铁链都找不着,宋大哥,你得给我出出主意啊。”他眉梢轻挑,带着若有若无笑意,邪气凛然。 “别,国公爷的这声大哥我可担待不起。” 接过府上侍从送上来的茶水,他轻抿了口,又从容放下杯盏::“不是我不愿帮,只是这事我真帮不了。” “父亲当年就说过,小五的婚事我们几个都不许插手,如有一天她出嫁了,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她亲手选定的。” 这话一出,无疑又是给本就惆怅的梁城越来了当头一棒。 闭上眼睛盘算良久,还是果断地把此事归咎到了商家大哥头上,谁让他管不好妹妹。 这样念叨着,他已然决定明天一早便到校场,找那位好好切磋一下。 生了一层厚茧的拇指相互磋磨,有些坏心思悄然生成:“你不需要插手,暗地为我提供一些机会便可。” “这又何异?” 梁城越嘴角噙笑:“这二者可大相径庭,你想想,咱俩私交这么好,你只是在闲谈间无意提及了家中小妹的喜好,怎算得上其他。” 还是冷着一张脸,但却没反驳。 也不知是认同了这套诡论,还是觉得这番话太过漏洞百出不知从何说起。 又饮了口茶水,宋斯年换了话锋:“你刚回京,为何偏偏盯上了小五?” “一见钟情啊。”他答得坦然。 “这话你自己信吗。” 出于熟识,宋斯年倒也讽得直白,那双遗传自母亲的狐狸眼简直与宋窕如出一辙:“怎么,出去打了几年的仗,回来就这般纯情了?” 某位纯情国公哂笑一声,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还引着面前人没几句就顺到了过几日的陛下生辰宴上。 若按往常,生辰宴只会邀请诸位皇亲,可今年碰巧赶上好兆头与吉时良日,他老人家高兴便大手一挥,邀请焰京二品以上官员均可入宫一贺。 因历史遗留问题,焰京城名贵本就数不胜数,这次,怕是要将王侯将相会聚一堂。 “你小妹应该也会到吧?” 瓷杯里的红茶已然见底,只是杯身还隐隐裹着热:“父亲与我已经跟朝廷告了假,过几日我们举家会回一趟外祖父家。” 梁城越蹙眉。 这不就是说他挑灯夜战、悉心筹备的计策没有用武之地了吗。 还没来得及忧伤,他又得知宋家人会以水路奔赴琅琊,便由此心生一计。 不过明面上,自然还是不敢表露得太过火。 茶用完,话说尽,宋斯年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踏出门槛前一步,他回头,目色决绝:“虽我不知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如果你的计划会伤害到小五,我不会饶了你。”
第7章 赏玉兔 宋窕迎着浓稠夜色,站在木栀院的院门。 远远便瞧见大哥姗姗来迟的身影,隔着清晖树影,她还看见对方手里还提着一样东西。等近了才认出,竟是一方兔笼。 “大哥这是?”宋窕不解。 宋斯年指着兔笼里面的两只毛茸茸,娓娓道来:“刚才我去了趟梁国公府,他说这是先前答应你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梁城越。 疑虑爬上心头,宋窕承认有些看不懂那位少年国公的意图。 前脚刚将头面送还,他后脚就让大哥提着兔子回来,难道他看不懂她的意思吗。越想越愁,一时间竟不知这兔笼该不该收。 见她不接,宋斯年学起某人慵懒的语调:“他说若是你不要,那它们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让我直接送到厨房作加餐也尚可。” “别。”宋窕急了,回头看了眼服侍在侧的绀青,示意她将兔笼抱过来。 绀青上前,将兔笼接到手里,出于好奇还没忍住多瞄了两眼。 兔笼是特制的,乌黑的铁丝与实木相接,两只小兔趴在里面安静吃着菜叶,一只通体雪白,一只白中掺灰。 白灰相间的那只似乎察觉到了不知名的异样,停下了抽动的嘴转着眼睛朝外看。滴流滴流的,煞是可爱。 宋窕刚想再说些什么,一封信送到了眼前。 “这也是梁国公府那位给你的。” 给完了东西宋斯年便准备回去了,临走前又跟小妹念叨了几句那个磨人的儿子。 闻此她便遣人回屋拿了串平安福,那是白日里在灵阑寺求来的,让大哥转交给大嫂。 攥着平安福,大哥眉眼舒展。 土黄色的信纸握在手里,因指腹微微发力,信封也被捏得皱巴巴。笔锋用以缁玄,在信封正面提下几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宋乐之亲启。 字迹虽矫若惊龙,却不潦草,反倒能看出青松俊骨之姿。 这字文雅至极,全然不似挥剑耍刀的武夫能写出来的。 没急着拆信,宋窕微微俯身,去打量笼中的兔子,看了会儿,耳垂微微泛红。 这家伙,怎还弄了两只雌雄不一的兔子。 “先回去吧,外面风大。”重新直起身,她催促绀青将兔子找个地方养着。 回到卧房换下裾裙,宋窕才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 幽幽烛火用绘了玉兰花的灯罩团团包围,霞色的光与苍皑的白相斥相容。鹅蛋小脸埋在光后,层层光影攀上,更映得她肤若凝脂。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上来第一句就是致歉辞,说他忽略了会撞首饰这档事,将此事所有的腌臜都拦到了自个儿身上。 并且信的最后还许诺,会日后补给宋窕一件独一无二的。 字字珠玑,默念完最后一个字,宋五姑娘长舒一口气。 盯着信上最末端的一行小字,久久难回神: 梁扶光,敬上。 纤细的指骨撑起下巴,她记得扶光的寓意,是指太阳,那个光芒万丈的赫赫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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