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渡神色不变,主动拱手道:“宋郎君。” 宋妄早已看到他,微微颔首:“表兄不必多礼。” 谢渡笑笑,放下手。 宋妄的目光,落在他身侧蓝衣女子身上,总觉得身形眼熟。 忍不住道:“这位姑娘是谁?怎的不摘了帷帽?上元佳节,何须如此隐蔽?” 谢渡伸手护住她,温和却不容拒绝:“她性情内向腼腆,不爱见人,还请宋郎君莫要见怪。” 宋妄收回目光,没说什么。 谢渡的目光落于他手上,弯唇时眼底冰冷如霜:“宋郎君的灯倒是精致。”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盏蝴蝶灯上。 宋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珍视无比,拂了下灰尘:“特意找人做的。” 谢渡弯唇:“与崔姑娘今日妆扮,极为合适,宋郎君有心。” 崔明意目光倏然一亮,灼灼盯着那盏蝴蝶灯,极喜欢的样子。 宋妄手指一僵,握紧灯柄,平静道:“此乃高堂心爱之物。” 气氛尴尬,崔明意勉强笑笑,解围:“郎君拳拳孝心,使人动容。” 宋妄瞥了眼摊贩:“这摊上的,你喜欢哪个,我买给你。” 崔明意摇了摇头:“并无所好。” 宋妄从善如流:“那就走吧。” 谢渡道:“如此,我们便先告辞。” 宋妄微微点头,目光又一次不由自主被蓝衣女子吸引,越看越觉眼熟。 很熟悉的样子,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他微微蹙眉,出声问道:“这位姑娘,我们是否在哪见过。” 沈樱脚步一顿,抿唇不语,拉了拉谢渡的衣袖。 谢渡心情顿时明朗,主动道:“应当是巧合,她从未入过京。” 宋妄狐疑收回目光:“也对,天下身形相像者甚多。” 谢渡笑笑,不作多言,再次告辞。 话音甫落,沈樱已走了三步远。 谢渡阔步追上,与她并肩而行,侧头轻笑着问:“看来,沈姑娘当真不念半分旧情。” 沈樱笑了笑:“崔姑娘一片情深,亦不见谢郎君怜惜。” 谢渡道:“空有情深,奈何对方无意。” 沈樱语调平平:“世间情之珍贵,不该留给不值之人。” 谢渡莞尔:“姑娘言之有理。” 身后,是上元节绚烂无比的花灯。 谢渡接过她手中花灯:“再走一圈,我送姑娘回家。” 很远的地方,宋妄遥遥望着二人的背影,倏然一惊,终于察觉那姑娘的背影像谁。 ——分明,十足十像极了沈樱。 宋妄霎时心乱如麻,是巧合吗? 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吗? 宋妄咬了咬牙,提步欲追上去,却见人群中已没了二人身影。 他呆呆站在原地片刻,忽然看向侍卫:“送崔姑娘回府,现在有事要办。” 转头,对侍卫长道:“去崇宁街,沈府。”
第16章 质问你与谢渡是什么关系 更深夜重,马车甫一进入崇宁街,猝然寂静下来。 沈樱掀开车帘,望向一侧骑马随行的谢渡:“谢郎君,沈府就在近前,夜色已深,我便不邀您入府喝茶,您尽早回府休息吧。” 谢渡勒紧缰绳:“好,沈姑娘当心。” 他笑笑,未曾纠缠留恋,策马转头,“哒哒”马蹄声渐渐远去。 等到身影瞧不见,沈樱放下车帘,对车夫吩咐:“走吧。” 又行过半里,沈府便到了跟前。 进府后,沈樱没有去见沈既宣,径直回了绿芙院。 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察觉到不对。 ——绿芙院今日大门敞着,灯火通明,寂然无声。 以往绿芙院并不常开门,夜间的灯火总也不够亮堂。 沈樱微微抿唇,踏入院门,一眼便瞧见了熟悉的人。 今夜,跟在宋妄身边的侍卫长,在门前廊下站得笔直,遥遥望着院门。 沈樱一进门,他便已出声,冲着屋内禀告:“陛下,沈姑娘回来了。” 沈樱低头,看了眼身上蓝色的衣衫,轻轻理了理衣袖,缓步往屋内走。 路过廊下时,侍卫长弯腰行礼,她视而不见。 推开门,进了屋,沈樱抬眼望去。 宋妄坐于正堂主位,手边茶水已没了热气,整个人眉目冷沉,透着一股暴怒的气息。 一盏蝴蝶花灯,灿烂得格格不入。 沈樱不慌不忙,双手交于胸前,微微屈膝,又很快起身,平平淡淡的:“陛下安,您今日怎么纡尊至此?” 宋妄捏着腰间白玉佩,死死盯着她,目光从她发顶、眉间一路向下,扫过脖颈、衣衫、裙裾、绣鞋。 又触及她掌心紧握的那盏太平有象花灯。 终于,叹出一口气,颓然向后靠在椅背上,捂住双眼。 沈樱将那花灯放于桌面上,垂眸,看向自己干干净净的掌心,心平气和:“陛下这是何意?” “阿樱。”宋妄嗓音嘶哑,“你今日,去了何处?” 沈樱漫不经心反问:“您不知道吗?” 宋妄移开手,双目通红:“你为何……为何会与谢渡同游上元节?” 上元节,自古便是情人相约、互诉相思的节日。 “你与谢渡,是什么关系?” 沈樱讥讽地勾起唇角,与他对视:“陛下这话,是疑心我与谢郎君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宋妄不语,定定看着他,眉目间带着痛楚与阴冷。 沈樱凉凉笑了声。 缓步走向宋妄,在他跟前站定,附身凑近,又问:“你是这个意思吗?” 宋妄闭上眼,痛苦不已:“我不愿相信,但事实在眼前,铁证如山。” “铁证如山……”沈樱的语气平静依旧,她捏起宋妄手边的青瓷杯,轻轻摩挲一二,倏然冷笑:“好一个铁证如山!” 话音落下,她手臂一动,重重将青瓷杯砸在地上。 清脆刺耳的响声敲打着耳鼓,青瓷杯裂成数块,残渣飞溅。 沈樱冷冰冰看着宋妄:“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宋妄。”沈樱声音冷漠地像一块冰,“我原以为你是爱我的。” 宋妄双手微微颤抖,嗓音也颤抖:“我爱你,可是你……” “你爱我,便是疑心我,羞辱我?”沈樱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里被失望填满。 宋妄心口一颤。 沈樱缓缓向后退了两步,盯着他的眼睛,唇角扯出讥讽的笑意:“宋妄,旁人的羞辱、诽谤、议论,我皆能视而不见。” “我原以为,纵然世间人人都误解我,但总有你会信任我。没想到,你和他们是一样的。” 她脸色灰败,心灰意冷道:“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也是这么想的。” 宋妄下意识辩解:“我没有。” “你没有?”沈樱嗓音骤然尖锐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那我问你,你为何疑心我与谢渡?” “因为……” “因为我与他同游上元夜吗?”沈樱抬高声音质问,“你以为,我一个寒门庶族的下堂妇,与谢家少君能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他谢明玄会看得上我?” “你以为,我配得上谢家门楣?” “宋妄,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沈樱字字悲凉:“宋妄,你爱我、信我的方式,便是不分青红皂白质问我、羞辱我,是吗?” 宋妄哑口无言,深吸一口气:“阿樱,我没有这个意思……” 沈樱冷冷道:“不怪陛下如此以为。三年前,便是我先对陛下一见倾心,主动赠了手帕。难怪陛下以为我是随随便便的淫、□□人。” “既可以被随便娶回家、随便戏弄,也可以随意休弃、随意羞辱。” “是我自己的原因,怨不得任何人。” “人不自爱,就怨不得旁人轻看。” 沈樱后退一步,眉眼冷静,寒意森森:“随便陛下怎么想吧,您若觉得我与谢郎君有见不得人关系,那便是有。” “别说是谢郎君,便是街头的乞丐、码头的脚夫、砍柴的樵夫,只要陛下以为我与他们有……有一腿,那就当我真的有,半句也不敢分辩。” 她声音灰败,似乎对人生没了丝毫眷恋。 宋妄张嘴。 沈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声音越来越冷漠,说话越来越快速:“如我这样的肮脏妇人,万万配不上尊贵的陛下,还请陛下移步,千万离我远些,切莫污了您的名声。” 宋妄心口像被撕扯着,生生作疼:“阿樱,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沈樱跟前,抬手想要为她拭去眼泪。 沈樱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宋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阿樱,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分青红皂白,但我绝没有轻看你的意思。” “我……我只是嫉妒,害怕你会被别人抢走,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别伤心……” 沈樱咬了咬唇,嗓音嘶哑:“前日我与姑母被困大慈恩寺,得了谢郎君援助,便定于今日酬谢他恩情。” “姑母临时被太后宣召,不得前来。我请谢郎君用过晚饭,不过同行一段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绝无任何不规矩的关系。” 她侧目看向宋妄,眼圈通红:“你在质问之前,可曾想过好好问我一句?” “你可曾给与我半分信任?” “宋妄,你娶崔明意,我不怨你。你给我三载之约,我信你。亲眼碰见你与崔明意同游,我依然信你。” “我不曾质疑你,可你呢?” “宋妄,若我今日问你,为何与崔明意同游,你怎么回答?” “我……”宋妄顿住。 崔明意是他未来的,皇后,他理应陪她。 这是最正当不过的理由,宋妄却不敢说出口。 沈樱抬头,望着房梁上的雕花,任由眼泪滑落。 宋妄哑口无言:“我……” 他颓然道:“对不起。” “阿樱,对不起。” 沈樱便只自嘲地笑笑,指向门外:“话已尽,民女恭送陛下。” 宋妄不肯走:“阿樱,是我的错,可我也是太爱你了……” “走。”沈樱冷冷吐出一个字,“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宋妄道:“阿樱,我不走。” 沈樱语气冰冷,回眸与他对视,眼底尚且含着泪水:“你应当知道,我最厌烦死缠烂打之人。” 宋妄话音一顿,咬了咬牙根:“我今日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我再向你解释。” 沈樱没说话。 宋妄转过头,捧起那盏蝴蝶花灯:“这是我特意找人为你做的花灯,我走可以,灯要给你留下。” 沈樱仍是不语。 宋妄道:“阿樱,我知你生气,怨恨我。这是我应得的,但我绝无你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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