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渡语含深意:“却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沈樱垂眸不语,充耳不闻。 理了理裙摆,在他一侧坐了。 谢渡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忽道:“你的百日在七月初一,那你是三月的生辰?” 沈樱点头:“三月十五。” 谢渡拿着酒盏,为她斟酒:“三月十五,财神生日,沈姑娘定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沈樱莞尔:“借你吉言。” 店家陆陆续续上了菜。 沈樱举起酒杯:“我先敬谢郎君一杯,以表谢意。” 谢渡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 沈樱看着谢渡,忽然问道:“太后娘娘命姑母携女郎入宫,谢郎君可知缘由?” 谢渡不避讳:“知道。” 沈樱看着他,眼底有探究之意。 谢渡神态平静:“今日出门前得的消息,下午陛下原定前往西郊皇家庄园,因故未能成行。太后派去的人却在庄园外擒获几名探子,经拷问,是崔家人。” “太后以为,崔氏女尚未入宫,便做出窥探帝踪的事情,绝非贤后之选,便着意另择世家女入宫为妃,与崔氏分庭抗礼。” 沈樱悚然一惊:“西郊?” 谢渡点头:“怎么?” 沈樱垂下眼眸,轻声道:“没想到罢了。” 心底却只觉后怕。 但凡她自轻自贱一分,脑袋糊涂半点,答应了宋妄邀约。今日被人当场捉住,便唯有“身败名裂”四字可以形容后半生的凄惨景象。 谢渡摩挲酒盏,眼中意味不明:“崔家如斯愚钝,确实难以预料,只可惜这些姑娘。” 沈樱勉强笑了笑:“那太后看中了哪家姑娘?” 谢渡摇头:“不知,总归不是我谢家女。” 沈樱平静道:“谢家女当然不会入宫为妃。” 她沉默片刻,抬眼与谢渡对视:“令妹与宋妄年龄相当,谢家便不求后位吗?若谢家有意,想必轮不到崔氏。” 谢渡哂笑:“后位?” 他看沈樱一眼,意有所指:“于女子而言,皇族并非良配。家族纵权势赫赫,亦没有理由阻拦帝王三宫六院。” “何况,”宋妄饮下盏中酒,“宋氏的皇位,定没有我妹妹命长。” 沈樱呼吸猛地一滞。 谢渡仿佛不觉说了何等惊世骇俗的话,神态平和。 沈樱心跳如雷,沉默半晌方捡起引以为傲的冷静,饮下一盏酒,不敢再谈下去。 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谢渡说了,没有人敢计较。 她说了,会死。 沈樱深吸一口气,笑道:“谢郎君既早知姑母被传召,为何初见时不提?” 谢渡眉眼温润,反问:“沈姑娘不知为何吗?” 沈樱顿了顿,掩饰性地端起空荡荡的酒盏,假装饮了一口。 谢渡见状,哑然失笑。 他拎起酒壶,略微晃动,酒壶已空。 便道:“今日到此为止吧。” 二人皆未醉,清醒至极。 这酒,只喝了个气氛。 沈樱点头。 谢渡起身,透过窗子,望见街巷中五彩斑斓的花灯。 他回过头:“今夜没有宵禁,沈姑娘若没有约会,不如与我下去走走?” 沈樱蹙眉,委婉拒绝:“我的身份,恐怕会给谢郎君带来麻烦。” 谢渡道:“我并不在意。” 沈樱微笑,神态疏离:“可我在意。” 谢渡推开窗子,指向街头几位戴着长帷帽的女子:“南边来的风俗,倒是方便,沈姑娘以为呢?” 沈樱瞥一眼,见那几位姑娘周身皆被遮的严严实实。 “只是到哪里去弄呢?” 话音刚落,谢渡拍了拍手。 仆从推门而入,手中捧着锦盒,放在桌上,悄无声息离去。 谢渡抬手示意:“沈姑娘,请。” 沈樱上前一步,打开锦盒,浅蓝色长帷帽映入眼帘。 沈樱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身上同色衣衫。 她不好再拒绝,只得颔首答应。
第15章 旧情宋妄看向谢渡身侧的蓝衣女子 上元夜,灯如昼,花满树。 自秋白楼出来,沈樱走在谢渡身后错半步的位置,一步一步,像是丈量过,分毫不差。 谢渡偏头,脚步倏地顿住。 沈樱不察,一步踏出,猛地撞上他坚实的后背,便茫然仰起头。 谢渡转过身,俯身凑近,隔着帷帘轻笑:“怨我走的太快,让沈姑娘追不上了?” “还是沈姑娘视我如豺狼虎豹,竟不敢上前半步。” 沈樱听出他话中调侃,抿唇不答。 绕过他,向前走了两步,将他甩在身后。 谢渡失笑,提步追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方行至人群热闹处,熙熙攘攘中,路边商贩热情招呼:“郎君,可要给夫人买一盏灯?” 谢渡脚步一顿,看看沈樱,未曾解释,上前问:“你这都有什么灯?” 商贩越加热情:“郎君,小人这有鲤鱼、飞燕、荷花、骏马、兔子,看夫人喜欢什么?若是这摊上没有,我现给夫人扎。” 谢渡环视一圈,望向沈樱,笑吟吟问:“沈姑娘喜欢哪个?” 沈樱微怔,原先见他没有解释,以为他是默认。却不想,他便这样不咸不淡做了澄清。 如此,免得彼此难堪。 世人皆道谢家三郎身披明月,蕴藉清风,好像并非全然恭维。 商贩闻言忙道:“原是位姑娘,小人冒犯了。” 沈樱道:“没事。” 她伸出一根食指,点向悬挂灯架上的白象:“我要这个。” 商贩忙笑着恭维道:“姑娘好眼光,这是今年独一无二的灯,白象宝瓶,寓意太平有象,海晏河清。” 沈樱问:“价格呢?” 商贩双手比出一个“六”的手势,“不贵,六贯钱。” 话音甫落,桌面被人拍下一锭银子,“二十两银子,我们姑娘要了。” 如今百姓间流通的大都为铜钱,唯高门显贵之家方会花用金银。这人能不眨眼拿出二十两银子,家世定不普通。 五六步开外,有一行人簇拥着一位姑娘,想必就是其主人家。 商贩为难地看向沈樱,又看看谢渡,讷讷不敢言。 那人看穿着打扮,应是某家仆从,趾高气昂道:“还不快把灯拿来!” 商贩诚惶诚恐,欲取花灯给他。 谢渡冷冷道:“慢着。” 他看向那仆从:“让你家主人来我跟前说话。” 那仆从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一袭白衫,别无装饰,轻蔑扬起鼻孔:“你算什么东西!佩不起金玉珠饰的泥腿子,也配与我家主人说话!” 谢渡向后瞥了一眼。 谢家仆从上前站定:“我家郎君看上的东西,绝不拱手让人。” 说罢,站在原地,寸步不让。 对方恼怒不已,欲上手来抢,被谢家仆从架住手臂,牢牢困在原地。 不远处,那行人终于缓缓移动,朝这边行来。 女子声音温柔清润:“发生了何事?阁下为何要扣押我的仆人?” 谢渡偏头看过去。 那女子看到他,脚步一顿,花容月貌涌上一丝绯红:“谢……谢阿兄。” 谢渡微微颔首,神态平静:“崔姑娘。” 崔?沈樱立于一侧,下意识看过去。 谢渡压低声音:“崔明意。” 烛火下,崔明意双颊绯红,嗓音比更加更柔和甜美:“谢阿兄,发生了何事?” 谢渡不答,瞥了眼仆从。 谢家仆从弯腰行礼:“崔姑娘安,请问这位可是您的随扈?” 崔明意点头:“正是。他怎么得罪谢阿兄了?” 谢家仆从道:“是这样的,少君看上了这盏花灯,不料姑娘的随扈从中作梗,以高价抢夺花灯。” “且,此人口中不干不净,对少君出言不逊,还请崔姑娘约束一二。” 崔明意脸上染出一丝慌张,忙解释道:“谢阿兄,我并无此意,您喜欢的东西,我绝不会争夺。” 谢渡缓缓开口:“那便是仆人肆意妄为。” 崔明意看向那仆人,脸上带了怒容:“好大的胆子,我要你买花灯,你竟仗势欺人!” 那仆从连忙跪地求饶。 崔明意咬了咬下唇:“家人无状,唐突谢阿兄,还望阿兄大人大量,切莫计较。” 谢渡道:“崔家仆人我管不着,只是这花灯……” 崔明意软声道:“自然归谢阿兄。” 谢渡点头,示意仆从给钱,从店家手里接过那盏灯,交给沈樱。 沈樱接到手中,纤细的长指拢着灯柄,姿态平静,沉静默然。 崔明意的目光随着谢渡的动作而转,这才注意到他身侧站着位姑娘,愣了片刻,小心翼翼问:“谢阿兄,这位是?” 谢渡动了动手,将长帷帽拉的更严实:“你不认得。” 崔明意呆了呆,眼圈渐渐泛红,小声问:“是……是以后的阿嫂吗?” 谢渡愣了愣,微微弯唇,似乎被取悦:“日后你自会知晓。” 他朝着崔明意点头告辞:“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崔明意小声唤:“谢阿兄。” 谢渡回过头。 崔明意红着眼圈,难过地抿了抿唇:“祝你和阿嫂,百年好合。” 谢渡微微点头:“多谢。” 崔明意终是不甘,咬了咬下唇:“谢阿兄……不问我为何在此吗?” 谢渡便极有君子风度地问:“为何?” 崔明意仔细观察他的眉眼神态:“是谢姑姑……让我和陛……宋妄一起来的。” 谢渡下意识看向沈樱。 身侧的姑娘毫无反应,长指摆弄着花灯,头不曾抬一下。 并不像受了任何刺激的模样。 崔明意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微不可闻:“他很快就过来……” 她看的分明清楚。谢渡听到她与宋妄相约的消息,情绪不见丝毫波澜。甚至于,更为关注他身侧的姑娘,不曾分给她一丝一毫的情绪。 从十三岁开始喜欢的男人,终究不曾分她一丝情爱。 崔明意掐着掌心,勉强笑了笑:“谢阿兄,我便不打扰你们……” 话音未落,便闻得一声轻唤:“崔姑娘。”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来源看去,望向从灯火中走出来的男人。 沈樱呼吸一顿,默默向后半步,藏在谢渡身后,攥紧手中的灯,声音轻而低:“我们走吧。” 谢渡没答,神态冷淡几分。 看向来人,脚下像生了根,任由沈樱推了把,仍一动不动。 沈樱简直无话可说。 宋妄手中提着一盏精致绝伦的蝴蝶灯,黄色烛光下,他神态平和,不疾不徐缓步走过来:“崔姑娘,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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