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定是将军从白江给小姐买回来的了。”杏雨笑道,“瞧这小脸,多可爱呀。” 白江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却是出了名的商贾之都。每年都会有数不胜数的商队途径于此,热闹非凡。 前日慕溶月坐在谢羡风派来的车轿内往莫府赶时,掀开窗帷,一路上看着沿途的市井小贩,倒也颇有几分新鲜。这些民间商市里新奇的小玩意,在京城可都是见不着的。她很想停下车来四处逛逛,又觉得自己玩心太大,不合时宜,最后只好作罢。 没想到,谢羡风却还记着她喜爱这些,也没忘了给她带上一个。 慕溶月将捏面人端正地摆在了展柜的隔层里——就摆在她那粉袄小人的身旁。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紧靠在一起,好生可爱。那一排都是她从前各处搜罗来的小玩意儿,虽不值什么钱,她却稀罕得很。 “一个小泥人难道就能把我收买了?” 慕溶月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是一点一点地翘了起来。 “杏雨,你说我是不是太好哄了些?” 从前,谢羡风逢年过节也会遣人来给慕溶月送上些贺礼,不过大多是些御赐的金银珠器、书卷字画、绫罗绸缎……太过寻常,也太过普通。算不上什么心意,更多的只是一种出于礼貌的客套。 可像今日这般“特别”的礼物,似乎却是头一遭。 他怎么会突然想起送她这个?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成功投其所好,颇得她心。 “小姐才不是好哄,小姐只是真性情罢了。”杏雨很是了解她家的主子,说得头头是道,“小姐耳根子软,那只是因为心头在意着将军,只对将军耳根子软罢了;若是换做了小姐不在意的旁人,任凭他说破了嘴皮子,呈上这稀世珍宝,小姐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慕溶月被她逗得眉开眼笑,伸手轻点她的额头:“你这张小嘴,真是伶牙俐齿。怪会取笑人。” 杏雨笑呵呵道:“奴婢说的都是小姐的心里话。” 慕溶月又看回了手中的信。 信的末尾还有一句话,谢羡风说,他三日后会回临州收整行囊,再启程去庐南。也就是说,他们还能碰上一面。 她依稀听闻,庐南那地方才经历了山洪之灾,涌入了不少穷凶极恶的流寇,那一带都变得乌烟瘴气,乱象丛生。 尽管知道谢羡风已经身经百战,但他每一次以身涉险,她仍会止不住地为他而牵肠挂肚。 慕溶月忽然想,若不然,她也送他一样东西吧。 *** 三日后,谢羡风如约回到了将军府。 慕溶月已经为他打点好了一切,该带的东西悉数理清收在了箱箧里。 还有她准备送给谢羡风的回礼,一枚她亲手缝制的香囊。 那香囊用金边银线绣着一对鸳鸯的纹样,填满了香草,还缀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玉佩还是她特意去求了道观里的大师开过光的。 既能作为保平安的护身符,又能让他看到这香囊时,便顺势想起自己。 为了准备这份回礼,慕溶月日思夜想,殚精竭虑。这几日,她四处奔走,亲自择选布匹、香料,就连那香囊上的花纹,都是她跑了好几家绣坊才寻出来的最精妙的样式。 以及…… 在缝边时,她特地取了一缕自己的鬓发,打成丝结,缝进了香囊之中,喻为:“结发同枕席,恩爱两不疑”,代表着她时时刻刻都陪伴在他身边,倾注了她满怀的爱意和思念, 但在真的送出这香囊前,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拉着苏凝兰问了一宿:“凝兰,我从没见他戴过香囊,你说,若是他不肯收怎么办?” 苏凝兰被她问得哭笑不得:“你这样有心,他若是胆敢拒绝,那他就不仅是不识货,还是个大蠢蛋!” 连杏雨也百般鼓励她,“这香囊里满满的都是小姐的真心,小姐这般用心,将军定会被小姐给感动的!” 谈笑之间,府门前停下了一支车马,是谢羡风回来了。 慕溶月前去迎门时,看见谢羡风指挥着奴仆已然在往车上装运行囊了。 慕溶月便提裙小跑而去,面红耳热地招呼道:“夫君,我备了午膳,等着你一起用膳。” “不必了,”谢羡风只淡淡道,“陈太傅还在等,等换一身衣服,我便走了。” “这么仓促么?” 见他急着要走,慕溶月的心情低落了几分,却又无法真的开口挽留什么。随后,她想起了正事,便稍整情绪,从怀中拿出了那枚精心准备的香囊。 “那个……你送我的泥塑我收到了。” “这个……这是我的回礼。” 谢羡风只扫了一眼,便顺手接过,自然地将其佩戴在了腰间。 慕溶月惊诧地眨了下眼,没想到竟然意外地顺利——他没有抗拒,也没有挑剔,反倒径直收下了她的心意,犹如水到渠成一般。 他好像不再像从前那般,排斥她接近自己了……是她的错觉么? 慕溶月正呆呆地站在原地,头顶倏地又响起谢羡风的声音。 “我已经提醒过李衡了,他今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什么?”慕溶月一怔,须臾反应过来,“夫君……你特意为我去找了李副将吗?” 她抬首,对上谢羡风的目光。谢羡风没吭声,只是微微颔首。 慕溶月忽然感到心田涌入一股暖意,她微启朱唇,嗓音也多了几分沙哑:“……谢谢。” 谢羡风的眉眼也随之舒展了几分,望着她,云淡风轻道:“你是我的妻子,这本该是我应做的。” 谢羡风的嗓音,犹如羽毛轻撩着慕溶月的心尖。她感到一阵飘摇,好似浸泡在了那春风暖阳里。 她低垂下眼,视线不自觉地往下——谢羡风空荡荡的腰间,正吊着一袋香囊,系上的玉佩还随风轻晃着。 她忽然感到一股绵绵情意油然而生,就好像无论他今后走到了哪儿,她的心都会系在了他的腰间,陪伴着他,与他同在。 她终于离他近了一点。 慕溶月脸一红,闭上了双眼。 随即,她鼓起勇气,踮起脚,在谢羡风的双唇上轻轻刻下一吻,宛若蜻蜓点水。 他没有拒绝。 “十二月初七,是你的生辰。” 慕溶月睁开了眼,绯红的脸颊犹如火烧云,那般的艳丽,那般的灿烂。 接着,她嫣然一笑道,“夫君,我会备好贺礼,在青林山上等你。” 谢羡风愣怔几许,恍神的墨色瞳仁也逐渐对上了焦。 最终,他点了头。 “好。” *** 收拾完东西后,谢羡风独自回到了寝房,更换一套干净的行装。 小厮伺候他更衣时,侍从刘彰推门而入,道:“将军,陈太傅已经在路上了。他派人送来了文书,就在外面放着,还请将军过目。” “嗯,”谢羡风解开了腰带,顺手将那枚缀着玉佩的香囊放在了桌边,“……我马上就来。” 说罢,他步履如风地转身便往外走去,却无意之间却碰到了桌角,将桌上的那枚香囊撞入了一旁的火盆之中。 冉冉火光,迅速吞噬了那一抹红。好在刘彰眼疾手快,弯腰从中捡起那枚尚未受损的玉佩,“将军,你东西掉了……” 玉佩连着的香囊被烧去了大半,里面的香料漏了一地,还有半截烧焦的黑线,像是人的长发,但已经辨认不出了。 刘彰正想递过去,却察觉谢羡风已然大步走远了,只留下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 罢了,正事要紧。刘彰只当这是寻常的装饰物,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随手将那烧焦的香囊放回了桌上,便转身离去。 第11章 第十一天【已替换】 火葬场了没…… 谢羡风走后,慕溶月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的腿还伤着,久站会又酸又疼。方才还要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真是忍得辛苦。 “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杏雨为慕溶月上着药,一边叹道,“方才将军为小姐出了头,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小姐又何不直接顺势同他坦白,提起自己这伤势来,说不定,将军一心软,就多留了一日再走呢?” 慕溶月却倔犟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要靠博同情来留住他。若他因为我受伤而耽误了公事,我便真的成了他的拖油瓶了。” 如此一来,那李衡说过的话就真的应验了。 “杏雨,我有多久没有回家探望过母亲了?” “自中秋以来,已有两月了。” “那便正好,”慕溶月思忖道,“为我备轿,我想回京一趟。” 杏雨一听说主子要回母家了,顿时高兴得起身应承:“哎,好。夫人一定也想着小姐,盼望着小姐早点回家呢!” “母亲不赶我出门,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慕溶月无奈苦笑道,“每次我回去,她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许是还怪罪我擅自嫁给了阿羡,搅黄了她原本为我谋的婚事。” 长公主沈惠心素来就看不惯谢羡风这个郎婿。 她不满于谢羡风孤儿的身世,认为慕溶月若是真的嫁了过去,那便是跟着他一同过苦日子。 那时,慕溶月倾慕谢羡风一事闹得满公主府上下人尽皆知。而沈惠心为了叫她死心,也为她谋了另一桩婚事,彼此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可那时候,慕溶月与这个素昧平生的未婚夫,不过才见了寥寥两次面,她不想就这样草草定下自己的终生,不甘心沦为笼中的金丝雀任人摆布,也舍不得就此和谢羡风分道扬镳。 为了此事,母女俩还闹了好大一通别扭。 父亲劝沈惠心放宽心,她却很坚持:“月儿她还小,哪里懂什么是对她好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固然自幼就对她是万般宠爱,可总归也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只有为她铺好了路,才能保住她后半生的富贵顺遂。” 后来,沈惠心将女儿关起了禁闭。原以为,她可以用强制手段逼迫女儿就范,而慕溶月终会屈服的。却不想,向来乖顺的慕溶月却破天荒地叛逆了一回。 她竟然设法将此事透露到了皇舅耳朵里,再添油加醋一番,求皇舅为她做主。 不日,皇帝赐婚的圣旨就这样下来了。 但这却并没有平息沈惠心对谢羡风的嫌怨。 尤其,在得知谢羡风婚后有近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家,独留慕溶月一人守空房时,沈惠心对这位郎婿的厌斥更是到达了顶峰。 以至于最后慕溶月每回归宁,她都少不了要数落一番。 慕溶月知道母亲也只是疼惜自己,可她也不知该怎样向母亲解释。 站在谢羡风的立场上看,他也诚然很无辜。被迫指婚给了一个不甚相熟的女子,难道还须要求他虚与委蛇,假扮与她恩爱和睦么? 慕溶月不愿看见谢羡风被迫留在她身边,她想让他真正地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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