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可思议与满满的疑惑,张了张口,颤抖着反问: “大师兄为何会突然如此问,为何我会离开师门?我……我此生从未有过要离开师门的念头。” 对面的人看着她,眼神中涌动着许多莫名的意味,良久,大师兄兀自笑了笑: “景竹那孩子对你的心思,整个谷中都看在眼里,难道你还不知晓吗,莫非你们俩要在谷中住一辈子,永不下山吗?” 原来大师兄是在说这个,他竟然认为自己与景竹之间有什么。 云景怡浅笑着摇头,手中继续挑选着艾草:“看来大家都误解了,我对景竹绝无半点逾矩的心思,他年岁尚小,又从未下过山接触过人世情感,他对我,并非是大家所想的那种感情。” “景怡下山入世一趟,莫非对他人有了什么心思?” 大师兄的话宛如平地惊雷,落在云景怡耳中,惊得她手指微微一颤。 她捏着草药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间,竟然无从回答大师兄的问题。 棚子内一片寂静,辽阔的桑州城郊上有早春的虫子在低声鸣叫,难民们都熟睡着,唯有这处棚子中依然点着烛火。 云景怡不知该如何回应,或许,在师门其他人眼中景竹与自己是最合适的,都出自同一师门,景竹对自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少年英姿挺拔,未经世事,还有一手再过几年甚至能赶超大师兄的医术。 待到二人学成出师,有师承云灵谷的经历,随便在哪里开一家医馆都不愁出路。 佳人和风姿翩翩小少年,无论在哪里都是最令人赏心悦目得。 只是不知为何,云景怡突然想起梦魇中的那人,一身玄衣,置身于漫天火光之中,苍白的脸色和消瘦的手指,坐在木制轮椅上向她缓缓驶来。 他右手扣着一颗汩汩流血的头颅,白得快要透明的脸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牢牢锁住她。 沈星煜向她伸出瘦弱不堪的左手,突然咳了几声,唇角溢出一股鲜血,他的嗓音中仿佛充斥着血腥,朝她低语: “阿璟……跟我走,好不好。” 思绪太乱了,云景怡来不及向大师兄解释,走出棚子站在夜色下,让早春有些寒凉的夜风吹醒头脑。 怎么又想起他,天南山北,若无机缘恐怕此生都不会再见。 趁着寒凉的夜风,云景怡沿着桑州城郊的小路慢慢走着,一些经历,在脑海中宛如潮水汹涌而至,又呼啸着渐渐退去。 再过几日便是十五了,月亮接近满月,洁白清辉从天宇之上落下,将整个城郊染上一层银色。 正当云景怡踩着春日里萌发的草芽慢慢走着时,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跑到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云景怡借着月色定睛一看,是初到桑州城那日染上瘟疫的小女童,在师父的救治下如今已经痊愈。 她蹲下身看向小女童,便看到小丫头脸上满是泪痕,她慌忙问:“怎么了,告诉大姐姐发生了何事?” 小女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说:“我阿娘……我阿娘要不行了,求求大姐姐救救我阿娘。”
第140章 突遭劫持 “你阿娘怎么了?” 云景怡为小女童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目光在周围寻了一圈,并未看到周围的棚子里有重病之人。 小女童抽泣着答:“阿娘今日晚间吃了一碗粥,吃完后没多久便腹痛不止, 我要寻大姐姐帮阿娘诊断,可是阿娘说不能干扰大姐姐为其他人诊治, 她只是一时胃痛, 忍一忍便好。” “可是……可是, 方才阿娘吐了好多血,我怕……”小女童说着说着,抽泣声越来越大, 几乎快要说不出话。 云景怡为她擦掉泪水, 拉过她的小手:“别怕, 有大姐姐在这呢,你带大姐姐去你阿娘所在的棚子好吗?” “好。” 小女童得到了救星,顾不得太多, 扯着云景怡的手指带她在从一片难民棚子中穿行而过, 逐渐走向较为偏僻的方位。 这里用石灰和艾草烧成的灰划着分界线,云景怡想起此前母女二人因瘟疫被众人排挤在外, 林大人特意在下风口的方位给二人置了帐篷, 所以便偏远了一些。 这里零零散散散步着五六个棚子,棚子与棚子中间相隔一段距离, 与桑州城郊聚集的难民营相去约五十丈。 虽然离得远了些, 但是守卫依旧不敢松懈,不远处燃着的火把光映亮几名侍卫的铁甲, 在夜色下闪着寒光。 “大姐姐, 我阿娘在这里。” 小女童领着云景怡走进一个棚子,方一走进, 云景怡便看到席子上歪歪斜斜地趴着一个妇人,似乎方才极力想要爬出去,上半身已经漏在棚子外面,脸朝下,口中涌出的鲜血染透了土层, “阿娘,阿娘你醒醒,我找到了大姐姐来给你看诊。” 小女童跪趴在妇人身侧,一双小手使劲推晃着妇人的身子,随着她的晃动,原本脸朝下的妇人歪斜了一下,又一股鲜血从妇人口中涌了出来,滴在小女童稚嫩的小手上。 这番情形吓坏了她,毕竟只是一个稚嫩的小孩子,她呆怔了片刻,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云景怡匆忙捂住小女孩的眼睛,将她抱起来放在一旁,来不及过多安抚她,只简短叮嘱她: “大姐姐要为你阿娘诊断,你千万不要走出这个棚子,若你跑丢了,我可没有功夫寻你。” 她一边说,一边从棚子的四个角落里找到一些破布,再度朝小女童低声道:“听清了吗?” 小女童含着眼泪点头,跪在黑暗的棚子中,小小的双手沾满从阿娘口中涌出的鲜血,一双原本明亮的眸子惊慌失措地看着云景怡。 那一瞬间,云景怡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无数人。 她来不及思虑太多,俯下身,手指裹着破布条用力撬开妇人紧闭的口齿,方一打开,气流涌尽口中,原本阻塞的口鼻顿时通畅,两股鲜血从口鼻中同时涌了出来。 血流顺着云景怡的手指向下流淌,滴在刚萌发的草芽上,又沿着草杆缓缓渗入土壤,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待到口鼻涌出的血停止,妇人依旧没有什么缓和的迹象,云景怡把手指探进妇人口中,将最后的淤血清除,确认再无任何阻挡换气的可能后,将妇人缓缓翻过身平躺在席子上。 然而刚把妇人放平,借着月色和摇晃的火把光芒,云景怡看到妇人脸色的一瞬间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她颤抖着手指,轻轻压在妇人一侧颈上,仔细摸索了许久仍旧没有感受到细微的跳动。 云景怡深吸了一口气,食指与拇指撑开妇人左眼眼皮,停顿了片刻,又撑开右眼,她沉默了。 没有脉息,体温降低,瞳孔放大,就连肌肤都开始松弛发软,轻轻一按便是一个指坑。 她已经亡故了。 她的性命在这个早春三月,随着一场洪灾和流疫,随风而逝,只有一个懵懂无知的孤女留在人世间,尚不知她的阿娘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云景怡静静地跪坐在体温渐渐流逝的妇人身侧,她身为医者,见过太多人故去,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回天乏力之时。 “大姐姐,我阿娘……她怎样了?” 一个还带着抽泣的童声惊醒了她,云景怡回眸看去,黑暗中,小女童的眼睛闪着泪光,一脸胆怯又惊慌地看着自己。 她不过五岁的年纪,懵懂无知,刚刚对这个世间产生好奇,便被一场大水冲塌了所有期盼。 阿爹为了她们母女被洪水淹死,她身上的瘟疫刚刚治愈,阿娘又突然逝世,一个孤女,如何在这世间存活下去。 尽管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眼下,却不知该用什么言辞来告知小女童这个残忍的事实。 “小囡囡,你过来。”云景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她招了招手。 小女童听到,手脚并用地从席子上爬过来,手掌心的血渍按出一个个小小的手掌印,她爬到阿娘另一侧,含泪泪水的眼睛抬起,看向云景怡: “大姐姐,我阿娘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云景怡默然了几瞬,轻声问道:“你告诉大姐姐,今日晚间你阿娘都吃了什么东西?从前你阿娘是否有过腹痛?” 妇人口中涌出的血不太正常,触手越发黏腻,气味更腥,颜色也更加深重。 她说着,从袖口的暗袋中捏出一根银针,趁小女童不注意的时候在血渍中试了一下。 不出云景怡所料,银针果然变黑! 这妇人中了毒! 桑州城的难民一应饮食均由林大人安顿,所有人入口的食物都相同,并无其他人中毒的迹象! 是什么人会给一对孤女寡母下毒,又有什么目的? 云景怡立即警醒起来,无论如何,此处不能久留,不知道暗中的人会不会再次针对一个孤女,她只能将这个小丫头待到自己棚子中,再将此事禀告给林大人。 “我阿娘从未有过腹痛,她今晚只吃了一碗白粥。” 小女童依旧跪在阿娘身边的席子上,认真回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啊,对了,晚间的时候有一位漂亮的大姐姐过来送给阿娘半块发硬的饼,阿娘本来想给我吃,可是掰开一看里面都发霉了,阿娘觉得我刚刚好转怕吃了这块病生病,便把饼埋在一个土坑里了。” “半块饼?小囡囡还记得埋在哪里吗?”云景怡敏锐地察觉到这块饼有蹊跷,倘若能找到被埋在土坑里的饼,便能查到这妇人中了什么毒。 “就在棚子向西五丈远的位置,我看着阿娘挖的土坑。” “你在棚子中千万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云景怡叮嘱完小女童,站起身走出棚子,在深沉的夜色下向西走了约五丈远。 五张之外是一片繁茂的枫林,这个时节,枫树新发的枝叶正在舒展,借着月光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这里离棚子稍远,火把的光芒也暗淡了许多,云景怡弯着腰一寸一寸查看着土地,终于在一处靠近枫树的下坡处发现了新刨出土的痕迹。 痕迹旁边还有一根树枝,想来是妇人晚间挖坑时所用,她拿过那根树枝,蹲下身,借着月光开始挖土。 幸好,这个土坑是刚刨出来没多久,土质还未压实,云景怡挖起来很轻松。 然而直到全部挖开,云景怡也没有找到埋在坑里的干饼。 难道那个小女童在说谎? 可是她那一脸天真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会说谎的模样。 云景怡停顿了片刻,手中的树枝在土里来回翻找着,当她第十几次把土灰翻来覆去时,一块小小的碎饼从土里翻了出来。 她捡起那块碎饼,边缘处的牙印清晰可见,果然如她所料,妇人担心发霉的干饼会让女儿生病,但是自己又实在饥饿,便对女儿撒了一个谎,声称要将这块饼埋在土里,然后趁着女儿不注意将霉饼吃下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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