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她唤作沈伯伯的人手持长刀,刃口上沾满鲜血,母亲躺在冰冷的地上,她的咽喉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正向外汩汩涌出鲜血。 见她睁开眼睛,母亲用尽最后一丝气息,声音从断裂的喉咙中渗出,宛如破败的风箱: “闭……闭上眼睛,听话。” 她慌忙闭上眼,方才阿娘叮嘱不能发出声音,她甚至连一声啜泣都不敢有,蜷缩在地,紧紧闭着眼睛。 梦魇中的画面突然转动,似乎有一人将她从布满血水的地上抱了起来,穿过黑暗的后院竹林,翻越府邸高墙,又一路在密林中潜行。 紧闭双眼的人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手脚冰凉,在披风中蜷缩成小小一团,不知这个陌生人要将自己带往何处。 沿途躲过无数追杀,陌生人的手臂被砍断,终于,在趟过湘水流域后进入永州境内。 他浑身浴血持缰而立,断裂的手臂仍旧牢牢护住怀中恩主的孤女,见追杀自己的人马跌落进湘水淹死殆尽,马上的人不敢松懈,夹紧马肚子朝一片深山而去。 云景怡察觉到这片山林极其熟悉,曲折幽静的小路,环绕山域的河水,无数茂密的桫椤树直冲云霄。 黑马在一处山门前停下,陌生人带着阿璟跌跌撞撞地摔入,就在此时,一个云景怡无比熟悉的身影从桫椤树林中突然出现。 他俯身托起浑身是血的陌生人,垂眸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阿璟,宽大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双眼。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梦魇中响起:“老朽,云灵谷谷主云苏合。” 话音刚落,梦中的画面再度旋转,似乎已经是几个月后的场景了,一个与梦中阿璟有着相同容颜的小女童站在桫椤树影下,怀中抱着一盆茉莉花,笑意盈盈地看着一个独臂人: “喂,你为什么只有一条手臂?要不要找我师父帮你诊治一下啊?” “对了,我叫云景怡,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话音方一落下,梦魇中的所有人和事物开始飞速旋转,无数光影交错重叠。 火光、刀锋、血色像一把把诡异的匕首,狠狠割裂着她的神智。 兵刃碰撞的金鸣声、哭喊声、烈火燃烧一切的噼啪声充斥云景怡的大脑,剧烈的痛楚超出她的极限,终于,随着口中涌出一股鲜血,梦魇喧嚣而散。 汗水浸湿了衣衫,云景怡极力平复着因剧痛引发的喘/息,待到神智稍稍恢复一些,她才回想起方才梦魇中的画面。 好荒谬的梦,自己与宋璟怎么可能是同一人。 头痛引发的眩晕感再度来袭,云景怡强忍着痛苦,想要起身看清眼前的情形,然而她稍微动了一下便发觉不妙。 她被反捆着双手,脚踝处也被麻绳牢牢捆着,此时正被关在一处昏暗的房间里。 似乎听到了房中的动静,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手持烛火信步走了进来。
第142章 诡异梦魇 “这不是云灵谷最身负盛名, 仅凭一张脸便在天都城声名鹊起的四门主吗?” 一道略带讥讽的女声从远处传来,随着人影越来越近,人影手中的灯火也渐渐明亮。 云景怡头颅中的痛楚并未减轻, 神智恍惚,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稍微抬起脖颈, 咽喉处粗粝的刺痛令她整个人倒抽一个冷气, 瘫/软在地。 原来不止自己的手脚被死死捆住,就连咽喉处也被勒到了最紧。 她伏在地上,极力稳住气息, 待到神智稍微恢复了一些缓缓睁开一线目光。 视线混沌不清, 四周一片黑暗, 云景怡看不清自己所在何处,这里似乎连窗子都没有,只能看到不远处的烛火闪着光, 映着灯光下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庞。 “喔~本小姐忘了, 您还是我的授业恩师呢。” 昏暗的灯光下,来人轻巧地笑了一声, 吐出的气息将灯火扰乱, 她朦在烛光下的面容犹如鬼魅,随着摇晃的光影变幻莫测。 云景怡用师父传授的运气法, 暗中调息气息, 尽管头痛的症状并未减轻,神智已经恢复了少许。 果然是许珈柔。 虽然没有看清人影脸庞, 但是云景怡回想起自己被劫持最后的视线中, 那张被小扇半遮半掩的相貌,除了许珈柔没有第二人。 她被自己逐出师门, 心怀怨恨,所以才将自己劫持到这个地方? 云景怡在心中默默思索着,右手手指不动声色地摸索着袖口的暗袋,那里缝着两颗师父秘制的药丸,只要设法与许珈柔周璇,将药丸扔进火中,蒸腾出来的药气足以使他们昏迷。 正当云景怡微阖双目,悄然盘算着该如何脱身时,恍惚的视线中人影向自己走近了几步,下一瞬,咽喉处的绳子被人狠狠勒紧,迫使她直起上半身与黑暗中的人对视。 “可惜呀,本小姐已经被四门主逐出师门了,否则说不准我还真的会稍稍手下留情一些……” 许珈柔的手指在云景怡脸上狠狠摩挲着,苍白的容颜留下几道红痕,许珈柔的恨意宛如毒蛇:“为四门主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留点最后的体面。” 云景怡被她勒住颈间的绳子提起,又被捆着双手双脚,整个人毫无力气,半垂半落,粗粝的绳子在她颈间勒出血痕,卡住咽喉位置几乎不能换气。 不,许珈柔绝非是因为被逐出师门而怀恨在心。 以许家与云灵谷之间的渊源,她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眼见手中的人脸色越来越差,快要失去生息,许珈柔松开勒紧的绳子看着曾经的“恩师”苍然倒地。 她手持烛火,似乎是被绳子勒痛了掌心,一边朝手掌吹气,一边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只剩下半口气的云景怡。 烛光飘忽,许珈柔映在墙上的影子摇晃不定,待手掌被勒的痛消散了一些,许珈柔俯下身,右手手指狠狠捏住云景怡的下巴,一字一字问道: “我美貌的恩师啊,告诉我,轮回丹在云灵谷何处,或许我会斟酌一番,留云灵谷满门全尸。”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掌心中意识模糊的人突然睁大双眼,那双绝色眸子中充满震惊和不可思议,有几近恍惚的目光从虚空中看向许珈柔。 轮回丹? 许珈柔怎么会知晓轮回丹? 轮回丹是谷中禁药,从师父研制出轮回丹至今也仅有一人服用过,那便是无隐的妻子,青儿姐姐。 因药效超脱了寻常生老病死,后症极大,从此世间再无任何人用过此药,除了谷内四大门主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许珈柔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她是从何得知轮回丹? 方才她说什么,留云灵谷满门全尸? 难道师门遭遇了什么劫难,竟然有性命之忧? 头痛得愈发厉害,云景怡紧闭着双眼,干哑的嗓音断断续续: “许……许珈柔,师门待你不薄,你竟然……竟然作出如此悖逆之事。” “哈哈,待我不薄?悖逆?” 恍惚的光影中,持灯的女子讥笑了几声,手上加重了力道,似乎要把掌心中的人捏碎: “四门主记性未免也太差了吧,您忘了,我已经被您逐出师门,谈何悖逆?” 许珈柔说着,狠狠捏着云景怡的下巴,将她的脸颊向自己的方位扭转过来: “说!轮回丹在云灵谷何处?千金堂还是库房?” “咳咳……我不会……不会告诉你的,你……居心叵测,师门怎能容得下你这种……” “我这种?我是哪种?” 许珈柔狞笑着,迫使云景怡没有焦点的眸子看向自己,啧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 “四门主不回答也罢,您现在脑子不清醒,自然无法权衡其中利弊,本小姐会想法子令四门主的脑子清醒一些。” 她说完,松开手指,看着重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右手在左手掌心中轻拍了几声。 随着烛影晃动,两个黑衣人应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右手提着一个黑色小壶,站在许珈柔身侧听候命令。 “五日了,可不能让四门主就这样香消玉殒,去,给四门主饮点水,也好清醒清醒。” 许珈柔轻笑了一声,持着烛火向后退了几步,两个黑衣人立即向前,勒着云景怡颈间的绳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令云景怡一阵眩晕,周身忽冷忽热,刚刚恢复一些的神智又开始混乱。 借着稀微的烛光,她模糊看到两个黑衣男子靠近,其中一人手中好似提着什么东西,一股奇异又似曾相识的气息缓缓飘过她的鼻端。 然而她大脑一片浑噩,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这股气息。 一股滚烫的水流落在云景怡脸上,有一些顺着鼻子涌进肺里,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水流浸湿整个脖颈和胸前的衣襟,勒出的血痕愈发刺痛。 “小姐,灌不下去啊。”一个黑衣人低声道。 “蠢货!一个人给我撬开她的牙齿,另一个把那汤给我灌下去!” 诡异的汤气息愈来愈重,许珈柔说完,从怀中扯出一块帕子捂住口鼻,催促两个黑衣人加快手脚。 云景怡感觉到一只手用力撬开自己口齿,她拼尽全力咬合,一股血腥气息充斥整个口中。 “妈/的,这贱/货咬断了我的食指!” 右侧的黑衣人恼怒至极,正当他抬手想要掌掴眼前绝色女子时,许珈柔及时拦下了他: “住手!先把那壶汤灌下去再说!待到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好处。” 她话音刚落下,左侧的黑衣人便将滚烫的水流灌进了云景怡口中。 在汤水入口的一瞬间,云景怡终于记起在哪嗅到过这个气息。 那是一座繁荣的边关小镇,雪原上晴空万里,小镇像一颗璀璨的宝石点缀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 小镇中正在进行年末最后一次互市,中原人、波斯人、高昌人还有吐火罗人比肩接踵,无数小摊贩沿街叫卖着。 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行,一只手将她的右手牢牢握在掌心中,她看不清那人相貌,只依稀看到一身玄衣和挺拔宽阔的肩背。 云景怡极力想要看清,突然间,一个背着麻布袋子的男子闯了进来,将云景怡绊了一下,差些跌倒在地。 “啊,对不起啊小姑娘。”天气寒冷,男子用黑布裹着脑袋,看不到他的面容。 “无妨,我并无大碍。” 云景怡一时恍惚,无法分辨自己身处现实还是梦境,她看着男子背着麻布袋转身离开,不知是否因为方才跌撞了一下,一片奇怪的草药落了下来,在冷风中飘转,最终落在云景怡的掌心中。 她看着躺在掌心中的干黄色草药,送到鼻尖嗅了嗅,一股诡异的气息令她一瞬恍惚。 “这是曼陀罗花!有毒,快扔掉它!” 一道声音在虚空中回响,喧闹的人声消散了,云景怡茫然地抬起头循声看去,四周竟然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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