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个一等一的标志美人儿,我原还以为哪天能熬出头,当个小主子呢,哎!没想到啊没想到。” 香荷?宫女?一等一的标志美人儿? 花芜包在棉被里,身上却是一阵阵地发寒。 她虽未见过香荷,可宫女中一等一的标志美人儿却不多见。 昨夜的那个单薄水灵的身影和王冬口中的美人暗暗重合,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掉哪个井里了?” “芷兰宫。” 王冬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她却已然无心再听。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个穿蟒袍的究竟是谁? 香荷是活着离开芷兰宫的,之间不过三个时辰,她又是因何而死? “还有一件事儿!”王冬突然跳至她面前。 花芜受了惊,没兴趣再听下去,直接拉了棉被盖过头顶。 “玉翎卫招人了。” 隔着一层棉被,王冬的声音变得沉闷模糊。 可这六个字,却有着利箭般的穿透力。 “当真!”花芜的半个身子瞬间坐了起来。 第2章 翻转沙漏 计时的沙漏被一只保养得当的大手翻了过来。 “咣”地一声,落在案上。 流沙如同小瀑窸窸窣窣冲刷而下。 “以沙漏为计,一炷香的时间,在此殿前院中找出玉翎卫通信信物,未寻得者淘汰,胜者进入下一轮考核。” 这地儿是庆和宫,毗邻皇城,原是当今圣上封王时开辟的府邸,如今改府为宫,得名“庆和”,并赐给了玉翎卫作办公之用。 玉翎卫直接效忠于大渝皇帝,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职,可逮捕、秘审任何人,包括。 现今为九千岁萧野所统领,每隔三年便从內侍当中招选。 之所以要从內侍当中招选,乃是因为宦官没有子嗣,荣辱皆由君恩,故而也最忠诚。 方才用一副尖嗓子说话的,正是御前大太监曹公公。 今日,庆和宫的偏殿之中,举办的正是玉翎卫招选的考核。 曹公公悠哉地翘着兰花指,端起桌案上的茶碗,着急地往嘴里送了一口。 两片薄唇砸吧了下滋味,十分陶醉地咧开一个满意的弧度。 “长乐郡的方山露芽,御贡啊,听闻今年量少,都进了惠贵妃的长乐宫,想不到这九千岁的庆和宫里,竟然也有存货。” 先前被他捏在手里的袖珍竹制小筒,此刻被随意搁置在一旁,正是他方才提及的“信物”。 那竹筒仅有半截小指的粗细大小,上头精细地刻着玉翎卫的专属展羽图腾。 如同雄鹰展翅时的那对臂膀,煞气凛凛。 宣完规则,二十名过了初试的小太监急急涌出了偏殿。 花芜和王东也在其中。 花芜正迈出殿门,胸前却横加出现一只拦路的手臂。 她变了变脸色,嫌弃地“啧”了一声,熟练地低头旋身而过。 拦她路的王冬只好泄气地追了上去,“花公公。” 语气之中尽是甜腻的谄媚。 王冬当年和她一同进的宫,四载光阴,两人摸爬滚打,时有照应,却仍是低等太监。 花芜打更巡夜,王冬却是出息些。 他伺候过一位从未被临幸的才人,如今伺候着一位寄情诗画、从不争宠的美人。 几日前,花芜由他带着,偷偷在香荷被抬出去之前去看了一眼。 的确就是她那日在芷兰宫揽华殿见到的那位。 花芜更加心有戚戚。 宫里太监宫女的命不值钱,香荷投了枯井,没人追究,只是被嫌着晦气,赶忙抬出了宫去。 玉翎卫的选试,是花芜等了三年的机会。 要知道,这做太监的,但凡进了庆和宫,那便不必再自称“奴婢”,而是改为“卑职”。 就冲着这一声自称,就得有多少底层的太监要消尖了脑袋往里挤。 不过,玉翎卫的日子比不上宫里滋润,但凡有点权势前途的,也不愿冒险选择这条出路。 “花芜,只要咱们联手,以你之才智,我之机敏,必能选上,届时咱俩便是九千岁手底下的人,九千岁英明神武、风姿绰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能留在庆和宫,那便离御前只差了那么一步啊。” 英明神武、风姿绰约? 谁不知道这位九千岁能够只手遮天,本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花芜斜睨了王冬一眼,“你见过九千岁?” “我当然见过!”王冬俨然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可见花芜并不买账,又急着解释,“我见过他那双滚金边的缎面皂靴!” 的确,说起这位御前第一红人九千岁,大家讨论最多的便是他的那双靴子。 一来只因传言这位九千岁面上带煞,宫里低等的宫女太监,谁也不敢正面瞧他。 那是仅次于九五之尊的贵人,那副尊荣,不是他们这等小人物能够消受得起的。 倘若遇上福薄的,但凡远远瞧上一眼,夜里恐怕得做噩梦! 故而,普通的宫女太监但凡听闻他从远处的宫道上路过,都要立刻停下手头上的活计,驻足垂头,毕恭毕敬地等着那双金线皂靴踏过。 二来则是因这双滚金边的缎面皂靴,跟当朝的皇子们,却是同一个规制。 再说这王冬,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有几分机敏,入宫四年,哪件值房里住着谁,他家有几口人,当初怎么入的宫,如今又和那个宫女看对了眼…… 这些小道八卦,就没有他打听不到的。 花芜垂头叹了口气,“行,跟着我,但事后必须替我做一件事。” “那我必然是要感恩图报的。”王冬昂首拍了拍胸脯。 其实她早就决心要带着王冬,之所以吊着胃口便是为了谈条件。 “感恩图报”这四个字一下就撞在了花芜的心坎上。 倘若真的进了玉翎卫,那接下来就必然要面临司礼监再次查验真身那一关,没有帮手是决计不行的。 花芜认认真真扫了王冬一眼,最终停留在了那处关键部位。 这一眼令王冬脊背生寒,不由得回想起当初进宫前的那一刀之痛,心里一哆嗦,下意识地两掌交叉,护住裆部。 花芜自顾往前走,但听庭院北角响起几声“咩”的羊叫。 在北面廊柱下,竟栓着一黑一白两只山羊。 两圈穿着灰色圆领窄袖袍衫的围观者正垂头散开。 却有一人,和他们一样,没在第一时间凑上前去,只在五尺开外冷冷地张望。 花芜盯着那张木然冷漠的脸,问王冬,“那人谁?” 王冬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看了半晌才挫败道:“不认识。” 花芜也感到了些许意外,虽说大渝宫中有数千名太监,可叫王冬不识的,却寥寥无几。 他们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一个个的参试者笃定了那要找的玉翎卫信物就在这两只羊身上,便一人上前撸了一手。 这才多久的功夫,两只山羊竟被这群人薅得有些秃了。 可惜众人在这羊身上一无所获,就这么散了。 王冬欲伸手向前,却被花芜打落,“那么多人都薅过了,还能折你手里不成?” 其实这道理他也懂,就是有点手痒,别人都做了,就他不做,怎么想,都有点亏。 “不急,”花芜侧头,偏在王冬耳畔轻声道,“羊身上肯定有,只是时候未到。” “什么意思?” “你就在那羊臀后面等着,一会儿指定有。” 王冬也不多问缘由,竟直接在羊后蹄旁盘腿坐下,摆明了要跟这两头羊杠上。 花芜环顾一周,只见这座庭院四方见地,算不上太大,西侧凿了一处浅浅的池塘,东边摆了一副石桌椅,南边竖着一块影壁,两旁各种着一人半高的桂树。 参试者爬树的爬树,入池的入池子,趴地的趴地,望天的望天。 花芜却绕着南面的那块影壁,仔细看了起来。 青石影壁上,铿锵有力地篆刻着八个大字,“帝王之刃,唯忠帝心。” 这是玉翎卫之训。 一炷香的时间已过去了大半,仍未有人收获。 花芜瞧着瞧着却又遇见了那张木然冷漠的脸,此刻因着外头传来一点声响而有了一丝波动。 但见影壁处忽地绕出一队內侍,鱼贯而入。 他们五人一行,手中的托盘上摆着茶食糕果。 花芜多留意了一眼,即刻凑上前去,抬手执礼,“大人请留步。” 五名內侍面无表情,脚步却跟着顿了下来。 这无疑给了花芜很大的信心,想必她所推断的一点不错。 “曹公公所言信物就在此院中,小人只好得罪了。” 告了罪,她便轻轻拈起摆在青花瓷盘旁的一只小银匙,向盘中的那几块蜜色晶莹的桂花糕伸去。 梅花形状的桂花糕上淋着可见鲜黄小蕊的桂花酱,只这么微一靠近,除了清香诱人的桂花和蜜糖之香外,还能隐约辨出肉桂、母丁香、佩兰也入味了其中。 花芜不敢多作他想,只稳着手腕从摆盘中精准地挑起一只的小竹筒,这枚竹筒立在五枚桂花糕当中,正好是个花芯模样。 竖置的竹筒朝上那一方还点缀着红心,也不知是怎么被花芜发现的。 一旁的参选着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被花芜找到了第一枚竹筒,纷纷红着眼向內侍们也说了好话告了罪,大胆地在其他食盘和茶叶盅里寻了起来。 “别找了,仅有一个。” “这可是曹公公要的茶叶,再翻下去就碎了。” “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內侍们捏着嗓子一声声轻叱。 “找到了!”这会儿出声的,却是方才一直守在羊臀后面的王冬,他手里捏着枚沾着些许羊粪的小竹筒,一脸兴奋地朝花芜走来。 不过几步路,他却彷如逛了一圈集市,同这几步路上的人逐一打了交道,最后才来到花芜面前炫耀。 “花芜,果然如你所言。” 花芜躲了躲,轻掩口鼻,“要不,还是先将它洗一洗?” 王冬有些不高兴了,“你自个儿找了个沾香带蜜的,却叫我蹲在羊臀后面,快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他将手里的宝贝拿到西侧的水池旁涤洗,花芜也不卖关子。 “其一,那两只山羊的周围并无草料,地上也不见粪便,显然是刚牵来不久,而这庆和宫是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山羊,定然是有所作用。信物既然不在羊身上,那便极有可能是在羊腹中。” “其二,一年前,曹公公在皇后娘娘的桂月宫里被桂花树上的蜂子给蛰了,从那之后他便没再碰过和桂花味的吃食,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呢。庆和宫是帝王之眼,曹公公是御前的人,庆和宫对曹公公必然了如指掌,不会犯这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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