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密林,一边是浅湖,中间小路沿着水岸蜿蜒,水里生了丛丛的芦苇,浮萍水草间隙里露出的水色幽黑。 无风的水面却有涟漪。 刘勇抱怨了许久,还想坐下休息,我抬头看看天色,「太阳都快落山了,哪有时间歇息,不如我们分头去找吧。」 他答应了,我们分头散开,等他走远以后,我又折返回来。 看看那幽黑湖水里一抹不引人注意的紫色,我蹲在水边,「出来吧。」 等了一会儿,水里藏着的人没有反应。 我拨开浮萍一看,都快溺死了,当机立断跳进水里,费劲把他捞上了岸。 昏迷不醒的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我又费了一番劲把他拍醒。 沈念璋睁开眼睛,吓得转头又要往水里跳。 我扯住他衣角,「你怕什么,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旁边的人是我。 是我给了他一柄短刃,说是防身,实则给他机会割断绳子逃跑。 我以为他就算逃跑,也逃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没想到他还算是有些急智的,找到了这处水深的地方藏起来,打算等找他的人散去再接着逃命,没人的时候就趴在岸边,有人时就潜进水里暂时躲避。这次是刘勇在岸上说了太久的话,他潜得太久差点憋死。 我这一次给了他武器帮助他逃跑,还在他快溺死的时候救了他一命。 上一次敲了他一闷棍,抢了他的宝贝烧鸡。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不知道是该继续讨厌我,还是感激我,他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拈干净身上的水草,头也不抬,「顺手。」 还没想办法把他弄走,刘勇竟也去而复返,正好听见他问我的那一句话。 刘勇瞪着我目眦欲裂: 「我就说有鬼吧,你跟了我一天突然说要分道走,还好我留了个心眼回来看看。竟然是你把人放走的,你到底什么目的?」
第13章 他刚想上前来抓我和沈念璋,李二牛出现在他身后,一拳头把他砸晕。 刘勇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倒了下去。 他没发觉,李二牛一直远远坠在我们身后,就隐藏在树林里,听候我的指令。 我找来一条船,让沈念璋划船去对岸,接下来寨子里要乱了,没人有闲心去追他。 沈念璋满眼纠结,最后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我眼睛认真地说,「虽然…… 「虽然你杀人放火又当土匪,还抢了我的烧鸡,但是我感觉你应该不是个坏人。 「当土匪是没有前途的,不如你跟我走,我让管家给你安排个好差事,再找个殷实人家嫁了,总好过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 我把桨扔给他,一脚把船踹离水岸,相当冷漠,「快走吧。」 他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临走还坚持朝我喊,「当土匪是没有前途的,你要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投奔我,我在临城沈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回答,看着他划着小船消失在芦苇丛里,这才回去。 我检查了刘勇的头颅,没有明显的伤口,取来早就抓好的毒蛇放进他衣服里,看着他被咬之后,脸色涨红慢慢失去了呼吸。 五彩斑斓的毒蛇从他的袖管里钻出来,滑进了水里。 当天晚上,二当家的儿子在找人途中被毒蛇咬中身亡的噩耗传遍了横崖寨。 二当家悲痛万分,众人相继去哀悼,我在一旁奇怪地说了一句,「咦?那蛇是怎么咬在胸膛上的?」 听起来只是无心之言,却成功让二当家脸色变了一变。 他翻开死人的衣服看着心口上的咬痕,好像顿悟了什么,大刀拍在桌上震天响,咬牙切齿,却没说什么话,难得沉默下来。 草丛里的毒蛇至多咬到手脚,为什么这蛇能咬到人的胸膛位置呢? 除非这蛇,是被人放进衣服里面的。 刘勇这身貂皮衣裳,还是他爹刚刚穿腻了随手送给他的呢。 细想一下,他爹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想害他没成功,他儿子挡了劫。 这人是谁,二当家不需要思考就能怀疑到大当家头上。 我收买了二当家身边的小喽啰,他告诉我,二当家回去以后,就喊了自己的亲信商讨,说,「老大这是嫌我威胁到他的地位了啊。」 商讨了一晚上,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转头就让李二牛去向大当家反映,说老二有不臣之心,大晚上和人商量怎么推翻他。 把刘勇弄死,嫁祸给大当家,让二当家认为老大想铲除他,同时让大当家认为老二想推翻他。 他们之间原本就有微妙的嫌隙,那我便抓住这一丝嫌隙放大再放大,激化矛盾。 这便是我想要的契机。 而救下沈念璋,确实只是顺手的事。 几天以后,大当家先动的手,带着一群亲信团团围住二当家,但二当家武力更强,双方打起来,僵持不下。 李二牛得了我的授意,混乱之中,悄然助了二当家一臂之力,让他当着众人面一刀砍死了大当家。 群情激愤时,李二牛喊着「为大当家报仇!」,当先朝二当家他们反攻,打了一晚上,终于把二当家和他的亲信们都铲除干净。 横崖寨一场内讧,元气大伤。 李二牛被推选为新的土匪头子。 他们都说,二当家叛变杀了大当家,李老大带领众人为大当家报仇斩杀肃清了叛变的人。 我但笑不语,让李二牛扣个二当家亲信的帽子,把寨子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一次性清理干净,只留下小半被迫为寇,本性尚善好管控的人。 横崖寨占据了大好的地形,有山有水,易守难攻,洪水泛滥的年头,山上他们开垦好的田地丝毫不受洪水影响,又有人力物力基础。 自己招兵买马,白手起家,哪有直接抢来得快。 抢土匪的寨子,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第14章 抢了一笔银钱,一块地盘,一批人马。 这一次,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去蛰伏。 丈量山川地形,亲手绘制地图,规划布局,开垦土地,种粮布防,训练人马,一点一点将原本散乱彪悍的土匪寨子改头换面。 打家劫舍拦路抢钱的勾当,换成了收些小钱护送路过的商队,寨里的粮食收成极好,听闻横崖寨吃得饱饭,又不用打打杀杀见血,来投靠的流民络绎不绝。 再让李二牛带着那一笔银钱到外面招兵买马,带回来不少彪形大汉,骏马和兵器,加上寨子里原本的人手,一支兵马慢慢成形。 慢慢积蓄着实力,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我定了大致的方向,就留给李二牛去操持横崖寨的事务。 开春桃花满山的时候,我带着一小队人马下了山,直奔离横崖极远的下泽。 数十年来山河社稷,散碎分裂,大大小小的国家无数。 这一带更是乱世景象,没有统一的朝廷,横崖寨的旁边便是最大的城池卫城,浩浩荡荡的岐水由西向东穿行而过,到下游时,湖泽星罗棋布,小城池众多。 人们惯常将横崖寨与卫城所在地称为上泽,下游湖泊城池叫作下泽。 下泽更加易涝多灾,饥民遍野,动荡混乱,流寇匪祸频频,时常有民众揭竿而起叛乱。 几个小城池苛捐杂税繁重,收罗城内粮食资源每年向最大的卫城进贡,换取卫城派来兵马助他们平定动乱匪祸。 一种松散的合作联盟关系。 我的目标是卫城。 任谁也看不出来,横崖那一片突然安分下来的匪徒,实则是开始对隔壁的城池虎视眈眈。 这一步,胃口极大,兵行险着,九死一生。 毕竟两者到底存在巨大差距,我只能用巧计去筹谋。 我游走于东边众多匪寇和叛军之间,与他们合作,劫掠各个城池送去卫城的钱粮,广济贫民,并且教他们避其锋芒保全自身,遇到官兵就逃跑,官兵走了就继续作乱。 几个小城交给卫城的粮少了很多,慢慢引起了那边的重视,卫城派了兵马过来,却发现这帮刁民滑不溜手,春风野草般,烧灭不尽。 卫城的精锐越派越多,慢慢开始泥足深陷在下泽一带不自知。 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无数的人血溅于这袅袅湖泽之中,官军数次清山,我屡屡险些丧命于此。 对面并不愚笨,慢慢察觉到了有人在幕后牵引这一切,开始派细作调查,调查不到就派人对几个叛军首领疯狂追杀。 这一年我十六岁。 不熟识的人眼里,我只是一个无害的小姑娘,没人把那个翻云覆雨的人联想到我身上,只以为我是个无关紧要的跟班,但频频的追杀也波及了我,一次中了埋伏,护卫拼死带着我逃命,最终只剩了我一个,跳进河里躲避追兵。 我爹水性甚好。 我也是。 奈何我失血过多没了力气,一个不注意被浮木撞上了脑袋,当场晕厥。
第15章 我被人救上船时,靠着积年累月刀口舔血练就的本能警觉,强撑着醒了过来。 湖畔花楼添彩,湖上画舫游船络绎不绝,笙歌靡靡,红粉凭栏。 这是临城外的一片静水湖。 救我的人有些眼熟。 是那个小胖子。 沈家小少爷画船上赏鱼听曲,刚好撞见了被冲到湖里的我,他还认得我,记着我两年前救他出匪窝,张罗着要请最好的大夫来。 心口一阵疼,我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衣襟,防止伤口的血渗出来被人发现。 心脏附近被刺了一剑,伤口很深,如果不是及时侧了一下身子,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伤口被水泡了很久,血迹冲淡,衣服颜色深,不细看看不出来上面有血。 我不想被人知道我是被剑刺伤的,防止万一被官军通缉有人联想到此。 于是我强行转移了他的注意,「你不是说随时可以来投奔你么?我在土匪窝混不下去了,被人逼到跳河,你愿意收留我吗?」 沈念璋没有一丝纠结就答应了。 还相当惊喜欣慰,「你能改邪归正,那再好不过!」 他第一次遇见我,我在杀人放火 第二次遇见我,我落草为寇。 难以想象我在他眼里是何等的穷凶极恶之徒,都用得上改邪归正这个词了。 身上有伤,我一个人恐怕很难独自回去,跟着沈念璋是最保险的方式。 沈家是临城富商,是临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我在沈家待着,相当于就在城主的眼皮子底下待着,灯下黑,反而比在外头躲避搜查的追兵更安全。 但这样做,是否会牵连无辜的沈家? 包庇贼首可是重罪。 我咳嗽了几下,小胖子鞍前马后地为我端茶倒水,看起来没一点少爷架子,也没一点心眼子,又问我,「对了,你叫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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