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重新尝试飞起来的阿索连飞带爬地站上了萧不言的手臂。 他掂了掂这只不知重了几斤的海东青,径直往后山去了。 …… 入夜,打发走了理直气壮留下蹭饭的田柒后,萧景姝与巫婴二人齐齐瘫倒在了榻上。 同萧不言主仆二人打交道真是累啊。 歇了片刻后,萧景姝又强打起精神:“我们还是要商议一下日后的对策——还不知道萧不言能不能查到我们的身份呢。” 因为怕萧不言神通广大到能听见前院的动静,她的声音放得极低。 说到“身份”二字,两人的面色格外愁苦。 她们两人的身份细说起来一个比一个麻烦。 巫婴有气无力地比划:“今日萧不言那厮提到剑南节度使的名字,我才想起数年前从阿婆口中听说过她。” 苗疆是在女帝天盛大帝在位期间被羁縻的,大帝驾崩后乾宁帝继位,御极不过七年便被先帝隆庆帝掀起政变逼死了。 隆庆帝并不为天盛大帝所喜,因此在他上位后,苗疆悄然转变了态度淡出了大晋朝堂的视野,至今避世已近五十载。 然而即便避世,还是有一些老人与大晋有些暗中往来,巫婴几年前去世的阿婆便是其中之一。 萧景姝明了:“所以你应下这个差事,也是为我们留一条后路。” 如若萧不言知晓她们的真实身份后想对她们不利,巫婴便可以借机去同剑南节度使攀交情,还能反手将在剑南的萧不言卖了。 她有些担忧巫婴:“辛节帅应当没见过你的模样罢?” 若还没攀上交情就被认了出来,那引起怀疑结仇的可能可比帮上一把的可能大。 巫婴摇摇头:“我前十几年并未出过苗疆,而且如今也同四年前刚逃出来时长得毫不相像了。” 萧景姝放下心来。 不管怎样,巫婴应当是能保住性命的——至于她自己,也是活着对这些人用处更大。 不然公仪仇也不会留着她。 既然能保住命,那一切就都还有周旋的余地,若真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大不了毒死所有人,大家都别想活! 秉着这般的念头,萧景姝心情都好了不少,也愿意往好处想了:“若公仪仇比较中用,没有让萧不言查出什么来,咱们也得拿出一套应付他的说辞。” 她将以往同萧不言说过的身世又想了一遍。 看萧不言的模样,应当只信了她们是苗疆人,其余的都将信将疑——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眼下她得将这份身世编得更详尽些。萧不言这般自傲,不一定会事无巨细地问,可她却得早早准备好说辞。 于是萧景姝对巫婴道:“你再同我说说苗疆的那些事。” 巫婴点点头。 巫婴出生的那日,虫谷中出世了一条罕见的蛊王。 当时苗疆巫族的大巫,也便是巫婴的阿婆极为高兴,以为自己后继有人。 结果两年后她便惊觉,巫婴于蛊毒之道上毫无天赋。 巫族被苗疆人视作山神的孩子,山神或是给予他们沟通万物的灵性修习蛊毒之术,或是赐给他们灵秀的根骨以武立世。 巫婴只有习武的根骨,可偏偏山神还赐给了她无比强大的伴生蛊王,实在是招人眼红。 大巫是个聪明人,在发觉巫婴没有天赋后也并未表示出惋惜,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晚辈教养。 而她的特殊,便在这般的普通对待中渐渐被人遗忘了。 五年前,大巫离世,待巫婴还不错的一位长辈继任为了新的大巫。可惜好景不长,他并不如前一任大巫那般长寿,继任不足一年便因毒反噬暴毙了。 甚至连下一任的大巫都没来得及选。 苗疆就此陷入了内乱,混乱中有人想杀了巫婴夺走乌梢,甚至动用了不入流的邪法。 四年前萧景姝救下巫婴时,瞧见乌梢奄奄一息,便是因为它被坑害到无法正常进食巫婴的血了。巫婴当时让萧景姝喂它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她与乌梢很是合拍。 萧景姝抱着巫婴的手臂低语:“我都记下了……苗疆的身份应当不会惹人生疑啊,我这些时日再多练一练你以往教给我的苗语。” 她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四年来无时萧景姝也向巫婴学过苗语,辨认与书写不成问题,只是说起来仍旧奇怪。 不过好在眼下也用不着她说苗语,待巫婴嗓子好全后也能再教教她。 萧景姝垂眸深思:“若萧不言问及我们逃出后的四年,也可以适当告诉他些实情——譬如我们其实不清楚公仪仇的真实身份。” 他出现在琅琊萧氏的别院里,定与萧家有联系,多余的她们便不清楚了。 他应当在某处任职,只是声名并不显赫,逃出后她们也并未听说过他。 “还有,他并未苛待过我们的日常起居,但却日日让人看管着我们,也并不让我们外出。”萧景姝继续道,“只有在用得着我们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类似于延请的幕僚,只不过被圈养了。 “以及从明日起,莫要再将脸涂黄了。”萧景姝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巫婴面颊上,“他当时也在那条船上,应当大致注意过我们的模样,不过估摸没看到我的真容……这便好。” 巫婴揉了揉萧景姝的乌发:“即便在苗疆,会易容的都极少,更何况你手巧,面上根本看不出易容的痕迹。” 萧景姝对她笑了笑:“那我们再来商议一下该怎么应对辛家……” …… 次日一早,巫婴便出了门。 萧景姝则在对镜梳妆。 她又新易了容,取出前几日调制的敷上后与自己原本肤色相差无几的汁液,浅浅涂了一层,将易容膏堆积形成的些许罅隙尽数遮掩。 同没再做任何乔装的手比了比,肤色别无二致。 一白遮百丑,原本她易容后堪堪撑一句小家碧玉的容貌登时又惹眼了几分,只是不同于她原本秾丽的样貌,反而有一股楚楚的韵致。 配上本就顾盼神飞的一双含情目,也算是个美人。 萧景姝并未涂脂抹粉,顶着这样一张看起来“素面朝天”的脸踏进了后院,提高了嗓子唤道:“田柒!” 田柒今日还并未出门,听到动静便从房中溜了出来:“在呢……哎呦,我的如来佛祖啊!” 他目瞪口呆地围着萧景姝转了一圈:“真没想到乌小娘子生得这般白皙……怪不得芳名一个‘皎’字。” 萧景姝懒得理会他的这些油腔滑调:“你帮我寻些医书来。” 虽说给她做了个山中采药人及赤脚大夫的身份,可她却只会下毒不会救人,因此还是要学一学的。 “哦,医书啊,君侯昨夜就命我找来了。”田柒打了个哈欠,随后从堂屋里抱出一摞书来送到了前院,“君侯还道,若是小娘子想要正儿八经学一学医术,知会我一句便好,我就去请大夫。” 萧景姝嘀咕:“先将这些书看完再说罢……待我学成个医毒双绝,先拿他练手。” 她越这么说,田柒越觉得她不会对萧不言不利,于是只嘿嘿一笑:“若小娘子有朝一日能伤到君侯,那便真能当一句‘医毒双绝’了!若无事我便走了,辛家人可不好相与,我怕她们上门时察觉到后院有人。” 毕竟他可做不到君侯那般来无影去无踪。 州城中,已经将州府衙役引去那个贼窝的巫婴又重新回到了街上。 接下来去哪里花银子呢? 巫婴冥思苦想时,忽而瞥见了路过的女郎身上轻薄的夏衫。 ——是了,已经入夏了,她同皎皎还未添新衣! 巫婴兴致勃勃地踏入了成衣坊,先递上了自己同萧景姝的尺寸得知有合身的衣裳,便开始挑选。 她只为自己添了几件轻薄的胡服及圆领袍,便开始为萧景姝搭配衣饰——那件桃红绣蔷薇的上襦配杏色及胸的轻纱裙,再搭一条水色的祥云纹披帛,定然衣袂飘飘如神仙妃子。月白色的半臂也不错,不过稍有些素,配一条缀珍珠的腰带好还是缀金链的腰带好呢?对了,还有绣鞋…… 她挑得高兴,成衣坊的老板娘也眉开眼笑,在巫婴爽快地掏出一张千两的银票时笑得更欢了:“最后那两条诃子便当送给小娘子的了,不收银子。” 巫婴颔首,看了一眼银票上的商行及票号——既然在辛家人的地盘,她们定然能通过这些找回自家人丢的银子,真是又学到了些东西。 出了成衣坊,巫婴又背着包袱去称了两斤米糕才动身回山庄。 在离州城繁华处越来越远的一处小巷子里,她突然侧身,躲过了身后突如其来的拳风。 “我说昨日怎么没在那个贼窝里找到阿妹的荷包。”身后传来女子的轻哼,“原来是被你给摸去了。”
第13章 鱼咬饵 除非她们得罪了萧不言的部下,…… 辛茂瞧见面前这个身形高挑、容貌清秀的女子僵了一下。 她挑了下眉,借机再次攻了上去,明明佩刀在身侧,却偏偏赤手空拳。巫婴身上海带着大包小包,并不反攻,只不断防守躲闪,直把辛茂逼出了火气:“你难不成只会躲么?” 这架打得可真不痛快! 那定然不是。巫婴心道,只是按理说,我如今是个虽然以武犯禁但仍有良知的人,面对你这般丢了银子的苦主应当只守不攻。 这人来得这样快,应当是在她出州府不久后便跟上了,那应当也通过她买东西时的举动看出她是个哑巴。巫婴后退几步,在辛茂还没来得及攻上前时对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而后摸出怀里的小册子用炭笔潦草地写下一行字。 “有话好好说,先莫动手。” 打架连武器都不用,一看便是别有所图嘛。 这条鱼,已经上钩了。 …… “哐,哐,哐。” 辛茂敷衍地在山庄门口拍了拍以示礼数,而后跟着巫婴踏进了门。 她对这座山庄略有耳闻,似乎几个月前还刚闹过鬼,倘若不是穷到住不起别的地方,估计没有人愿意住在这里。 辛茂又憋了一眼上着锁的垂花门——而且还只租了前院。 墙角边新开出了一块地,种了些从后山新采的药材,在辛茂打量那些药材时,萧景姝已经闻声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五官端正秀丽,肌肤白皙,着素色襦裙,像一株亭亭的茉莉,实在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至少辛茂看见她的第一眼,甚至有些喜欢她。 这个小娘子同她阿妹辛芷有些像。 萧景姝面上是瞧见突然登门的陌生人时恰到好处的困惑与警惕。她扭头看向巫婴:“阿姐,这位是……” 于是巫婴垂头丧气地比划了几下。 她的戏已经唱完,接下来轮到萧景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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