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歌想起来了,是俣国前大将许将军的女儿,许南依。 几个月前,俣国大败,俣国守将许将军殉国。许南依曾带兵准备偷袭靖安郡,被芷歌发现后,双方爆发了一场冲突,十几人的小队拼命掩护她撤退,她才得以逃脱。 如今再见,许南依竟成了和亲公主,被送到杀她父亲、伤她同袍的宣国,成为了一件和谈的礼物。 芷歌有几分唏嘘,也有几分同情。易地而处,她只怕逃得更快。 “我不会逃走的,我只是还想见一个人,”许南依恳切地祈求,“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我一定跟你们回去”。 芷歌看向穆泽,这毕竟是鸿胪寺管辖范围的事,还是要得到穆泽的同意。 穆泽点点头,说道“带我们一起去”。 三人继续朝金市北走去。 “你怎么会成了和亲公主?”芷歌心有疑惑,便问了出来。 “战败后,俣国军力不济,就准备和谈。陛下子女尚幼,几位长公主不愿远嫁,就有大臣提议,册封败军之将许将军的女儿为嘉和公主,前往和亲。”许南依木然道。 “你没有想逃走吗?”芷歌又问。 “想啊,做梦都想。那日,我还在父亲灵前守孝,册封的圣旨就到了。表面上表彰了父亲的功德,实则给我套上了重重的枷锁,如果我逃走,父亲、整个许家都要背上不忠不义的名声。”许南依愤恨,又无能为力。 芷歌想到了父兄,也有些难过。 “你要见的人在哪里?”芷歌关切地询问,解开了许南依双手的布条。 “就到了”,许南依看着前方的云来客栈,轻声说道。 在俣国及和亲路上,她被严密监管,始终难以脱身。她的意中人一路乔装南下,在驿馆外留下了两人约好的暗号。 正好使团上下自顾不暇,她才有机会做一个了断。 到了门口,许南依有些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芷歌提醒道,和穆泽两人守在了客栈门口。 战止铮带领的人员也赶到了金市,一番搜寻后,就在云来客栈门前发现了芷歌和穆泽。 战止铮示意下属隐藏埋伏起来,以防公主再次逃跑,自己则向芷歌和穆泽走来。 芷歌刚要解释公主马上就出来,止铮却突然发问,“战芷歌,你怎么在这里?” “我……”芷歌一窒,她忙着抓公主,却忘了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合常理,她总不能告诉二哥她去下毒了,恰好发现了公主逃跑,好不容易抓住了公主,又于心不忍,专程护送和亲公主去私会情郎。 芷歌看向穆泽,一向能言善辩的穆泽仿佛一遇到芷歌的事,也一时失智,编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看两人面面相觑,止铮却心领神会,心里暗叹,芷歌这小丫头长大了,竟然带着状元郎来金市相会,还算他们有心,找到了和亲公主。 须臾,许南依走了出来,眼眶微红,尽管她已经竭力克制,仍止不住地颤抖流泪。 “走吧,我和你们回去”,许南依低声说道,看了客栈最后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芷歌不知道她究竟见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离别的伤感还是感染到了她,如此痛彻心扉的离别,必然是许南依珍藏在心尖上的人吧。 “你们先走吧,注意安全”,止铮对穆泽和芷歌说,“我会告诉使臣公主身体突发不适,外出就医了”。 “好。”穆泽说,带着芷歌先行离开了。 芷歌还在许南依的情绪中,她问穆泽,“如果是你,你会带她离开吗?” 穆泽没有回答,芷歌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她也不知道,一切如若真的发生,她该何去何从。 “我会等”穆泽突然说,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会亲自带着心爱的姑娘,远离朝堂,远离纷争,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不说许南依了,”芷歌没有头绪,转头叮嘱穆泽,“今天的事要保密,不然二哥又要唠叨了”。 “好”。 “那天的竹林偷袭的事也要保密,不然二哥会动手的,和谈的事恐怕更困难了” “好”。 “想想使臣们上吐下泻的样子,还真是好玩” …… 身边人群川流不息,吆喝议论声不绝于耳,两人却置若罔闻,径直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双相携而立的影子。 几日后的傍晚,穆泽第一次来到了战府。 芷歌和战家父母正在后院饭后闲聊喂鱼,说起清姀表姐不堪流言蜚语,去了京外别院暂住,要有好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 突然,管家齐衡前来通传,状元郎穆泽前来拜会。 战父久经沙场,多有沉疴旧疾。辞官后便一直在家休养,与朝中人员素无往来,与穆泽也只在当初的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而今穆泽贸然前来,所为何事? 战家父母正纳闷间,芷歌却坐不住了,难道状元郎反悔要告发她,还是使臣又出了什么事,找她兴师问罪? 芷歌放下鱼食,一溜烟跑到了前厅。 战家父母错愕,芷歌什么时候与状元郎有了交情,看她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两人关系匪浅。 哎,女大不中留。战将军暗叹,决定去会会这位不速之客。
第5章 将军家宴 芷歌来到前厅,果然看见穆泽黯色长袍,负手而立,正在前厅等候。芷歌一个箭步上前,拉着他来到了前院无人处。 “公主又出什么事了吗?”芷歌站定后,出声询问。 穆泽错愕地看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轻轻咳嗽了一声。 芷歌这才意识到不妥,急忙松手。 “嘉和公主已于第二日入宫,并无任何异样。”穆泽说。 芷歌稍稍放下心来,牺牲一个将军的女儿非她所愿,两国再起战火更非她所愿。 如今公主的事尘埃落定,穆泽此番独自上门,所为何事? “本来是要和止铮一起来拜访战将军的,止铮临时有要务抽不开身,事态紧急,我才贸然独自来访。”穆泽解释道。 谈判期间,原来形势一片大好,俣国使臣迫于压力,原本准备答应宣国归还镇安郡、清溪郡的要求。 不料,俣国七王爷突然提出,十五年前俣国发动战争、之后宣国大将军战死沙场另有隐情。 ——宣国国内有内应。 和谈一时陷入僵局,内应不除,后患无穷。 但俣国的目的尚且不明,若要求俣国说出内应,宣国和谈必处于劣势。 在查阅过当时的医案记录、行军记录等资料后,穆泽确实发现了疑点。 荣轩元年,宣国大将军盛奎带军御敌,一年后突发怪病,每月十五日手脚麻痹、口不能言,一日后症状全消,军医束手无策。 前两个月盛将军十五日一直避免外出,平安度过,奈何第三月俣国大军来犯,盛将军被迫正面迎敌,终战死沙场。 太医署并无这种疾病的记录,就有一部分人猜测是中毒,只是这毒的症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太医署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穆泽汇报鸿胪寺卿之后,为避免此事外传,鸿胪寺卿下令穆泽和战止铮三天内秘密查清此事,否则只能受俣国威胁,答应俣国的和谈条件。 盛将军去世已十四年之久,所有证据恐怕都不复存在。穆泽思索良久,想起大多数中毒而死的人死后尸骨会发黑,尚且可以一试。 只是死后开棺,是大不敬。 事关重大,穆泽与战止铮只能先到盛府,再做打算。 盛将军战死后盛家家道中落,已无人在朝为官。盛家上下看见访客,也不甚热情。 穆泽与止铮自然也不好直接开口,只推说是故交之子,受父亲之托想去坟前祭奠盛老将军。 提到祭奠亡父,盛家长子盛逢春稍有动容。经过寒暄,穆泽了解到,盛将军殉国后,宣国前朝大乱,朝野上下盛传盛将军指挥不当、兵败被杀,导致盛家彻底在朝中失势、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 如今,也许是个机会。穆泽心想。 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作揖,说道,“我是鸿胪寺少卿穆泽,这位是战将军的次子战止铮,贸然来访多有打扰。不过我们此次前来,确有要事。鸿胪寺与俣国使臣和谈期间,俣国使臣指出,盛老将军战死另有隐情”。 “怎么回事?”盛逢春震惊,急忙询问。 “具体情况暂且不知,我们调查过,盛老将军英勇殉国前三月,得了一种月圆之日手脚麻痹的怪病,太医署至今没有再遇过相同病症。” “我父亲一直身体康健,戍守泠州多年,从未曾听过有手脚麻痹之症。” “太医署也没有定论,太医令怀疑可能是中毒,”见盛逢春生出疑虑,穆泽趁热打铁,劝说道,“我们希望可以,开棺验尸。” “开棺?”盛逢春虽然有心知道真相,却不想打扰亡父,黯然说道,“父亲离世已有十四年,疾病也好,中毒也好,如今已死无对证,对我盛家已不再重要。感谢两位今日来访告知,恕不远送。” 这是下了逐客令,穆泽和战止铮只能先行告退,另想办法。 行至庭院门口,正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在练习红缨枪,却不得其法,眼看就要仰面摔倒。 战止铮急忙上前,扶起盛家小公子。 “小心”战止铮说道,随手指导了小童几下,果然红缨枪舞得顺畅了。 一招结束,小童欢呼“叔叔真厉害,你是大将军吗,我也想做大将军” “你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的。”止铮鼓励道。 家学渊源,盛家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功法,但若盛老将军被人误会战场指挥不当,必然会影响盛家下一代的仕途。 思及此,盛逢春有些担忧。 穆泽看出了他的犹豫,忙劝说道,“盛老将军若真是中毒,我们一定会找到幕后真凶,给盛家一个交代”。 盛逢春思虑再三,终于同意查验,三人便前往墓地祭拜后,打开了棺椁。 白骨森森,隐约有黑色斑点,中毒之状。 证实中毒,盛逢春忙说,“两位大人,请一定要查明凶手,为我父亲正名”。 穆泽和止铮连忙应下,商议如何能查清当年之事。 战止铮想起了父亲战将军,与盛将军本就相识。盛将军一死,战将军临危受命披甲上阵,与军中人员熟识,又在军中十四年之久,或许可以从中得知一些情况。 听穆泽说完其中缘由,芷歌也意识到事情得到重要性,便带他回到了前厅,寻求父亲的帮助。 “晚辈穆泽见过战将军,贸然来访多有打扰。”回到前厅时战将军已落座等候,穆泽赶忙作揖赔罪。 “无妨。穆大人请坐,喝茶。”战将军说道,示意芷歌去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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