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论她的祷告有多么虔诚,也只得了一纸轻飘飘的书信。 书信上头的字入木三分,似乎可透过薄纸瞧得出执笔之人胜券在握的得意之态。 可那样好的字,却只为告诉她。 她的家,没了。 ...... …… …… “太祝丞助掌祭祀,博学多识,通晓礼仪。” 静谧的大殿之中忽地响起了一道说话声。 他像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可磁性的嗓音之中却带着阵阵威压。 昭昭陡然回神,继而面不改色地向李行韫行了肃拜大礼,“怀兰失礼,求陛下恕罪。” 说是恕罪,却也不见半分慌乱之色。 李行韫终于分了精力抬首,颇有些许漫不经心地睨着跪在地上的人。 正如同昨日他在御花园瞧那场闹剧一般。 半晌都没有个动静儿,昭昭忍不住偷偷抬头,却是极其不巧地,正正对上李行韫投来的视线。 倨傲的眸色之中此时更添几分审视的漠然。 四目相对之下,是双方无声的探究交锋。 昭昭率先移开了视线,她略有些心虚,这下真是乖乖地将头抵在手背上一动不动。 “陛下,王太尉求见。”门外忽地传来瑞福的高喊。 “宣。” 李行韫又将视线回到手中的册子,语气淡淡,“既醒了,便退下罢。” 昭昭应下,站起身来行了礼便欲退出殿门。 李行韫撩起眼皮,眉头懒懒挑起细微得不易察觉的弧度。 倒真像是来侧殿小憩的。 昭昭欲退出殿门之时,得以宣召的王太尉正巧踏入殿中。 擦肩而过之时,昭昭余光一瞥,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脚步一顿,又转身折返。 “臣,参见陛下。”王太尉跪身行礼,高声喊道。 一切看似如常。 “免礼。” 李行韫翻看着手中的册子,指节有节奏地轻扣着榻子。 “诺。”王太尉缓缓起身,手中的白刃与殿中的琉璃盏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李行韫微微眯了眯眼,却并未有什么动作。 就在王太尉手执利刃直抵李行韫之时,埋伏在殿中的暗卫忽地从天而降。 而那王太尉明明是文官出身,不曾习武,这般竟能与暗卫缠斗几个来回,但也仅是几个来回就被暗卫所拿下,被牢牢禁锢住。 几个暗卫正要提着王太尉复命,却是抬眼了一瞬又匆匆低头,再也不敢抬首。 李行韫对着怀中突如其来的这抹温热始终不语,一向无甚起伏的眸色难得有了异样的情绪。 昭昭见无事发生,欲起身却闻见一道味道极淡,但却十分熟悉的香味。 夏莲沉香。 昭昭登时愣住。 李行韫抬手轻挥几下,暗卫便带着王太尉再次隐没暗处。 殿中看得见的明处又只剩下二人。 “现在,可否从孤身上起来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极近的地方传来,甚至还能感受到微乎的热气。 昭昭回神,慢吞吞地起身,俯身行礼就要告退,却是被拦住。 “等等。” 昭昭这才重新抬头,她疑惑地看向李行韫。 “方才,为何忽而折返?”李行韫又恢复到往常那副生人勿近的懒散模样,深邃的眼眸之下是捉摸不透的情绪。 “回陛下的话,怀兰经过王太尉之时,瞧见了他袖中的短剑。” 语毕,李行韫神色骤然冷了下去,可他却还是勾着唇嗤笑了一声。 昭昭敏锐地感受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外臣入殿,重重审查。” “几番搜查下来无人发现王进之异。” 李行韫仍坐着不动,那双修长的手却是猛地抽出身旁桌上之剑,剑尖抵在昭昭的脖颈之侧,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他虽是坐于塌上,却仍旧高于昭昭,此刻垂眸斜睨,声音冰冷到极点,“唯独你,能一眼看出他袖中所藏。” “你,究竟是谁?” 李行韫还是那副散漫的倚姿,似乎并未生愠。 可昭昭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悬在她脖颈上的剑刃正在不断往里逼近,那刺骨的冰凉令她难以忽视。 “回陛下的话。贱妾姓许,单名一个苕,字为怀兰,家父是太祝丞许承直。”昭昭的声音有些颤。 殿中又安静下来。 白皙的脖颈被划出一道血痕,血珠不断外冒。 好似脆弱的很。 李行韫忽地就改变了主意。 昭昭感受着那柄长剑从她的脖颈离开,缓缓移动来到她的下颚。 “许苕。” 昭昭抬眼看向他,眼中尽是坦然之色。 “好。”依旧是那双倨傲无双的眸子,但此刻却是添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退下罢。”那把长剑被随手丢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李行韫又翻起那本册子,再也没分一点目光于她身上。 “诺。”昭昭乖乖应下,顺从地退出殿中,垂下轻颤的眼睫掩盖了闪烁一瞬而过的光芒。 昭昭自然知道,李行韫未曾信过她。 哪怕一字一句。
第3章 提点 这下再无生旁的…… 这下再无生旁的什么变故,昭昭十分顺利地从侧殿退了出来。 “许贵人安。”这道嗓音与其他内侍相比,虽略有些粗硬,可却仍就掩盖不了那份太监的阴柔之气。 昭昭闻声抬头,只见眼前有一位身着暗红色华纹的内侍正朝着她点头行礼。 这人穿的太监衣裳颜色和花纹都比普通内侍的要华贵些,又出现在侧殿殿门口,想必便是陛下身边那位瑞福公公了。 “公公免礼。”昭昭浅笑应道。 “奴才领您出去。”瑞福脸上挂着笑,伸手引路。 瑞福明明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寺人,怎得会亲自为她一个不受宠爱且家中无什么权势的贵人引路? “那便多谢瑞福公公了。”纵使心生疑虑,但昭昭面上不显,只客气应道。 侧殿离上书房宫门口还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路上只零星几个值班的侍卫在巡逻站岗。 “公公可是有什么话要提点怀兰一二?”到了更为僻静一处,昭昭见四下无人,便开口问道。 “哎哟,许贵人可算是折煞奴才了,您尊为陛下的贵人,奴才何德何能够格提点您?”虽是这般说辞,可瑞福面上依旧不免添了几分得意之色,这许贵人果真是个明事理的,和那些动不动就瞧不起他们这些个太监是个没根东西的妃子相比,的确有所不同。 在暗暗收敛了脸上的波动起伏过后,瑞福话锋一转,“不过,奴才啊,的确有几句体己话要同您讲。” “公公且说。”昭昭点头。 “许贵人昨日可是在御花园?” “是。”昭昭静默一瞬,神色如常地应道。 “贵人不惊讶为何奴才知晓?”瑞福有些讶异。 昭昭轻笑,“陛下乃九五之尊,天下之事,又有哪桩能逃得过陛下的眼睛?” “都说公公是陛下身边的最得力的爪牙,公公自然也能跟着陛下耳听八方,眼观四路。” “最得力倒是谈不上,”瑞福呵呵一笑,先是佯装谦虚,心下愉悦,又夸赞道,“早闻许贵人天资聪颖,现下见来,当真如同传言所说那般聪慧过人。” “劳烦贵人停步。”瑞福止住步子,回身正对昭昭。 待到昭昭停住步子,瑞福凑近上前一寸,低声说道,“贵人入宫不久,大抵是还不熟悉陛下的脾性,可昨日和今日,您也都见着了,那些个贵主要讨陛下欢喜,用的都是差不多的法子。” “可要奴才所说,这些法子若是有用,陛下也并不会整整一月也不踏入后宫几次。” 瑞福这是在提点她寻些其他法子得宠? “您的意思是,若要得了陛下的宠爱,怀兰需得另辟蹊径?”昭昭迟疑道。 “贵人果然是七窍玲珑心。”许贵人一点就通,瑞福无需再多费口舌,他自是喜闻乐见。 “多谢公公,怀兰明白了。”虽不知这瑞福为何平白无故同她将这些,昭昭还是朝瑞福行了个礼致谢。 瑞福自是不敢当,也跟着回了个礼,才又走到前头带路,“贵人且行。” 等快到了宫门口,昭昭一眼便看见不远处的芮儿正焦急踱步,芮儿此刻也看见了她,急急上前迎了过来。 走近见领路的太监竟是陛下身边的瑞福公公,芮儿错愕一怔,又忙着朝瑞福行礼。 昭昭伸手示意,芮儿当下便有所意会,从衣袖之中找出一锭小金奉给瑞福。 “劳烦公公亲自送怀兰,公公且收下怀兰的一点薄礼,以表谢意。”昭昭依旧恭恭敬敬的,言语之间挑不出一点错误。 瑞福装着样子推辞了两下,最终还是笑着收下离去了。 回宫路上,芮儿忍不住问道,“贵人,殿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无事发生。”昭昭对着芮儿笑了笑,让她放心。 芮儿点头,心想那便是陛下对贵人的抬爱了,如今见了陛下,贵人得以瑞福公公亲自相送,往后的日子必定会好过些。 昭昭却并不这么想。 “芮儿,”昭昭忆起方才殿中竟只剩下她一人,“你是何时退出殿内的?” “回贵人的话,您方才睡下不久,陛下就退了早朝来侧殿歇息,”芮儿回想着陛下刚踏入殿门的神色,又补充道,“以往陛下不愿见其他娘娘,都是直接吩咐瑞福来赶人的,可今儿个陛下像是不耐到了极致,进门面上就若似那乌云密布般,阴沉得很,还说以后没有陛下自个儿的允许,不许随意踏入上书房内。” “陛下比往常冷峻了些,其他娘娘都被陛下给吓住了,只留了求陛下恕罪就匆匆告辞,可唯独贵人您还在沉醉梦香之中。当时芮儿害怕极了,就想着赶忙儿把您叫醒,可不想陛下却是让奴婢退下。奴婢只好跟着其他娘娘退下,一直到上书房宫门口。” 昭昭点点头,“知道了。” 陛下独留她一人,瑞福亲自引路,提点她。 “贵人,您说,陛下是不是心悦于您呀?”芮儿的突然发问打断了昭昭的思路。 “怎么说?”昭昭觉着好笑。 “不然陛下怎么会赶走其他娘娘,徒留下您一人在殿中呢?这可是破天荒的独一回呀!” 昭昭轻轻笑笑,又蓦地顿住,她好像,猜到陛下是什么意思了。 ...... 侧殿。 大殿之中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殿内窗子并未打开,只透几缕晨光到地上那绣有精美复杂的花纹绸缎上,以及绸缎之上昏迷不醒的人。 “陛下。”倪常平马不停息地从太医局中赶了过来,对王太尉的症状进行了诊查。 无人应答。 好一会儿,倚在软榻上的人才倏忽睁开眼,启唇,“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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