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薛适恭敬见礼:“公子怎么说呐?” “银子少事却多。要日日入崇文馆教导我们书法,下学时需撰写书法见解,随侍书整理典籍。当然,辨别书法遗迹真伪、书碑勒石也是要做的……” 薛适认命般点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公子告知。”话一出口,察觉到什么,“公子方才说……入崇文馆教导‘你们’书法?” “在下江措,以后还请薛待诏多多指教。” “见过二皇子。” “崇文馆已经换过三个书待诏,你是第四个。”江措笑着看了她一眼,“希望薛待诏撑过去啊,你与他们不同,可是唯一由父皇钦点。” “臣定竭尽全力。”薛适压力更重,但又有些疑惑,“前三个书待诏怎么了?” “嗯……第一个是张待诏,因声音洪亮,教导时吵了小五美梦,之后被小五叫人扔到太液池,险些淹死,第二天就解官了。” ——你是觉得别人聋,还是炫耀自己长了嘴?本宫就要梦到吃上樱桃,结果被你打断,你让本宫现在去哪找樱桃? “第二个是王待诏,他坚持了三日,声音也很好听,但因对小五的夸赞有失偏颇,被小五告了状。” ——蚂蚁爬过的痕迹都比本宫写的好看,王待诏竟说此字堪比龙跃凤舞,实在气势磅礴?好,本宫现在就将这字给父皇看,说王待诏赞不绝口! “第三个是李待诏,他坚持七日,各方面都不错,但小五非要他做面首,而李待诏早已娶妻,所以主动请辞了。” ——李待诏姿色尚可,不如跟了本宫做个面首?你虽年纪大,但本宫不嫌你皮糙肉厚。 薛适扯着嘴角艰难笑了笑:“五公主……直爽烂漫,非同一般。” “你要这么说啊,估计就和王待诏一个下场了。”江措笑着摇摇头,“小五就是这样的性子,平日跟我们这些哥哥也是如此,心并不坏。” 薛适喝完屠苏酒,在心中默默记了记五公主的性情:大胆娇蛮,在意梦境,喜食樱桃,厌恶欺骗,爱养面首…… 江措和薛适聊了会儿,就又被一群大臣围着拜礼。 薛适悄悄离了席,想着出来透透气。怕在宫里迷路,从麟德殿出来索性一直向北。 最北边的大福殿是昭景帝供奉佛骨舍利的地方,本朝佛教盛兴,至昭景帝登基尤甚。 映雪宫墙间,红梅拥簇,不远处太液池水的细小分支淙淙汩汩,素雅而清幽。薛适不由停下脚步,一时生出“梅香弄禅意,雪色染朱墙”的感叹。 静谧之中,似有响动从大福殿传来,薛适回头看了看,但见殿内并未亮灯,只当自己听错,便接着欣赏眼前景色。 突然,有人从身后狠狠抓住了她。天旋地转间,薛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仰面躺在地上。 四周红梅簌簌落下,她被人死死掐着脖子,腿也被狠狠压制,动弹不得。 明明掩身于红梅之中,薛适却闻得对方身上桃花香气浓烈而甜腻,声音也发了狠意。 “只派你一个,怕是不够吧?” 云雾被风吹散,掀起薄纱之后清冷皎洁的月光,眼前一抹金色流晃,笼罩的面容渐渐明晰,显出千叶莲的形状。 薛适看清了眼前的人:“姑……姑娘?!” 面具之下,那双漂亮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外:“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五年后。 -薛适:“王爷白天问我,久别重逢应该什么样才好?我想。…..该是要抱一下的。” 五年前。 -江岑许:“你说,久别重逢,应是什么样的?该是要抱一下吧?” 怎么不是一种暗号呢u.u *可能会在描述神情时写到小江的眉毛,但真实情况下面具是只露出眼睛、嘴巴和下巴的!(眼睛最重要)写到眉毛的时候可能是为了让饱饱们对小江的某些性格感受更具体一些! 第4章 暗流 薛适痛得双眼微眯,却见对方眸中意外转瞬即逝,又加重了手上力道,摆明是想她快点死。 “你背后的人还真不少。”即便是这样逼压的姿势,语调却仍慢条斯理,“不过,本宫也有不少人。只是—— 有几个最近坏掉了,正好你死后可以把你的骨头拆下,磨成几个新的人骨玩偶补上。” 人骨……玩偶? 薛适听得毛骨悚然,但捕捉到那声“本宫”,觉得一切又都合理起来。 眼前之人不过十六七岁,不可能是后宫嫔妃,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宫里唯一的公主,五公主江岑许。 想到席间江措说起五公主的种种作为,再加上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十分不愉的经历,薛适觉得事到如今,她不管是死还是活,下场都必惨无疑。 但她实在不想再像上次一样被堵得说不出话,于是大口喘息道:“今日……我是受皇后娘娘之邀参加宫宴,出来吹风……刚好走到大福殿,见梅花开得甚好,便……欣赏了会儿,结果就被殿下抓到……殿下的话我实在不明白,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像是砧板上还没死彻底的鱼,薛适竭力挣扎着呼吸,这一大段说完,她更喘不过气,甚至开始看不清对方轮廓,只能瞥见那抹嫣然唇色过分鲜红,似嗜了血,几欲滴落。 江岑许听到是皇后让她来的,虽收了手,但眼中防备不减,语调意味深长:“本宫倒是不会,但别人,恐怕要误会。” “嗯?” 空气骤然涌入鼻腔,薛适摸着脖子不断换气,强压呼吸之间尚存的生理性痛感。 江岑许的目光轻佻却幽深,缓缓下移,偏头凑近薛适的唇畔,压抑着低喘:“被人看到你与本宫这般的话……你是要做本宫的面首,还是要与本宫共沉沦?” 这话虽听着旖旎,但薛适倒没吓到,毕竟都是女子。 她眼下所有注意都在江岑许周身逼近的桃花香上,一时想到什么:“殿下是不是……中了桃凝香?” 她有一次偷溜出府给人代笔,就是与桃凝香有关。少妇哭着让她帮忙写和离书,说夫君变了心和她妹妹在一起了。 很久之后,薛适从街坊口中才知原是妹妹暗恋未果,往自己姐夫酒里下了桃凝香催情。 江岑许闻言,不置可否。 桃凝香为前朝被流放的废后所制,为了能在离宫前让帝王回心转意。因而除了宫里的人,宫外基本无人知桃凝香其实只对男子有催情作用,且效用猛烈,男子只是闻到身上散出的香气,都会起反应。 与男子状况不同,女子闻久了则是体内产生些许毒素,慢慢变得神志不清。 江岑许看了眼面前暂且清醒未受影响的人,眸光流转间,勾了勾唇:“你既知这桃凝香,看来是选择做本宫的面首了。” 话虽说得张狂,但薛适还是看到江岑许的身子明显向后晃了晃,已站不太稳。 都这样了,还在执着于养面首呀。 薛适伸手扶住江岑许的腰:“殿下现在觉得怎么样?” 虽然五公主性子确实不太讨人喜欢,但清白之事却关乎女儿家一辈子,宫中居然有人敢对一国公主下这样的药,可见五公主也并非如表面那般无人可欺。 薛适想了想:“殿下可以告诉我您信任的人在哪,我去帮殿下偷偷叫来。” 江岑许偏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薛适。 冷风中的寒气也抑制不住身上渐渐升起的燥热,但腰间扶着的那双手却格外幽凉,一点点地安抚着紊乱炽热的呼吸。 她没说话,拽起薛适忽地往一旁的太液池走去。 “?” 薛适心想,难道她刚才说错话了?不会要被杀人灭口吧!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可怜的张待诏。 “这池水虽看着浅,但一不留神掉下去也是会死人的,殿下千万注意脚下啊。” 刚刚是因五公主从背后偷袭才让她一时不察,眼下五公主身子弱正是逃跑的好时机,薛适小心翼翼往后退,拉扯着步子。 江岑许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拽着薛适的手一个用力就将她拉回身前,紧紧锢着她的腰。 “那就一起死吧。” 唇边笑意无畏而恣肆,说话间,便已抱住她一横栽向了旁边的太液池水中。 骤然间,池水上空洒落漫天烟火,霹裂了大明宫的深沉夜色,也掩盖了她们落水的声音。 与此同时,羽林军的人早早收到消息,正穿过不远处的九仙门:“快,五公主在大福殿这!” 只是踏进大福殿之后,却惊疑地转了语调:“人呢?诶,怎么是袁将军……” 薛适醒来时,已置身皇后的寝宫蓬莱殿。 “好端端地怎么醉成这样?还好没有太多人看见你掉进太液池,不然皇上知道恐有不喜。”明皇后见她醒了才放下心。 薛适微微皱眉:“娘娘……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还说,我见你离席许久也未归,担心你初次进宫迷了路,正要遣人去找你,刚好五公主身边的人过来,说陪着五公主散步时见你醉得掉进了太液池。” “……”薛适在心里用笔把江岑许狠狠戳了一通。 “让娘娘担心了。我……一时贪杯吃了醉。” 闻言,明皇后神色黯了黯:“都怪我叫你参加宫宴,现在连你也被困在这大明宫。阿适,你毕竟是女子,被迫女扮男装如今又封了官职,我实在担忧……” “娘亲走后,娘娘是这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人了。”薛适轻声打断,握着明皇后的手柔声道,“宫中虽有诸多不便,但能陪娘娘一起,我很心安。” 薛适安慰了会儿明皇后,见她虑色稍减,才试探问道:“娘娘,我这一醉……是不是错过不少事?” “哦,右羽林军的将军袁敏达被人发现在大福殿,还中了桃凝香。那可是皇上供奉佛骨舍利的地方,结果弄得满室靡靡不说,他还声称看见五公主也在那儿。虽只是荒诞的梦,但事关公主名声,皇上大怒,罚他在府中禁足三月,不到春蒐不许出来。” “这么大的事,关乎公主清誉,怎么只罚禁足?” “这话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在宫中切记谨言慎行。”明皇后严肃道,“袁家世代武将,战功赫赫,这一代的袁老将军更是扫平关塞敌寇,辅佐皇上登基,平定江山。袁敏达是袁老将军唯一的儿子,视之甚命,虽他今日确实失态,但五公主并没出现在殿内,也未受到实质性伤害。” “那……不调查是谁给袁将军下了桃凝香,又是谁将袁将军引到大福殿的吗?” 明皇后摇摇头:“除夕宴上的人本就多,上到皇室大臣,下到宦官奴仆,想是很难查到了。况且在宫中,原因最不重要,而此事又不宜声张。” 薛适毕竟是“外男”,两人并没聊太久,明皇后见她没事,便遣人送她出宫。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7 首页 上一页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