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挽没说话,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恨意。 陈老太太拉下了脸,又青又黑,活像是吞了一口苍蝇,“公主何出此言!” “只是略有些感慨罢了,今日是您六十大寿,不必如此激动,气坏了身子,怕是不好了。”赫连筠弯起眉眼,“您呢,也不必怪我,我只是听了些风言风语,不想郡主真的吃了委屈,无处诉说。” 说着,她看向李惟,唇角含着笑,“李惟,把东西递给郡主。” 屋里的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么多年,李挽除了诞下一女,就再无所出,陈老太太早就对她颇有微词。 黄鼠狼给鸡拜年,陈老太太咬着牙,气得说不出话,完全没察觉身边的李挽脸上表情瞬间失控。 赫连筠观察着在场每一位人的神情,道:“这是我让人从外地送来的翡翠白玉虾和羊奶山药羹,专门用来滋补身子的。” 说话间,李惟端着托盘走后面走出来,站在李挽面前。 李挽迟迟没有动作,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且渐渐红了眼眶。 李惟低着头,小声提醒了一句,“郡主。” 李挽恍若未闻,肩膀抑制不住的发抖,她往前走了一小步,想伸手去触碰李惟。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的下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第9章 身世 低低唤了一声,“十五。”…… 闯进屋子的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到陈老太太身前,低声道:“二房的大公子与一名女子私通,被人瞧见了。” 陈老太太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登时瘫在椅子上,过了许久,命身边的老嬷嬷以她身体不适为由,散了宴席,留下几位当事人。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您老脸色好像不太好看。”赫连筠怎会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是她的谋划。 只是,陈老太太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应付她,说两句身体不舒服,就要起身离开。 赫连筠也走出席位,灿然笑开,开口缓缓说道:“如此,我也就先离开了。” 不知为何,李惟心里感觉怪怪的,把东西交给李挽后,抬头看了她一眼。 李挽低低唤了一声,“十五。” 然而李惟并未听见,跟着长公主出了屋子。 内院闹得鸡飞狗跳,外院也也不安宁,宾客走前闹得乱哄哄的。 赫连琅听闻这件事,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鹤玄,此事可是真的?” 裴鹤玄点了一下头。 赫连琅脸颊上的肉隐隐抽搐,捏紧拳头,“他怎能在这个时候惹出乱子!依大将军的脾气,听到丑闻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应下这门婚事!” 裴鹤玄道:“殿下,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问题。”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还能怎么解决?”赫连琅冷着脸,狠狠的瞪了一眼远处的陈墨谨,似是在责怪他的监管不力。 裴鹤玄面不改色的说道:“殿下,陈墨华就算再怎么沉迷美色,也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与女子私会,孰轻孰重他是能分清楚的。” 赫连琅不解道:“什么意思?” 裴鹤玄道:“陈墨华很可能是遭人陷害。” “什么人会陷害......”赫连琅猛地睁大眼睛,“你说是皇姐陷害的他?” “殿下,我们需要证据。”裴鹤玄说得很委婉。 只要找到证据他们完全可以反咬一口长公主,赫连琅想到这一点,心骤然安定,上前一步握住裴鹤玄的手,“鹤玄,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疏离你。” “......” 裴鹤玄最反感的就是别人擅自碰他。 他不着痕迹的抽出手,道:“殿下事务繁忙,谈何疏离,是下官行事唐突了。” 这人恭恭敬敬,是在挑不出什么错,赫连琅稍稍安了心,道:“那这件事,就先交给你处理,你来查找证据。” 裴鹤玄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路过的赫连筠看着举止亲密的二人,不禁皱起眉头。 上午两人还是相互疏离,这会儿怎么就握起手了? 思索间,她想明白了,赫连琅一向是遵循礼法之人,裴鹤玄这人精料定了这一点,于是趁着陈家那位出事惹太子不满,他见缝插针讨好赫连琅。 赫连琅虽然窝囊,但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过了今日,以后怕是难再信任陈墨谨。 明着示好,暗中设局,裴鹤玄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赫连筠咬着牙道:“祸害。”那日真该杀了他! 李惟:“......” “裴哥哥。”廊下跑来一位女子。 是苏梦莘,李惟识得她的声音。 “倒是郎才女貌,”赫连筠眉梢一挑,看向李惟,“你觉得如何?” 李惟点了下头。 赫连筠道:“你也觉得不错?” 李惟抬起头看着远处的两人,又点了下头。 身世高贵,熟读诗书,实为良配。 “是吗?”赫连筠唇角牵动了一下,“二人言行举止情真意切,估计也是好事将近了。” 李惟抿着唇,密而卷翘的睫毛恍若翩飞的蝶翼。 赫连筠笑了笑,收回视线,“今日之事,你做的不错,本宫给你放三天假,钱就去库房支吧。” “是。”李惟道。 两人朝着府外走去,赫连筠忽然问道:“平日里,也不见你买衣服首饰,你攒这儿多钱,是想做什么?” 李惟心里盘算着那三十两银子,小声道:“奴婢不敢说,奴婢说出来会让公主笑话。” 赫连筠拿指腹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说,本宫不笑话你。” 李惟咬了咬唇,真就把实话说了出来:“奴婢日后想买个家。” 裴鹤玄没去理会眼前人的抱怨,而是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一个冰冷的笑意,苏梦莘瞧着莫名感到毛骨悚然,“裴哥哥?” “买个家,倒是头一次听说,”家这个字眼对她来说也很陌生,赫连筠顿了顿,“其实你大可以跟本宫说,待本宫了却心愿,日后肯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李惟沉默了许久,“那也是别人的家,不是奴婢的。”人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这是李寡妇给她的教训。 生养她的人尚且如此,莫名其妙嫁到别人家,怎么可能过好日子。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不认李寡妇的,赫连筠道,“你既然觉得李寡妇不是你的母亲,那为何还要奉养。” 李惟沉默了片刻,“她生养了奴婢,但奴婢不觉得那个地方是家。” 小时候,李寡妇说她是破烂堆里捡来,所以给她干活是应该的,后来她长大了,李寡妇就说那些都是气话,李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 赫连筠有几分惊诧,然后轻轻笑了笑。 孤月高悬,直到上灯时候,国公府才处理完此事。 丑闻已经传出去了,丢失的颜面无可挽回,陈国公血脉偾张,盛怒之下,打断了陈墨华的一条腿以示家威,陈老太太心疼的不行,但也没办法。 至于芷揉,郎中已经让看过了,她确实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而陈墨华也认下。 陈墨华的母亲刘氏悲痛欲绝,跪在祠堂里大哭。 与大将军这么好的一桩婚事,就这么让他给毁了,她能不伤心吗? 过了一会儿,陈墨华冷静下来又觉得冤,本来只是一段露水情缘,谁料她私自留了孩子,难道错不在她身上? 陈墨华觉得有人在构陷他,陈国公却以为他不知悔改,毕竟两人抱在一起所有人有目共睹,没有谁胁迫谁一说,他有什么可冤枉的? 更何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三个月的身孕是不争的事实。 芷揉哭得跟泪人似的,说自己是跟着戏班子混进来,之后两人一见面,便是难舍难分。 刘氏看着那人,忍不住怒火上前和她撕扯,而后又不解恨,嚷嚷着要把人杀了。 陈国公闻言当即掀翻了桌子,让人把芷揉看管起来,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准看望。 李挽从祠堂回来已经过了子时,身边的陪嫁丫鬟曼娘伺候着她梳洗,想起夫人自宴席结束就闷闷不乐,就宽慰了几句。 也是,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曼娘熄了一盏烛火,道:“夫人,安心歇息,这是二房的事,无论如何都和咱们扯不上关系的。” 李挽侧头看向窗外,“我不是在想这件事。” 曼娘更心疼了,“夫人是在想长公主的那番话?” 李挽揉了揉太阳穴,披着了件衣服起身走到窗前,“也不是她。” 曼娘有些糊涂了,“那是何事?” 屋里阒然无声,一阵风掠过,能听见院里的竹叶簌簌作响。 李挽望着天边的圆月,哑着嗓子道,“我好像找到妹妹了。” “妹妹?”曼娘手里熄蜡烛的剪刀都拿不稳了,“夫人,可是说的......三姑娘?” 李挽道:“是公主身边的侍女,李惟。” 曼娘倒是完全没注意这个人,“侍女......三姑娘怎么可能会去做丫鬟?夫人是不是认错了?或者重名?” 李挽抑制不住心头的悲伤,喉咙发出哽咽声,“做姐姐的怎么可能认错妹妹,她就是十五啊。” 李惟的生辰是八月十五,所以母亲为她取名为十五,寓意一家人都能团团圆圆。 可团圆这两个字眼对于平襄王府的人,太奢侈了。 隆安十年冬,平襄王接下皇家圣旨出征北狄,然而途中遭遇暴雪,于逢骨关战死,平襄王妃殉情,誉王九死一生,逃回幽州。 隆安十一年春,平襄王长女李挽入东都成亲,平襄王弟弟李轲再度夺回逢骨关,斩杀北狄大将阿玉满,祭兄长,却于归途中暴毙。 隆安十五年夏,北狄再次入侵,平襄王长子李钦迎战,腹背受敌,遭暗箭,不治而亡。 隆安十五年秋,誉王接手平襄王军队,横扫敌阵,彻底击退北狄,凯旋而归。 短短不过五年的时间,平襄王府如今只剩下一个不满十岁的小世子。 嘉祐帝念及他年纪小,让他留在东都,但李挽替他拒绝了。 沉默片刻,曼娘问道:“若她真是夫人的妹妹,那她为何不来认你?” 李挽道:“肯定是有原因,不然她一定回来认我的。当初麓水城被北狄攻破,到处都是北狄人追兵,我与她雪地里失散,之后再也没见过,那时她只有十岁,天寒地冻的,我真不知道她能走到哪去,找了这么都多年,我都以为,都以为她已经不在了......” 她引开追兵后,在回去的路上晕倒了,之后再醒来,是在山下的一家猎户,可那时已经过了三天,她回去找妹妹,人早已经不在了。 猎户说那里时常有野兽出没,小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李挽坚信她还活着,可就是杳无音信。 曼娘心中大喜,激动道:“那夫人打算怎么做?要不要奴婢立刻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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