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保持趴在食案上的姿势抬起头,再次望向闻祁。 这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慎王闻祁,长着一张和阿初一模一样的脸。 闻祁冷漠地睨着她,明明是相同的一张脸,却完全是陌生的目光。 他依旧是那副微微斜倚的懒散姿势,似乎天塌下来也毫不在乎。 “你是谁?”时榆颤声问。 闻祁冷笑:“明明是你在行刺本王,你不知本王是谁?” 时榆心跳得厉害,手脚发软,让她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闻祁跟前。 崔七刚想动手阻止,闻祁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崔七立即默默退后。 时榆飞扑到闻祁面前,她穿着少得可怜的轻罗衣裙,藕臂削肩,雪脯坦腹,明晃晃地撞进了闻祁的眼帘。 让他不由得微微晃神,想起埋在记忆深处里某个旖旎的瞬间。 铃铛轻响,他的手忽然被一双柔荑拉过去,衣袖被撸到臂弯上,露出小臂内侧的陈年旧伤。 那是当年船炸开时被碎屑扎伤的,愈合后的伤痕看起来像一朵绽放的梅花。 少女眼眶一红,泪眼婆娑地抬头望他:“你是阿初对不对?你没死!太好了……” 前面是疑问,后面却是肯定,比起那个身份,少女似乎更在乎的是他的生死。 她倒是有情有义,可惜他早已不是那个被她忽悠得团团转的失忆傻子。 闻祁抽回手,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被时榆摸过的地方,讥讽道:“想要吸引本王注意的女子数不胜数,唯有你手段最为新奇,先上演两出刺杀,再来一出故人相识……可惜,你算盘打错了,本王——” 他微微倾身,带着绝对的压迫力和威胁瞅着时榆:“从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时榆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要杀的不是你!我要杀的是……那时我还以为你被慎王害死了……阿初,你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为了给你报仇我吃了多少苦……” 似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无助顷刻间破了防,泪水瞬间决了堤。 闻祁擦手的动作停下。 刺客皆已伏诛,暗卫们正在一个个搜查刺客的身份,耳朵却齐齐地朝这边竖着。 诸葛追悄悄挪到崔七身边,撞了下他,低声问:“什么个情况?” 崔七嘴锁得死死的。 诸葛追:“……” 闻祁皱紧眉头。 当初奕王在老东西东巡途中意欲造反,他得知后将计就计,故意在奕王逼宫当口救下老东西,获得这救驾之功。 却不知奕王早已在船舱地下堆满火油,他当时撤离不及,被爆炸波及,重伤落水。 醒来后便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茅屋里。 彼时他脑袋受到撞击,过往一切皆想不起来,此女便趁他失忆之际,谎称他是她刚招过门的夫婿…… 他堂堂亲王,竟被一个山野孤女愚弄至此! 恢复记忆后,他也曾想杀了此女一雪前耻,不过看着此女对他还算照料有加的份上,才饶她一命,想着借死遁来摆脱这个麻烦。 谁知“麻烦”竟又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他原想再放她一马,谁知这个傻女人竟然又来行刺…… 虽然这些所作所为是为了给他报仇,但是眼下瞧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怕是一时半会纠缠不清。 他知道,暗处还有很多双眼睛注视着他,如今这个关口上,她多留一分就是死。 他低头,紧紧地捏着额角道:“本王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如此冥顽不灵,是觉得本王耐性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如此放肆?” 说着,他掀起眼帘看向时榆,那黑白分明的眼底渐渐漫上一层血色上来,似乎真的愤怒至极。 时榆愣住,眼前的男人虽然长着和阿初一模一样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阿初温润如玉,他却阴鸷恣睢,完全不像一个人。 可如果脸可以雷同,那手臂上的伤疤呢? 他就是阿初! 时榆忽然想起她当初捡到阿初时,他重伤失忆,之后便患上了头疾,时而头痛或者记忆错乱,难道是因为头疾复发,将他们的过去全忘记了? 瞧着少女红彤彤的眼睛,像是林间受了惊的麋鹿,闻祁狠下心来,只想快刀斩乱麻,让她快些离开。 “来人,将她……” 话还没说完,谁知少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说:“阿初,你是不是头疾犯了,忘记了我们的过去?没关系,你记不记得来我都没关系,你还活着就好,以后我都陪着你,就像以前一样。” 闻祁:“……” 少女仰望的眼,似山间清泉的波,荡漾着纯粹的渴望与期盼。 罢了。 闻祁抬手绕到时榆脖后,时榆不明所以地睁大眼睛望着他,清澈的眼底倒映的全是他的影子。 指腹对着时榆耳后的睡穴一捏,时榆的身子顿时歪倒下去,软绵绵地伏在他腿上。 那样柔软的触感,一如当初。 闻祁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暗卫们已搜寻完毕,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等候指令。 闻祁将人打横抱起。 诸葛追一脸好奇地迎上来,正要开口,被闻祁狠狠瞪了一眼,定在原地张了张嘴,生生堵住该死的好奇心。 闻祁抱着时榆一边向外走,一边吩咐崔七:“把暗中的眼线都处理掉。” * 时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眼前已然不是大樊楼的场景。 她快速扫视四周,这里是间还算雅致的房间,崔七站在七步之外的桌旁。 “这是哪儿?” 时榆下意识问,她恍惚记得阿初扶着她,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崔七只道:“这里很安全,你放心。” 时榆瞥见崔七身后的支摘窗外,隐隐露出的一截月白襕衫,目光微微闪动。 “这是一百两黄金。”崔七打开桌上的木匣子,“还有云来镇的三间铺子和一间宅子的房契,这些东西应该足够你回去,无忧无虑地过完后半辈子。” 这是要赶她走。 时榆疑惑道:“他不是说想不起来我是谁?又是如何知道我来自云来镇的?” 崔七斜勾了下唇角,目光尽显嘲讽:“时姑娘,你也太小瞧我们这些暗卫了。” 时榆噎住,的确是她小瞧了。 今日大樊楼一见,方知慎王的暗卫是多么的深不可测,他们要想查她的底细自是瞒不住。 “我要见他。” “王爷不是姑娘相见就能见的人,在下奉劝姑娘最好拿着这些东西赶紧离开长安。” 时榆固执地盯着崔七:“见不到阿初我是不会走的。” 崔七叹道:“姑娘这又是何必呢,纵使你同我们王爷真的有旧,可是王爷已经不记得那些琐碎的事,姑娘何不拿着这些补偿痛痛快快地放手?” 放手? 说得容易,当初她以为阿初被人害死,带着仅有的线索四处追查。 出了云来镇她才知道天地有多广阔,人心有多险恶,为此她吃尽苦头,还险些丧命。 每当绝望濒死时,都是阿初的仇恨,支撑着她活下来的。 她原以为慎王是凶手,这才想法设法潜入王府,筹谋复仇。 这些年,她每天都活在思念与仇恨的煎熬中,结果到头来却是误会一场,叫她如何甘心放手。 何况,他还活着。 就算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还是两次放过了她,这一定是对他们的过去还有感觉,他一定可以恢复那段记忆的! 时榆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支摘窗:“我不要钱,你跟他说,只要把我的阿初还给我,我立马就走。” “时姑娘,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如今王爷身份尊贵,而你…… 还望好自为之。” 崔七的任务只是等人醒来,将东西交给她,打发她尽快离开长安,任务完成,崔七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时榆忽然道。 崔七顿住,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今天的事情瞒不住宣王他们的,你们非要把我赶出门,我一弱女子,要是落到他们手里……”她故意停顿,长叹一息道,“哎,怕是用不了多久,长安便会流传出王爷在云来镇里那段风流又狼狈的过去。” 崔七嘴角抽搐了下。 她还是弱女子,当初是谁在他们面前视死如归来着? 闭合的门扇哐啷一声开了,闻祈沉着脸快步走到时榆面前。 时榆下意识攥紧被褥。 下一刻,脖子被冷硬的虎口紧紧勒住,几乎将她整个人从榻上拧起来:“你敢威胁本王?” 闻祈周身戾气磅礴,黑沉的眸底泄出浓烈的杀意。 他不是阿初,阿初从不会用这样的阴毒狠辣的眼神看她。 时榆心里一霎间萌生了退意。 可随着闻祈的袖口落至肘弯,露出小臂内侧的陈年旧伤。 那个她曾细细亲吻过许多遍的梅花伤痕,时榆的心突然就像冲破了牢笼般,重振其鼓。 “一年!” 她细白的双手急急地攀上那节小臂,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恳求,艰难地说:“一年内,如果……你还想不起我们的过去,我……我就永远……从你面前消失。” “……” 闻祈目光闪烁。 第4章 章4 为难 半晌后,他松开了她。 时榆跌回到榻上,捂着泛疼的脖子咳起来。 闻祈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对崔七说:“先带她回府。”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慎王府前。 崔伯急匆匆迎上来,拉着刚下车的闻祈左右上下检查。 “听说少主今日又遇刺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闻祈说了句没事,就大步一迈进府了。 崔伯是府里的老人,确切来说是先皇后的心腹,是从小看护着闻祈长大的人,虽是下人,却如亲如长,很得闻祈尊重,鲜少有冷脸相对的时候。 这时,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素面朝天,却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清秀之美。 崔伯走上去,“她是谁?” 崔七道:“时榆。” 崔伯拧着崔七的耳朵说:“难怪少主最近老受伤,就你这笨头笨脑的东西,怎么能伺候好少主?我问她是何人?怎么就跟着少主一起回来的?” “啊爹爹爹……”崔七踮起脚解释道,“她就叫时榆啊,以前是府里的下人,被少主赶出去过,现在又带回来了。” 崔伯银眉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时榆一眼。 时榆无害的笑笑。 其实时榆对崔伯不算陌生,崔伯是府里的管家,她是北院里干粗活的丫头,之前为了报仇,她行事低调,见人总是垂着头,尽量不惹人注意,所以崔伯自然对她没什么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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