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顾瑶面上划过一丝失落,随后笑颜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他真的会来,提他就扫兴。苓儿,你看我今天美吗?” 她张开手臂在陶苓面前转了一圈。 陶苓托着下巴认真看了一下,随后从她满头的珠花上取下三个钗子:“这样会更美。” “讨厌。”林顾瑶像是被看穿一般,有些不好意思,“今儿来了个外域的公子,对方说自己带了件非常漂亮的花裙,要送给纱羽国最美丽的姑娘。” 陶苓好笑道:“所以你就把自己头上插成这样?” “当然不是,这件花裙已经说好要送给我了,只要我帮他办一场宴席。”林顾瑶挥手道,“我自然是要打扮的足够惊艳,压下在场所有的姑娘。” 话末,她觉得有些不妥,连忙纠正:“当然苓儿除外啦!” 陶苓将对方靠过来的头扶正,又看了一圈:“你说的外域人在哪呢?” 林顾瑶道:“别急别急,一会就到了。” 林府宴席摆在后院里,彼时各府名门贵秀齐聚院中欣赏鲤鱼吃食,陶苓则是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和林顾瑶尝着点心。 “来了。” 入院的小道上,家仆正领着一人往院中心走来,彼时正在欣赏鱼儿的人群各自回首看去,议论声也渐渐响起。 陶苓顺势看去,人群遮挡下,她只能看清小道上一双大步迈来的锦靴,黑金缠纹,做工十分精致,像是出自…… 她的心陡然一动,一个想法不受控制的自心底慢慢溢出。 这绝对不可能。 随着锦靴缓缓而至,围观的人群也两道分散开来。 “在下沈青翎,自郧国而来,为林相千金奉宝。” 沈青翎一改往日恬淡,身穿金绣云底黑袍,宽袖拂至腕处,露出一双骨骼修长的手。而他的右手食指上勾着一根细绳,细绳一直顺着他的长袍拖在地面,一直沿着小道看不到头。 陶苓坐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他。 “你可让我好等。”林顾瑶笑着起身,来到沈青翎身前,看着他手中的细绳,低声催促道:“宴席我都帮你摆了,你还不快些?” 沈青翎笑了笑,将手中的细绳递给林顾瑶,又道:“林小姐顺着细绳前去看看?” 林顾瑶皱了皱眉头,还是听话的去了。不一会儿,却略显得不高兴的回来了。 沈青翎道:“林小姐可还满意?” 林顾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人,将沈青翎拉至一旁,不满道:“不是说好给我衣裙的吗?怎么成了一车的果子了?” 沈青翎却道:“纱羽国地处广阔山川,气候干燥,我当你们最稀缺的应是各类可口的果子,难道是我想错了吗?” “果子我们这也有啊,只是种类没那么多罢了……”林顾瑶道,“不对啊,你这说的和做的完全搭不上边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青翎目光一瞥,看向了石桌旁的女子:“我意欲何图,往后你就明白了。” 说罢,他来到石桌旁,笑眼看着面前故作偏头的女子:“在下沈青翎,见过公主殿下。” …… 陶苓坐在林顾瑶的厢房中,思绪久久不能平静。在她面前的圆桌上,摆放着一件绣满桃花的长裙。 粉白相间,含苞绽放,栩栩如生。 裙面上的每一朵花瓣花蕊都是用相对应的绣线绣上,每一针每一线,都是那么的严谨,那么的恰到好处。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说好的要送给我的,怎么转头就送给你了?果然啊,男人的话不可信啊!这人一定是借我之手,故意向你献殷情的。都怪我都怪我,好好的见什么外域人……” 林顾瑶说了一堆,再度来到陶苓身前,握住对方的手:“苓儿,这次事怪我,害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迫收下这件衣裙。我知道你很讨厌这样的事情,往后绝对不会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陶苓回过神来,道:“他怎么会找上你?” 林顾瑶道:“哎呀、我不是近来喜欢在江湖上搜罗些古怪新颖的物件嘛!也不知对方是怎么盯上我的,他托人给了我一封信,说我要是帮他办个宴席,不仅赠我宝物,还会在国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你说我怎么就信了他的话了……” 陶苓打断:“你说他要在国王面前替你美言?” 林顾瑶点点头,随后手一摆:“事后一想,我还需要他替我美言吗?我有你在还怕什么,我纯粹就是为了……”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摆放整齐的衣裙上。 这样的衣料,这样的刺绣工艺,纱羽国压根找不出来第二件。 陶苓倏地起身:“他该不会……” 她不作多想的急忙往屋外跑去。 林顾瑶见状,喊道:“苓儿,你的东西还要不要了?” 她的话刚出嘴边,就见陶苓转身再度来到她面前,看了她一眼,顺手抱走了桌上的衣裙,消失在院里。 林顾瑶歪着头不解道:“苓儿什么时候也对姑娘家的东西这么上心了?” 随后她将双手握拳抱在胸前,一脸惋惜:“不过,那件衣裙是真的好看啊!” 第三十三章 ◎一纸婚约的羁绊◎ 今日的富邦街上格外热闹。 由于林相府大摆宴会宴请外域男子一事闹得满城皆知,富邦街上一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好奇外域男子的样貌,有人惊奇相府宴席的精致,还有人只为一睹林相千金的容颜。 毕竟,这场宴会对外的传言,是林顾瑶的倾世容颜引来外域男子的倾慕赠礼。 对于此等不着调的传言,陶苓不用多想,一定是出自林顾瑶本人所为。 街道上人流涌动,嬉笑不绝于耳,纷纷都朝着林相府邸门前靠拢。陶苓从林府出来时,甚至寻不到一点出路。 “林顾瑶!”她咬牙切齿的返回院中,碍于公主的身份,她只能另辟新路。四下寻望一番,最终爬上了角落里的院墙,翻了出去。 为了护住手中的衣裙不被刮脏,她的动作较为小心。 “看来你是很满意我送你的礼物了。” 陶苓落地后,身后扬起了一道温和沉静的嗓音,她一时怔住,随后转身看去。 沈青翎蹲在院墙外围的一棵树上,正含笑看着她。 陶苓在看到他时,悬着的一颗心渐渐稳住,一时不知是该气愤还是该高兴。她就这么不惊不喜的看着他,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气氛也随之微妙了起来。 沈青翎看着这样的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眼中如涟漪的湖面,一层层的荡漾开来,将心底里最柔软的思念一点点显露出来。 然而这些,陶苓似乎看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她将手中的衣裙丢在地上,冷漠的看着他:“我不喜欢它,更不可能收下它,我来就是为了将这个还给你。另外提醒你一句,这里是纱羽国,里面是林相的千金,不是你能随意戏耍的女人,你这位郧国的王爷还是知趣点赶紧离开。” 郧国的王爷? 沈青翎低头轻笑了一下,随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这才几日没见,就跟我分的这么清了?郧国的王爷?说到底,你还是我御息阁的人呢!” 陶苓不屑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吗?现在还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沈青翎来到她身前,并未因为她的言语而生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说真的,你消失的这段时日我过得不太好,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我真的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平静的说着,像是在说一件早已无关痛痒的小事,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所克制的到底是怎样波涛汹涌的情绪。 陶苓听完不禁发愣:“你……找我?” 陶苓显然一脸不信,沈青翎也仿若没看见,他慢慢的靠近她,眼神突然变得深情:“是我想错了,我不该对你抱有戒心,若是我足够相信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陶苓睁着圆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张俊颜,不禁陷入沉思。 明明是这一张脸啊!明明是沈青翎啊!为什么她却觉得他有些陌生?不对,他就不应该说出这些话才对啊! 她一掌隔开二人距离,严肃道:“沈青翎,你若是再这么戏耍我,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沈青翎挑眉:“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别忘了,我跟你之间可是有很深的羁绊哦!” 很深的羁绊。 这几个字不禁让陶苓想到幼时那件事,若是没有他的故意为之,自己一定不会赌气跟他定下婚约,也就没有往后的种种,更不会在郧国再次遇见他。 归根结底,他们之间不过一纸婚约,如今婚约取消了,何来的羁绊可言? “你我已经解除了婚约,你莫要胡言乱语。” 沈青翎眼中浮现出一丝失落:“陶苓,你当真要与我划清界限?” 陶苓迟疑了,她听着这几个字,心里不禁一阵揪紧。 她……真的愿意和他划清界限吗? 若是搁在以前,她一定不愿意,她要缠着他,折磨他,不让他好过。可如今,她倒是不恨他了,虽然他做的事情总让她理解不了,但是她发现他变了,不像幼时初见那般讨厌。 他想要自由,她也想还他自由了。 “我……” “苓儿?” 陶苓正打算和沈青翎说清楚,她决定放过他了,话刚到嘴边,就被身后一道沉稳有力的嗓音打断。她偏头看去,不禁惊讶:“三哥?你怎么会在这?” 陶赤一改往日军装,一套低调得体的锦云衫,配上一个纯白的玉佩点缀,看上去竟添了几分书生文雅的气质。 “你在这干什么?他是谁?” 他的五官十分硬朗,一双眼睛更是犀利逼人,直直盯着陶苓身后之人。 陶苓见状,由心而生出一丝担忧。毕竟对于陶赤,她还是有些骨子里的屈服和害怕的。 “三哥,他是我在郧国认识的……朋友,来找我叙叙旧的,一会就走了。” 陶赤打量了一下沈青翎,随后牵起陶苓的手:“跟我回去。” 陶苓乖乖的跟着陶赤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丝毫不掩的笑声。 陶赤眉头一扬:“你笑什么?” 沈青翎掩着嘴,眼角笑意未褪。他轻咳了两声:“抱歉,我只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听话,所以……” “很好笑吗?”陶赤脸色并不好看,他松开了陶苓的手,走到沈青翎面前,看着他,“你有什么胆量敢笑她?” 陶赤此刻阴着一张脸,看上去好似随时都会动手。陶苓见状连忙上前抱住陶赤的胳膊,略带几分撒娇的语气:“三哥,我好饿啊,你带我去吃东西吧!真的好饿,快饿晕了。” 陶赤看了一眼陶苓,面色也缓和了些,他拍了拍陶苓绕在他胳膊上的手,随后对着沈青翎道:“赶紧走,明日我不希望在纱羽国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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