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古上前一步,将自己手中青铜小鼎举起,冲着季窈娇笑道,“终于见面了,神女季窈。我是该叫你神女姐姐,还是尊称您一声奶奶好呢?哈哈哈哈哈。” 季窈挑眉,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骂了一句“小偷”。 “你说什么?你敢当着全天下的人叫我小偷?” “怎么?敢做不敢认?当年你的母亲从我身上取走蛇王蛊,不是小偷是什么?你是小偷的女儿,我该叫你小偷妹妹,还是臭不要脸的?” “你!” “说这么多废话做甚?”楼元应瞪她一眼,身边女人立刻噤声。 他走到城墙边,远远地看着对面马上的身影,笑得云淡风轻,“好久不见,本王的好哥哥,一切可都安好?” 时隔多年再见亲人,杜仲心中绞痛。他顷刻握紧缰绳,激动到手微微发抖。 “投诚归降,宣布退位,我会看在阿芒、阿乃和兄弟一场的情分上,留你全尸。” “哈哈哈哈哈哈。” 城墙上的男人笑得猖狂。 “你以为有委蛇和神女帮你,你就一定能赢我吗?” 一个眼神示下,依古立刻打开手中铜鼎,无数血红色半透明的蛊虫如风中微尘一般顷刻间全部散开,向着城墙下一具具行尸走肉而去。 接着女人口中默念咒术,肌肤上一根根血管突然发出金色光芒,她眼中乍现金光,宛若另一条金眼王蛇一般。白日晴天骤然暗下,无数白色虚影听到召唤自地面升起,附在站立的尸体之上,□□与魂魄渐渐合二为一,尸体的瞳孔重新开始转动。 “是阴兵。” 随着杜仲的眼神看过去,京墨和蝉衣面前是无数重新活过来的苗疆士兵。他们的肌肤虽然已经开始溃烂、腐败,肤色灰白、布满青紫色尸斑,但脸上神情却统一的暴裂、激动。 他们嘴里开始发出愤怒的嘶吼声,拿起武器死死盯着对面擒王军队,恨不得用眼神将他们撕碎。 “杀!” 站在城墙上的王一声令下,所有苗军顷刻间全部出动,千军万马朝着杜仲席卷而来。 两军交战,四位年轻的将军带头冲锋在前,手起刀落,血溅四方。 奈何阴兵没有痛感,即便被割掉头颅、卸下手臂依旧可以再站起来杀敌,杜仲赶紧下令,命令所有人在遇上阴兵的时候先砍双腿,让他们至少站不起来,方便彻底斩杀。 从地府召唤的阴兵爆裂异常,杀气太盛。加上力大无比,没有痛感,杀得擒王军伤亡惨重。季窈带着委蛇穿梭在战场之上,指挥委蛇将大片阴兵铲倒,再一个个咬在口中,扔到城墙上摔成肉泥。 依古远远看着站在委蛇身上的女人,口中突然换了咒术,原本阴暗的天空不一会儿乌云密布。 石万乔最先反应过来,骑着马朝杜仲奔来,眼神慌乱道,“委蛇怕雷电,巫女的目标是神女!” 杜仲听完脸色大变,解决完身边几个士兵之后立刻掉转马头,往委蛇和季窈的方向奔去。 黑压压的天空此时已经开始闪电,巨大雷声响起的瞬间,原本还在大杀四方的委蛇立刻定在原地,表情痛苦起来。 受到雷电影响的委蛇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扭动起来,季窈在它身上站立不稳,只能双手抱住蛇身,同时开口不断安抚它的情绪。 蝉衣和京墨见此情形也靠过来,解决季窈身边围攻上来的阴兵。 依古见雷电已经起效,趁势再一次更换咒术,同时城门打开,放出四只猎豹。 这四只猎豹乍一看无甚特殊,仔细一看却都双眼充血,显然与阴兵一样被依古用灵蛊控制,不再认识神女。 杜仲三人正围着季窈与阴兵厮杀,四只幽灵猎豹扑过来,将他们三人从马上扑落,落到地面上。受雷电影响,季窈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自己双眼、耳朵都捂住,看不清面前景象也听不见杜仲呼喊的声音,只能茫然的站在委蛇身上,挥舞手中利剑。 猎豹受依古控制,目标是季窈和委蛇,于是在扑落三个男人之后稍稍后退,一个纵身直接跳到委蛇身上,对季窈发起攻击。 “不要!” 杜仲持剑飞起,却被委蛇不受控制的尾巴打开。京墨和蝉衣同时跃起,落到委蛇背上,阻挡猎豹攻击季窈。 可那是被阴兵附身的猎豹尸体,即便万箭穿心也毫无感觉。 京墨连续赐中几剑仍然阻止不了猎豹朝季窈扑过来,无奈之下他一个飞身跃起跳到猎豹背上,一只手抓住它后脖颈皮毛向上提起,另一只手下伸环过猎豹脖子,使出全身力气将猎豹斩首。 头颅掉落,幽灵猎豹却继续顶着海碗大小的血洞朝季窈扑过去。晃动之间京墨被甩出去,落到委蛇尾巴附近,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杜仲双眼圆睁,气急之下捡起地上掉落的马鞭勒住猎豹脖子,反手背靠背将它扛起,同时朝蝉衣大喊:“快,砍它四肢!” 蝉衣稍稍撤身飞到猎豹一侧,剑起剑落,猎豹两只前爪被齐齐斩断,落在委蛇背上。 解决两只,还剩两只。 这两只猎豹看到同伴下场,像是还会思考一般,一只从身后扑向杜仲将他按倒,另一只张口咬住杜仲手臂。蝉衣拼死也无法叫猎豹松口,只能一下下猛击尸体头颅,腐败的血染红他两只衣袖。杜仲吃痛之余手中利剑应声掉落,被猎豹衔住手臂直接甩出去,落在不远处地上,受伤严重,无法站立。 趁蝉衣目光追着杜仲而去的间隙,最后一只猎豹已经瞄准季窈的后背朝她扑过去。就在锋利的豹爪即将落在女娘后背,尖刺一般的指甲将她脖子刺穿那一刻,蝉衣从侧面跳起,千钧一发之际用剑斩断猎豹两只爪子,同时用身体将猎豹撞开,人和猎豹一起滚落地面,掀起巨大的灰尘。 那猎豹虽然失了前爪,身体余下部分却依旧听令于依古的指挥。 猎豹张开大口,对准身边躺着的男人脖子咬过去,霎时间蝉衣的脖子鲜血飞溅,整个人四肢僵硬,将手中利剑松开。 “蝉衣!” “蝉衣!” 京墨和杜仲凄厉的呼喊声吸引了季窈的注意力。她怔愣转身,鼻子隐隐闻到了血腥气。 那不是这些阴兵尸体的气味,而是鲜血的气息。 “蝉衣?蝉衣怎么了?” 京墨起身迅速来到蝉衣身边,挥剑将猎豹头颅斩下,季窈眼前模糊一片,循着气味踉踉跄跄靠近,伸手摸索到蝉衣还在喷溅血液的伤口,下意识想要捂住那个洞。 “不要……阿弟,不要……” 血液一点点流失,蝉衣原本痉挛的四肢开始渐渐发冷。他呼吸变的微弱,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侧目看向面前已经哭成泪人的季窈,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 “阿姐……” 这是他重新拥有亲人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了吗? “阿弟你别慌,我现在就救你!” “不用了,阿姐……阿姐,对不起,我说好一定要护你周全的……” 季窈哭成泪人,眼泪一滴滴落到蝉衣脸上,只是摇头,“不要乱说,你快点吸我的血,快……” 头上雷电还在继续,季窈双目不能视物,冲着京墨伸出手来,“把剑给我。” “掌柜……” “把剑给我!!!” 接到剑的瞬间,季窈划破掌心,不断渗血的手掌覆盖在蝉衣嘴上,将血滴入他口中。她尤嫌不够,又将自己另一只手也划破,按在蝉衣还在流血的伤口。 可少年的嘴已经发凉,她的手掌没有传来吮吸的感觉。她哭喊着继续用力,把血源源不断从掌心挤出,也只是糊在了蝉衣惨白的脸上。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依依不舍地看季窈一眼,眼泪自眼角滑落。 “多想再多叫几次,阿姐……” 他的亲人。 这一次,终于不是他目送自己亲人离开了。 感觉到掌心的人偏过头去,季窈微微张嘴,愣在原地。 他死了吗?他死了吗? “不会的,他才刚认了我这个姐姐,他昨天还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偷偷溜回南风馆的!他不会死的……啊!!!” 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喊划破天际,镇得周围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朝哭喊声的方向看去。 杜仲捂着胸口从地上坐起来,慌乱之中只见季窈眉心盘踞的结印突然发光,一道刺眼的金光划破长空,冲破乌云,直入云霄。 天地之间突然开始震动,分不清是地面摇晃发出的声音还是王城两侧的密林之中传来震动声。众人抬头,密林之中无数鸟雀从树冠之中飞出,成群结队、遮天蔽日,朝着乌云飞去。 雷电将一只鸟劈落,又立刻飞入另一只。无数鸟雀在天空中盘踞成一个巨大的黑洞,依靠振翅和尖锐的叫声渐渐将乌云驱散。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委蛇身上,原本灰蒙一片的眼瞳重新聚焦,季窈拿起京墨的剑跃上委蛇头顶,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闪烁着无比坚毅的光。 与此同时,山林中原本躲藏起来的猛禽野兽全部倾巢而出,朝着苗军和阴兵们扑过来,所到之处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依古愣愣地看着天空放晴,还来不及调动体内蛇王蛊施展下一个咒术,参天的神祇已经来到面前。无数鸟雀垂直下落,冲着依古面门飞过来,围在她身边不停拍打她、叮啄她。楼元应见势立刻远离,眼睁睁看着依古从城墙上掉落下去,被委蛇张嘴咬住,露出上半身盯着比自己头还大的金色眼瞳浑身颤抖。 “不要吃我……对不起,蛇王蛊我立刻还给你,求求你不要吃我……” “你不配跟我谈条件!” 季窈双眼通红,一剑将依古胸口贯穿,看着蛇王蛊金色的微光自依古体内浮现,顺着宝剑一点点飘向自己,最后沁入她眉心,为她眉心盘踞的结印点上最后一笔之后,季窈抽出剑刃,委蛇也同时松口,将依古的尸体扔下城墙,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依古已死,季窈心中的愤怒丝毫未减。 她抬头看向城墙边被众侍卫护在身后的苗王楼元应,眼中森然的杀意吓得众人腿软。 眼看着委蛇的头一点点朝着自己的方向挪移过来,楼元应呼吸微滞,连连招手叫所有人护驾。季窈站在委蛇头顶缓缓上升,转眼间再次高过城墙,立于楼元应面前,锋利剑刃将他对准,声线阴冷。 “把楼元应交出来,其他人可以免于一死。” 有了猛禽野兽的帮助,擒王军虽然稍稍得以喘息,但依然伤亡惨重。在宛若杀人武器一般的阴兵带领下,苗军大败杜仲的军队,只剩下不足千余人苟延残喘,被苗军围困起来,站在城墙之下望向城楼,希望神女和大王子可以取得最后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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