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其他,季窈再一次割破手指,挤出鲜血喂进蝉衣嘴里。石万乔将寨子里所有的苗医都请来,给蝉衣清理、包扎伤口。 苗医之中年纪最长的老人替蝉衣诊脉,连连点头道,“幸好致命的伤口被神女的血封死,体内流失血液也在最短时间内恢复些许,这条命算是保住,至于他会不会醒,何时会醒,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会的,他一定会醒的!” 滴落蝉衣口中的鲜血缓缓渗入咽喉,季窈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知道他已经能吞咽,终于松一口气道,“阿弟舍不得抛下我这个刚认的阿姐。” 失而复得的喜悦来得突然,仿佛季窈才是那个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那个人。她失去力气,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杜仲赶紧上前将她扶到一旁椅子坐下,倒茶水喂她喝下。 顺着男人递来的手,她瞧见杜仲脖子后面针眼周围的紫色又扩大一圈,赶紧伸出手指,要他也吸自己的血。 “不管是何毒,都先喝我的血解了再说。” “应该不是毒,我此刻没有觉察有任何不适。” 说来也怪,从城墙跳下来之后,原本一直隐隐作痛的后颈针眼立刻就不疼了。 为以防万一,季窈还是忍痛将指尖的血挤出来,拉过他,将血滴在针眼处。一会儿的功夫,针眼缓缓愈合,紫色淤青也顺势消失。 白天声势浩大的一战仿佛是一场梦,只有房门外不断传来伤兵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在提醒季窈,他们这一战败了。败给毫无人性的灵蛊,败给依古从地府召唤出来的阴兵和猎豹。 入夜以后,石万乔再一次来到蝉衣房内。 祖父被逼自刎,爹娘和妻儿落在楼元应手里,面前男人一日之间仿佛苍老了数岁。他此刻双眼猩红,强撑着最后一股劲说道,“禀大王子,臣清点完余下士兵,总共还剩九百三十二人。” 楼元应手下依旧千军万马,而他们残兵败将,独木难支。 杜仲双手攥紧,青筋暴起,声音却消沉道,“不能再让大家跟着我白白送命。传令下去,擒王军就此解散。你的亲人我会想办法救出来。剩下的战争,是我和楼元应两个人的事。” 脑海中浮现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杜仲脖子上那股痛感又传来。可季窈明明已经将他治好了啊。 来不及细想,面前石万乔跪下说道,“万万不可!楼元应暴虐无道,手段残忍;巫女一族滥用灵蛊,视万众苗疆子民的生命如草芥。经此一战,我们所有人都认定大王子你才是真正有资格做苗王的唯一人选。我替众将士和士兵请命,自愿跟随大王子继续攻打王城,哪怕粉身碎骨,亦不曾退缩一步!” “愿誓死追随大王子!” 面前黑压压跪倒一片,杜仲和京墨的脸色依旧惨白,沉默无言。 “好志气!”季窈率先起身将石万乔扶起,眉眼间燃起坚毅的焰火道,“请诸位放心,哪怕一兵一卒,都是我们最重要的弟兄,我季窈第一个带头冲在最前面,保证把楼元应那个狗贼的狗头拧下来,喂给阿蒙塞牙缝!哦,阿蒙没有牙……那就送给大家当球踢!说到做到!” 京墨被季窈高涨的士气感染,也站起来点头道,“神女说得对,人少有人少的打法,我们也并非毫无胜算。” “京郎君有何妙计?” “排兵布阵非我所长,待我翻遍兵书再议。当务之急是先派一队精兵,随我潜入王城将四名人质救回来。如此一来,我们之后才不会束手束脚。” “我这就跟你去!” 说罢季窈一刻也不能等,作势就要走出去。没想到她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一个士兵,两人各自倒在地上叫唤,“哎哟。” 来人慌慌张张,连话都说不清楚,“禀、禀大王子,有、有人来、来了。” “是谁?” 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进来,揭下兜帽,露出爽朗的笑容,“京都一别,季小娘子,别来无恙。” “皇上?!” 来人竟然是南宫凛。 杜仲第一反应并不好。他起身站到季窈身边,不动声色将她从南宫凛身边拉开,哑然道,“皇上怎会来此?” 还是这种时候。 算上从京都到王城所需要的时间,南宫凛应该从他们一行人离开京都没多久便启程跟在他们身后,否则也不会再这种时候出现在王城附近。 还好京墨态度还算恭敬。南宫凛在一旁凳子坐下,喝一口茶水道,“自然是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今日一战,你们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想发起反攻,难如登天,更别说要打赢这场仗,简直是白日做梦。所以朕带了五万精兵来,助你攻入王城。” 五万? 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 季窈几乎已经可以想象,神域的五万精兵对上楼元应最多一万的苗军会是何等场面。 杜仲脸色依旧不好,躬身道,“皇上好意,楼元麟心领。但这是我苗疆族内之事,与神域全然无半点瓜葛,还望皇上不要插手。”末了又补充一句,“也不要妄图趁虚而入,夺我苗疆疆土。”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王室族人。” 南宫凛不藏也不演,直说道,“那朕就实话实说了。帮你不过是还季小娘子一个人情,朕的军队久不上战场,借此机会好好操练操练也无妨。但若你没能夺位成功,朕的这五万精兵也不能白来。新苗王暴虐昏庸,我势必借此机会除掉王室。至于是吞并苗疆,就此将苗疆纳入神域疆土,还是另寻得力郡王,替朕接下苗疆,从此成为神域附属之地,年年进贡,那就要看朕的本事了。” 季窈听出其中端倪,起身反驳道,“纳入神域与成为附属国都是一样的!皇上你既然要还我人情,就不应该趁火打劫!就算杜仲战败,楼元应是个昏君,我也会第一个站出来与你对抗,不会眼睁睁看着苗疆并入神域疆土!” 南宫凛斜她一眼,表情闲适随意。 “这个日后再说罢。毕竟,季小娘子你应该也不认为,你们会输吧?” 季窈语塞,“话是这么说……” 京墨将杜仲和石万乔拉到一旁,低声劝说道,“其实皇上这时候带兵入苗,并非一点好处也没有。他答应要助我们一臂之力,与楼元应再打一仗的胜算大大提高,几乎可以说是必赢。且不说他既然开了金口,至少表面上就一定会做到,就算后面再出什么乱子,其相邻的南诏、吐蕃和大理至少也会投鼠忌器,看在神域率先出兵的情况下暂缓趁虚而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保全。” 这话不无道理。 “不愧是能坐稳神域皇帝一位的人。” 南宫凛当初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登基,想当然也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 看着面前陷入沉思的郎君,京墨突然笑了,“我倒是有一以牙还牙的妙计。” - “什么?神域派兵来了?!” 楼元应推开统领一路从王城出来,骑马朝着城墙的方向奔去。 上到城楼,面前乌泱泱一眼看不到头的神域军如潮水般翻涌而来,金戈铁马并列方阵,再后面是不远千里跟随军队一同到来的孥车、刀车、投石车,从远攻到近战一应俱全,乍一眼看过去仿佛一片正在移动的森林。 此时苗军尚未出兵,还在城内休整。但楼元应知道,他那仅一万出头的散兵加上远远比不上神域军手里的精良兵器,战胜的几率几乎为零。 士兵统领亦被这黑压压的阵势下得腿软,楼元应又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不肯罢休道,“那就淬毒!在兵刃和弓箭上全部淬上剧毒,快!” 这一次,杜仲和石万乔带领的军队反守为攻,转眼间已经兵临城下。南宫凛乐得清闲,坐阵军队最后方,等着看他们这一场仗会以何种结局落幕。 见城门紧闭,孥车和投石车率先上场,将守在城门上的将士尽数射下,跌落城墙;巨石一个个砸来,将原本就受损的城墙砸出一个个大洞。 一片血雨腥风之中,苗军兵刃齐备,终于打开城门迎战。 而另一边,城墙下一角被灌木树丛掩盖的角落,一身苗疆人打扮的京墨带着七、八个身手矫健的护卫绕过守卫进到王城,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守城的士兵或者将领。 他们翻过高墙进入王宫,凭借石万乔给的地图找到地牢,杀死狱卒之后成功将四名石家人质救出,由护卫带着从隐秘小道避开战场,离开王城。 城墙之下,一场厮杀还在继续。 淬毒的兵刃没能起到作用,他们冲出来才发现神域军的弓箭已经提前将他们锁定。 两军各放出弓箭,楼元应这边的毒箭却全都被盾牌挡住,伤害甚微。楼元应的苗军没有铠甲护身,即便身手矫健能与神域精兵近身对抗,也难敌远程攻击,倒下去的苗军越来越多。 “报!” 一名护卫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道,“禀王上,刚才王宫来报,有人趁虚而入,带人从地牢里把四名人质救走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招玩得真妙。 胜负揭晓时刻来得比上一次更快,楼元应站在城楼上,与战场之中,脸上沾满敌人鲜血的杜仲远远对视,眼中不甘溢于言表。 与楼元应对视上的那一刻,杜仲脖子后面又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捂住脖子,抬头继续与楼元应遥遥相望。 认输罢,他的弟弟。所有罪孽与祸根,到了地下,与他们的爹娘和祖母磕头认罪去。 楼元应眼中燃烧熊熊烈火。他一把推开护卫大喊,“不,我还没有输!” “传令下去,即刻停战,开城门。让楼元麟一个人进宫来见我,否则我就下令把整个王城一把火全部烧掉,让所有人替我陪葬!” “不成。”季窈站在委蛇头上,脸上也沾着不知道谁的血,“一定有诈,你不能一个人去。” 此时两军已止,战事暂休。杜仲翻身上马,准备跟着苗军统领进城,“我若不去,遭殃的是全王城百姓。” “那你等一下。” 季窈从委蛇头上跳下来,参天的神祇在众人面前盘踞两圈瞬间变小,回到女娘手心。她将委蛇放到杜仲掌心,变小后的委蛇立刻钻进杜仲衣袖,缠在他胳膊上。 “你带着它进去,有何事发生它自会现身救你。” 神女与委蛇分开,对季窈来说无疑是陷入另一种危险。他内心柔情与缠绵盈满胸腔,难以自持上前抱住她,在女娘额头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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