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刀与枪真正开始对战,喊杀声震天。 陈樾抬眸见宋勉章和高附无需吩咐就已顶替他的位置指挥锦衣卫作战,他估量了下,觉得将金吾右卫镇压下去应该没问题,便没在月台多留,抱着棠袖直出启祥宫正门。 出了正门,后方打打杀杀远去,棠袖拍拍陈樾肩膀,让他放她下来,陈樾没放,反将她搂得更紧。 棠袖一顿。 “陈樾。”她喊。 陈樾嗯了声。 正当棠袖以为,陈樾会说她今日实在太过乱来,不想他只是说:“以后别这样,我害怕。” 她不知道。 望见她被挟持时,他顷刻便失了冷静。 棠袖静了静。 她扭头看正门里犹在厮杀着的月台。 今日这场宫变,乍看福王是无奈之下方铤而走险,但实际并非福王一人促成。 他不肯走,多的是人逼他走。 棠袖转过来,说:“等出了宫……” 陈樾一把将她放到地上,紧张地打量她。 “你哪里受伤了吗?” 棠袖说:“没有。” 陈樾松口气。 棠袖道:“我在想,等出了宫,我……” 她突然停住了。 陈樾道:“嗯?” 棠袖说:“我跟你回侯府。”她捧起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好不好?” 片刻后,刀鸣枪声停止,宋勉章与高附来到正门外,向陈樾禀报金吾右卫被悉数镇压,锦衣卫大获全胜。 禀报完毕,宋勉章对着仿佛容光焕发的都指挥使沉思。 打赢金吾右卫是功劳一件不错,但值当这么高兴? 宋勉章自然猜不到他们都指挥使等了足足六年,才终于等到夫人说要回侯府。 当然眼下并不是回侯府的时候。 金吾右卫无令进内廷,欲害皇后不成,反挟持棠袖这么大的事,陈樾得去把皇后安全接出来,还得去见皇帝。 想来皇帝也已经知晓此事了。 “你先别出宫,找地方坐着等着,”陈樾走前对棠袖道,“高附留给你,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其余人不管是谁都别理会。” 棠袖如何不知事情的严重性,点头应好。 陈樾便带宋勉章等锦衣卫押着金吾右卫走了。 多亏留的不是宋勉章,而是高附,这日从陈樾离开,到陈樾回来,期间除了流彩昭夏带陈由珝寻过来,被棠袖说这是自己人外,其余人无论谁找棠袖,是臣是妃,是敌是友,高附皆没让任何人靠近棠袖方圆三丈之内,更别提和棠袖说话。 不管对方如何乞求,如何威逼利诱,高附都一概充耳不闻,只一门心思地念着都指挥使让他定要保护好夫人的命令。 是以待陈樾回来,高附二话不说,给宋勉章使个眼色,便飞也似的冲出去。 他速度太快,宋勉章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就听棠袖对陈樾说高附一根筋也太直了,让他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他就真的半步都不动,甚至她喂陈由珝,他哪怕背过身捂着耳朵也一定要呆在能第一时间护住她的位置,期间哪都没去,连口水都没喝。 宋勉章懂了。 合着是去解决个人问题。 陈樾听完,也道:“是有些直,但要的就是他直。”然后问,“我走之后没再出事吧?” 棠袖说没有。 高附那大高个儿给她挡得严严实实的,她连都是谁来找她都没看太清,更别提碰着新的事。 陈樾道:“我跟圣上说了,你今日受了惊,我先送你出宫,有什么明天再说。” 前往东华门途中,金吾右卫指挥使突然以身拦路,想给棠袖赔罪,顺带也请陈樾手下留情不提,陈樾送完棠袖又赶回宫里。 皇帝嘴上说让他尽快查清此次宫变,但陈樾清楚,他统共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 若他两天内没能查清,皇帝决计不会再让他这个跟棠袖最亲近的人查了。 好在和棠袖一样,陈樾对谁最有可能使唤得动金吾右卫也是心中有数。 于是短短一夜工夫,陈樾就给皇帝呈上一些极隐秘的证据。 其中几处似乎暗指福王。 皇帝看后却说:“福王明日便要走了。” 陈樾在下方垂首站着,不答。 皇帝也陷入沉默。 因为皇帝忽然想到,陈樾是陈樾,不是棠袖。陈樾从来都只会按他命令行事,从不会与他发生争执。 如果是棠袖在这…… 最终皇帝的选择仍和以前一样,下令将包括金吾右卫指挥使在内的涉事者全部处死。 翌日二月十七,福王如期离开北京,前往封地洛阳就藩。 福王离京的时候,北京又下雪了。 皑皑白雪覆盖着高大城墙,人立在上头,呼出的尽是白气。 待福王车队再望不清了,未奉皇帝命,独自一人悄然前来的陈樾稍稍倾伞,转身与奉命为福王送行的叶向高擦肩而过。 二人若有若无地对视一眼。 好似有些无可言明的心照不宣。 送走福王,皇帝的安抚跟着下来了。 常云升宣旨,陈樾平定宫变有功,晋正一品都督。棠袖救驾有功,赐蟒衣一件。 棠袖接旨。 随即刚到手的蟒衣直接放进马车里,当晚就带着陈由珝搬回江夏侯府。 棠袖回侯府,且还是福王就藩的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回侯府,一时引发各种揣测猜想,连西平侯都忧心忡忡地跟杜湘灵说怕又要出什么乱子。 杜湘灵闻言道:“能出什么乱子啊,不就是回夫家,怎么她还不能回夫家了?” 西平侯说:“你不懂。” 杜湘灵心说我不懂什么不懂。 我跟藏藏关系那么好,我不懂你懂? 杜湘灵转头便去江夏侯府,拿西平侯这话一问,果然棠袖道:“就是突然想回来住了。不行吗?” 杜湘灵说:“怎么不行。”不过,“还在生气呀?” 棠袖没接话。 当然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 她都不惜亲自入局,演那么一出大戏给皇帝看,皇帝却仍偏心福王,还拿一贯用来哄皇贵妃的手段试图安抚她,她要不气,那她真能立马得道飞升了。 好在福王已经离开北京,她也不算做无用功。 只心里还是不太得劲。 她现在对皇帝,除生气外,其实更多的还有无可奈何。 那是皇帝。 如今连太后都不在了,谁能奈何得了皇帝呢? 杜湘灵听完,道:“藏藏,不瞒你说,我最近也觉得这宫里宫外的没意思,我准备过两天就走了。” 棠袖道:“这么快。这次要走多久?” “不知道。”杜湘灵漫不经心,“可能五年,十年?也可能这趟运气不好遇上飓风,我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瞎说什么。” 棠袖打了她一下。 她没躲,只笑,乐呵呵的。 借棠袖的名头去东宫最后陪了次沈珠玑,杜湘灵说走就走。 杜湘灵走后,棠袖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养孩子。 这一年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大事。 如宫里太子第四子,即李选侍的儿子夭折,膝下只余一个女儿,以及河南卫辉府的潞王听闻太后讣告,伤心过度逝世等,棠袖都只听听就罢。 唯一被听进去的,是朱由检生母刘淑女去世,朱由检交由李选侍抚养。 而东宫私下传闻刘淑女是被太子打死的。 “没人拦着吗?” “太子发作,谁敢拦。” 接着便是内阁首辅叶向高乞归离京,方从哲成新任首辅。 因着先前合作还算愉快,陈樾特意去给叶向高送行。 回来同棠袖说,总觉得叶向高这一走不会太久,他日后肯定能重回朝堂。 诚然也有值得一提的喜事,譬如棠蔚妻子有喜了,陈由珝也满一岁,学会说话走路,开始成天爹爹娘娘地喊,前前后后地跑。每每陈檖带陈良璥来江夏侯府,大的给小的展示如何掏鸟蛋捅蜂窝,调皮捣蛋得不行,可把棠袖气的。 她不好揍陈良璥,陈由珝她还揍不得? 挨了打的陈由珝哇哇直叫。 就这陈檖还在旁边乐呵呵地说男孩子小时候皮点好,长大就变文静了。 棠袖给陈檖翻个白眼。 如此到了年底,陈樾生日,棠袖算算,竟是三十而立。 得知自己满三十岁的陈都督面容一下变得严肃。 他问棠袖:“你会不会觉得我老了?” 棠袖想想说:“还好?” 毕竟她跟他就相差三岁。 她要是觉得他现在就老了,她自己不也得老了? 又想别人家丈夫三十妻子二十七,已然估摸着快要给孩子议亲了,他们家陈由珝却连爬树都还没学会,这么对比下来,他们两个好像要显得格外年轻。 陈樾神色微缓。 从棠袖回侯府到现在,她半句没再提过和离。陈樾自忖他与棠袖的夫妻相处之道也比在棠府时更为舒适自然,更别提他还拐弯抹角地问过,棠袖对现状非常满意。 嗯。 她不嫌弃他就好。 翻过年,阳春三月,棠蔚妻子分娩,棠府总算有了长孙。 辰二爷拉着棠东启瑜三爷冥思苦想许久,还参考冯镜嫆韵夫人的意见,最终给长孙取名棠焕。 陈良璥和陈由珝一左一右地趴在摇篮边上,围着棠焕猛看。 看完,陈良璥道:“没我好看。” 陈由珝跟着说:“没我好看!” 棠焕不懂,闭着眼呼呼大睡。 正巧棠袖从外路过,听见兄弟俩搁那点评棠焕长得丑,直接把两人叫出来。 遂挨打。 同月,努尔哈赤进京朝贡。 这是努尔哈赤最后一次朝贡。 他已正式确立八旗制度,又建七大庙,行将称汗。 及至五月初四,紫禁城出了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初四这天黄昏,一男子手持枣木棍,一路闯入慈庆宫,击伤守门侍卫,直奔前殿,欲刺杀太子。 后刺杀未成,该男子被东宫内侍擒拿。 棍即梃,此梃击案一出,朝野震动。 初五,太子将案件奏报给皇帝。皇帝先命巡皇城御史审理此案,后由刑部会审。最终名为张差的男子供出两人,皆为翊坤宫太监,皇贵妃疑为背后主使。 然而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群臣上疏弹劾,却是弹劾皇贵妃兄长棠东启,谴其专擅。棠东启亦上疏为自己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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