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观屏了口气,又试探着问:“是不是跟陛下有点关系?” 幼青终于抬起头,望向沈文观,那目光里满是你怎么会知道? 沈文观深深呼吸,他能不知道吗? 他把胳膊往桌案上一搭,凑近道:“别想着瞒我了,外头都传开了。” 幼青:“传开什么?” 沈文观心中直扼腕,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儿的,瞧见薛二和陛下一前一后从山林里出来。 两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就罢了,而且据说薛二的衣裳还破了,破了,破,了。 沈文观比划了下:“就是你和陛下,之间的一些……呃事情。” 外头故事都编出一箩筐了,讲得绘声绘色。什么陛下因着当年被退婚生出恨意,再逢之后,以为薛二已经后悔莫及,势要狠狠折辱薛二。 谁知薛二根本不后悔,陛下大怒至极强取豪夺,薛二不从,纠缠之间薛二哭了,衣服破了,陛下没能得逞,于是心中更恨,势必要寻下次机会…… 这些话,沈文观是支支吾吾半天,都没好意思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口。 幼青放下书卷:“你说,我不生气。我与他什么都没有,外头有什么好传的?” 对上幼青冷淡的目光,沈文观忽然觉得外头这些传言,更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拍了两下脸,正色道:“其实没什么,就是传那些陛下刁难你之类的,嗯,没什么特别的。” 幼青哦了一声,又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他之间,没有那么多恩怨,他也没有欺负过我,往后也不会。” 毕竟他已放下了。 沈文观目光深沉,肃然起敬。 其实他觉得传言,还是有一点真实。 不过他有一点自己的思考,他倒是不觉得陛下心中有喜欢,若是还喜欢,就不会这样强迫,把人弄哭了。 若说是恨意,这才说得通,此番就是奔着折辱去的。 陛下也是禽兽,仗着权势,就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就是当初被退了个婚吗? 心胸放宽广点,有什么好计较的,至于这么欺负人吗?薛二那么个冷硬的人,都被折磨得哭了。 虽然他和薛二并无男女之情,但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夫妻,薛二人冷淡了些,但很是义气,很有情怀,还救了柳月,怎么着也不应该被欺负成这样。 薛二也是真的人品好,两人闹掰成这样了,还在为陛下说话,还说不是欺负。 “你不用解释,我都懂。”沈文观道。 幼青望着沈文观,虽然也不知道他懂了什么,但还是点点头:“明白就好。” 沈文观道:“没有欺负,那就还是有点矛盾,对不对?” 幼青顿了一瞬,点头嗯了声。 沈文观这才接着道:“你昨儿不是跟陛下起矛盾了么?今儿个陛下就受伤了,听说伤得还不轻。” 扑通一声,幼青手里的书落了地。 沈文观还无知无觉,摸着下巴道:“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我还听人说呢,就是射猎时候受的伤,陛下还不让传太医,只自己包了下。” 真是狠人,对别人狠就算了,对自己也狠,有太医不叫,非要继续射猎。 沈文观转念又想,陛下当年上战场受的伤多了去了,这点小伤估计不算什么,但说出来,也算是间接为薛二出气了么。 正当沈文观暗自出气之时,玉葛却瞧见幼青的脸色,唇色泛起了微微的白。 下一刻,幼青下了逐客令,沈文观瞧着幼青的神情怎么也不像是高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着出去了。 这是怎么了?不应该啊。 看着欺负自己的仇人受伤了,不是应该爽快吗?怎么瞧着还有点担心呢? 沈文观忽地又想,薛二是大夫啊,大夫救人那当然无论亲疏,就算看着仇人受伤不治,肯定心里是不忍的。 嗯,一定是这样。 玉葛瞧着幼青,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含蓄道:“有太医的。” 幼青道:“我知道,不会犯傻的。” 玉葛稍稍放下了心。 月上柳梢头,更漏声声。 守夜的丹椒,一脸迷惑地看着幼青从床上起了身,换上见人的外衣往外走。 这么晚了,这是去哪儿?
第10章 郎有情而妾无意。 夜色静谧,鸦声奚落。 幼青快步行了一路,直到瞧见那幢熟悉的院落遥遥掩映在重重海棠之下,棠棣院三个字在黑色牌匾下若隐若现。 昏黄灯火与隐约人声从里面透出来,幼青抬眼望着,脚步顿住。 正在这时,丹椒拿着斗篷手炉匆匆追了上来,一边轻声抱怨风大天气冷,一边给幼青披上。 正在披斗篷的时候,丹椒眼尖地瞧见了幼青手里握着的黑色瓷瓶。 她也跟了幼青有些时日了,一眼瞧见这瓷瓶就能认出来,这种瓷瓶只装幼青自己做的伤药,药效极其的好,因着药材昂贵,制作过程更是费心费力,旁人千金恐是求不得一瓶。 这是要给谁送? 幼青注意到丹椒的目光,将瓷瓶往衣袖里藏了藏,又垂了下眼,先开口道。 “长宁给我递了信,说是有人伤重,我怕性命有虞,所以来瞧瞧。” 丹椒忙应是,突然想起好像没有见长宁公主传信来,但她马上摇摇头,她有好一阵子在外头,想来错过传话的人也是大有可能的。 她也没有多想这个,又忽然想起,近来就听说了一个受伤很重的人,而且又是长宁公主传的信,难道是…… “是给陛下送药吗?”丹椒下意识问。 幼青嗯了一声,又补充道:“纵然与受伤的那人有些恩怨,但毕竟还是一条人命,总不能看着人死了。” 丹椒又瞧了眼幼青,她缓缓地行着,侧脸轮廓隐在黑暗中,远处的灯火轻闪着落在垂下的眼睫,落下静谧的阴影,白玉耳坠子在颈侧轻轻地晃,裙摆微微地动。 丹椒收回了目光,扁了扁嘴,给陛下送伤药,还不知要被怎么磋磨呢。 二人行至棠棣院,一切都极为顺利, 宫人问罢幼青二人的姓名之后,便极好说话地派人回去通禀了。 幼青暂且站在外头等候。 秋风微寒海棠摇曳之下,唇瓣一点点咬痛,指节也缓缓扣紧,幼青思索片刻,将伤药交予了宫人。 “烦请交予御前太监吧,只道是长宁公主殿下让人送来的。” 说罢,幼青拢拢斗篷,正要离开时,先前进去传话的宫人快步行了出来,恭敬地向幼青行了个礼。 “陛下有请。” 幼青顿了片刻,在宫人不容拒绝的笑容之中,略垂了垂眼,拿回伤药,提步跟着往里而去。 八角宫灯在宫人手里,随着缓缓的步子来回晃动,映着稀稀的树影,漆红的廊柱,晕开昏昏一片。 待行至帘外,还未进去,幽幽的檀香已经丝丝缕缕渗出来,不轻不重,却不能使人忽略,有种踏入私域的强烈感觉。 窗格的茜纱,隐约透出烛火。 幼青脚步顿住。 她站在帘外,迟迟地没有动,帘子忽地被宫人打起,幼青猝不及防,抬起了头同里头的人对上了视线。 幼青扣紧了掌心,垂首行礼。 外间来了一二三四,共四个太医,再算上宫人等,也有七八个。 明明人不少,他站的位置也不显眼,可还是会让人一眼就看到他。 灯火惶惶之中,那人斜倚在窗前,低头拨着灯花,右手垂着,露出纱带一角,唇色极淡,如玉般的容色瞧着更盛。 幼青垂下眼眉,没有再看。 跟着的丹椒却忽地瞥见一幕。 昏昏的光影中,惯来威严不可侵犯的帝王眉目微垂,唇角竟像是浅浅勾起,却又转瞬间落下。 丹椒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宫人引着幼青坐下,奉了热茶上来。 殷胥提步缓缓走过来,在对面坐定。 幼青匆忙垂下眼,略点头向宫人道谢之后,便捧起茶盏,轻轻啜饮。 对面之人的存在感,强到无法忽略,比如他缠着纱带的右手。 幼青胡乱地想着,也不知别处有没有受伤,若只有这一处,怎么也称不上所谓传闻中的伤势极重。 可是右手需写字执弓等等,若是伤及筋脉,恐是极有影响,更何况他从前就伤过一次,也不知太医治得如何了。 幼青盯着茶盏上腾腾热气,恍然又回过神来,已经不是从前了,他跟她没有分毫的关系,也用不着她想这些。 上好的阳羡雪芽在舌尖品出了涩意。 幼青略饮了一口,先开了口道:“深夜来此,打扰了陛下,臣女不胜惶恐,不敢再多叨扰,先行告退一步。” 她起身的瞬间,殷胥眸光微幽。 “薛二小姐深夜来这里一遭,只是坐一坐就走?” 幼青平静地道:“是。” “没有旁的要说的,或者要送的?” 幼青道:“没有。” 殷胥攥着茶盏的手,一点点收紧,没开口准人告退,只静静地凝着眼前人,可始终没有等到面前之人抬眸看过来一眼。 幼青只垂目望着茶水,等了好一阵,迟迟都没有等到恩准她告退的吩咐,正要再说话请辞时,里间的隔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来。 宫人领着位太医走了出来,两人俱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几名太医耳语一番,半晌告罪道:“臣等无能,无有法子可解太后娘娘之头疾,还请陛下恕罪。” 殷胥略点点头,眉心微微蹙起。 常喜见状忙轻声道:“已经派人去请张院正了,只是张院正告了病在家,张家府邸距离行宫遥远,恐是还需一个时辰。” 幼青脚步蓦地顿住,终究停下回身的瞬间,殷胥恰好抬眼看过来。 “沈夫人——” 一声呼唤打断了交汇的视线,幼青迅速低下头,殷胥也移开眼。 宫人传了太后的懿旨过来,请幼青进里间去一见。 幼青微愣了一下,却没有犹豫,提步随着宫人往里走。 穿过隔扇门,绕过正中的屏风,幼青没有抬头,只拜见太后。 太后半靠在榻上,面色苍白,眉心轻轻蹙着,听见声音方睁眼看了过来,吩咐人给幼青看座。 幼青行礼罢刚坐下,太后正要说话。 隔扇门又打开了来,殷胥走了进来,问了安之后寻了处坐下。 太后抬眼淡淡瞥殷胥,他倒像是无知无觉般,自顾自端起盏茶,解释道担心病情故而进来瞧瞧。 这究竟是担心病情?还是担心谁? 太后一清二楚,于是仍盯着皇帝,殷胥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垂目品茶,太后回过了眼神,也没再戳穿,只唤幼青。 “沈夫人。” 听见太后唤她,幼青起身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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