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侍女们再侍奉穆凝姝时,神情和举动极为恭敬,更胜从前,生怕没伺候好而招来祸事。 穆凝姝洗漱后,翻看诗词,直至后半夜赫连煊才回来歇息。 她跪坐在他旁边,帮他拆发上的珠链,故作娇嗔:“今日诸位姐妹拉妾身去找大单于,妾身满心冤枉,却苦于笨嘴拙舌,真真不知该如何辩解。幸得大单于明察,来,让妾身给您拆……” “你好好说话。”赫连煊被她逗笑,叹气道,“公主最是大度,不给孤塞人就不错了。”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若是有天,你喜欢上一个人,会有嫉妒心吗?也会占有欲作祟,不愿让给他人?” 穆凝姝愣住。赫连煊在试探她吗?看她有没有变成玛茹那种妒妇的风险?女人带给他头痛的时刻太多,他想防范于未然? 他对她的纵容与宠爱,建立在她的乖巧与识大体之上,她好不容易,才成为他的家人。 这要她如何作答? 她半晌未回答,赫连煊追问:“公主,这个问题很难吗?”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远远在她之上,眼神锋利,此时盯着她,让她一阵心虚,却不敢躲开。 她同他对视,露出笑来,道:“大概……人之常情,免不得有吃点醋吧,我也不是摒弃七情六欲的神仙。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当然想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 话音刚落,她装作认真拆卸他的发饰,避开目光对视,怕他看出眼中藏不住的爱意,语气轻快道:“不过你不要担心,我肯定不会跟你耍这些小女孩脾气。你人很好,待我也很好,很仗义,还把我当家人……我、我对你满心感激和尊敬,绝没有旁的心思。我们姜国公主,就是这么有格局啦。” 她近来看了不少杂学,碰巧前几天跟佗佗乌琪开读书会,探讨过说谎技巧——此技能对他们这种天赋不足的愚人很有必要。 难怪她以前说谎经常被戳穿,读完此书才知,说谎的最高境界不是胡编乱造,而是真假掺半。 比如今日这事,若全说假话,处处标榜自己高风亮节,不同于俗人,赫连煊个中高手,必能一眼看穿。 像她这么混着说,既符合人性,又把他最在意的部分稳妥保证,方为上上策。 果然,面对此番肺腑之言,赫连煊连异议都未提出,良久,才无意义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因为饱受痴缠表妹摧残后,终于遇到她这么个知情达理的朋友而感动,还是单纯表示下附和。 赫连煊不愿意让人看出心思时,就摆个最常用的面瘫脸,毫无破绽,旁人什么都探不出来。 他政事繁忙,刚搬来新王庭,她也忙着到处打理。两人像今晚这样闲聊的机会并不多。 穆凝姝对自己今夜的急智颇为自得,见他没有睡意,试图循循善诱,满足下好奇心,道:“都是我在说,那你呢?” 赫连煊:“我什么?” 穆凝姝抿下唇,装作不在意随便问问:“你要是碰上喜欢的女子……会如何?” 赫连煊看向她,眸色幽深,缓缓道:“那必定是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徐徐图之,谋而求之。谁敢挡我的路,就杀了谁,赔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哪怕我死了,也要跟她葬在一处,来世也不放过她。” 穆凝姝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番话来。他平时那样温和待她,她常常忘了他还是个极为狠厉的帝王。他要是喜欢谁……竟格外浓烈。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符合他的本性。 见她眸中怔然,赫连煊收敛神情,道:“这就吓到了?我开玩笑的。” 穆凝姝捧场道:“原来如此,呵呵,是挺好笑。”到底哪里好笑了。 他淡然笑下,抬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不会这样对你。别怕。” 穆凝姝连连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怕。我知道你很好,我们像现在这样,就都很好。” 她心情微微复杂。 按理说,心上人不喜欢自己,该烦恼。但平日里只谈军国大事的帝王,愿意同她这般坦诚相待,聊些看上去跟他不沾边的姻缘话题,她又忍不住高兴。 再说,他身旁只有她。 知足常乐是她奉行一生的箴言。 烦恼撑不过一秒。 她开开心心拆完发饰,放进床头小盒子里。 想起那几个割舌的老嬷嬷,穆凝姝又道:“下午的事是我处理不当。你许久没这般下重手惩治下人,是心烦吗?你本就忙,还让她们拿这等小事去打扰你,是我的过错,以后我会注意。” 赫连煊道:“她们还不配让孤心烦。这些事,要么不当回事,懒得搭理。要么就得下狠手,让她们怕,知晓你不好惹。你罚跪整夜,激发其怨气,却不够痛,还让她们以为有资格继续同你斗一斗。常见的奴大欺主罢了。公主生于宫廷,对此等御下之事,应当手到擒来才对。” 穆凝姝心道,对不住,从前她才是被御那个奴,没人给她御。 她跳下床,拿着纸笔过来。 赫连煊:“你做什么?” 穆凝姝轻轻咬着笔头,道:“赫连夫子讲得好,我拿个小本本记下来。您继续。” 她认认真真翻开纸张,双眸亮晶晶,一副好学模样,娇憨而不自知。 赫连煊拽过她手中纸笔随意扔去一旁,压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将人禁锢在床上。 比起那些杂碎,眼前这人,才让他心烦。 动不动说话气他。 随意做点什么,又能轻易惹得他意乱。 穆凝姝茫然看着他,刚还正经教着学,怎么忽然变成这样? 她的困惑写在脸上,他凑得极近,附耳道:“我这么跟你说,你直接吞进肚子里,学得更快。” 穆凝姝被他的胡说功底惊到,“还能这么学?” 他只是笑。 嗓音低沉,好听得不像话。 她哪里受得住这个。 穆凝姝轻声道:“你又要解毒啊……” 她极力压制笑意,人家为救她这么惨,她内心却在无耻狂笑。 他微微挑眉,道:“嗯。就快毒发身亡了。公主对刁奴们也能心软,不妨对我更心软些。你说的,我对你很好。” 她抬手抱住他,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脊背,肌肉紧实,骨节分明,绵软道:“嗯,你对我最好啦。我也是一样……” *** 这世界上,能让穆凝姝佩服的人不多,做合欢蜜的药师,得占一席之地。 此君真乃人才。 药效长得令人匪夷所思。 之前两人同床共枕许久,赫连煊全然一副禁欲模样,而今却……甚是频繁,有时夜里都睡不了太久。 她很想找张奉景请教下关于合欢蜜的事。 思来想去,始终不好意思说出口。 赫连煊看上去,仍是意气风发的貌美青年,不见灰败颓废。他说过问题不大,只是偶尔难受。 或许如阿香所言,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合欢蜜放大了他的欲念。大概,也出不了什么岔子。若真不舒服,他会宣御医看病。 倒是她自己,恐怕问题更大。 搬来王庭后,赫连煊依照姜国宫廷制度,建立太医院。张奉景颇有才干,又得穆凝姝引荐推崇,如今贵为院判之一,在一众老头中格外出挑。 她找张奉景帮忙看下身子状况。她癸水又至,仍未有身孕。 张奉景一番望闻问切,道:“你我之间,我就不说冗长的客套了。你身子亏空得很,内里寒气重,像是早年落下了什么病根。大概刚出塞那三年,过得太苦寒,你自己没察觉,实则有损。” 穆凝姝细细一想,估摸着怕是不止出塞后的事。 她儿时漂泊,贫困交加,刚进宫时做错事,被主子重罚,雪地里跪过好几个时辰。细究起来,还有许多类似小事。 除开跟着赫连煊的这大半年,其他时候,她根本没条件保养。 她这副躯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第39章 39“我想你了。”…… 穆凝姝道:“佗佗,我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吗?” 张奉景斟酌道:“这个……谁都说不准。先前雅曼难产,这次阿素珊生孩子也吃了大苦头,你也说过你很怕这桩事。”他拿些甜奶条递给她,安慰道,“鬼门关,不走也不见得是坏事。” 穆凝姝静默片刻,这段时间,她对此事想了太多。 她很想生个女儿。 赫连煊还未有子嗣,若她能生下,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她是姜国人,异族女子生下嫡长子,必定引起诸多是非。等以后有了同父异母兄弟,少不得争权夺利。 女儿不存在继位问题,平平安安当个富贵公主,她心满意足。 现在得知,以她的身体状况,恐怕连当母亲的机会都没有,遑论王子公主。 但,现实如此。 她坦然接受,道:“你说得是。我近来总去逗小福宝和小胖宝,逗得多了,免不得想着,若是我和赫连煊有孩子,会是何模样。痛一点其实也没什么……我和他的孩子,会很可爱吧。” 张奉景问道:“你想要孩子,那他怎么说?” 赫连煊怎么说,她没有直接问过。 上回嬷嬷们闹事,风言风语传得盛时,他倒是提过一两句,只说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他平日里对孩子们不太在意,小福宝自是不提,小胖宝出生后,他也只是依照习俗,给赫连天林送了份厚礼,满月酒时露了个面就走了。 穆凝姝道:“赫连煊大概无所谓吧。这种态度于我目前的状况而言,倒是个好事,我没什么压力。佗佗,你给我开些温补调理的药,我试着养养身子。能有身孕的话,我很开心,没有也没关系。这种事看缘分,强求不来。” “好。我行医多年,见过太多生老病死,的确,很多事不可强求。你能这么想就好。”张奉景提笔写字,思虑周密道,“这事我先不给你记档,太医院人多嘴杂,只要在档,免不得遭人泄露,又生出些难听的闲言碎语。你且安心养着,方子和药材,我都替你准备。” 穆凝姝笑道:“难得你贴心,多谢。” 过几日赫连煊又要出征。 草原资源有限,你不去维护和扩张领土,别的部落就要侵袭你。草原君王都是武将出身,亲力亲为,征战四方,远不如中原君王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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