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觉得,这一切有何不对。直到命运偏要让她遇到赫连煊。 *** 祭祀的火架燃起烈焰。 穆凝姝白衣素簪,在呼延战士的押送下,走上祭台。 却忽然不觉害怕。 不见他,不遭受质问,于她而言,似乎也算种解脱。 她总想着,要给他最真诚、最热烈的爱意。 可惜,从一开始,她的一切都与真诚无关。 她从未见过热烈的爱意,亦不知晓该如何给予。 长生长漂泊,欢愉不多时。 这一生,她也没有办法。
第50章 50忆相逢 主帅营帐中,赫连煊应付完麾下将领们,坐在椅中,抬手按按额心。 往窗外,旌旗猎猎,白雪纷纷。 他想起穆凝姝。 不知道此刻她在做什么。 天寒地冻,她向来怕冷。该是煨在床上看话本,怀里抱个汤婆子。他不在,小可爱那只蠢狼,必定蹭到床上,趴在她身旁。 他唇角勾起点笑意,拿起桌上尚未完工的匕首,细细雕刻刀身字迹的最后一笔。 她当年出嫁时的东西,大多早已遗失。但他在涂丹时,看过记录她生辰八字的公主册文。 不久后是她的生辰。 他在姜国古书中翻找许久,才寻到合适的祝词。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希望他的公主,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他此生对她的爱意,亦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诗句以姜国古文字写就,典雅肃穆,他亲手镌刻在刀身,在璀璨宝石簇拥中,熠熠生辉。 按照耶律部习俗,新人成婚时,男子送给女子的聘礼中,会有一柄贵重匕首,二人以此匕首划破掌心,歃血为盟,以示此生忠贞不渝。 小时候,他在耶律部看过新人行此礼。那会儿,他父亲尚在,母亲慈爱,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幸好,后来有了公主。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没思考过自己会喜欢怎样的人。或者说,喜欢这种情感,在他的世界里毫无存在感。在遇到她之后,他只觉,她是什么样子,他喜欢的人就该是什么样子。 她虽已为他的阏氏,他心底却觉,两人该有个正式的大婚典礼。 即使现在局势复杂,她为姜国人,他暂时无法将她立为王后,但这无妨碍。他会给她最好的一切,最高的荣耀,王后之位,将来也只会属于她。 但她那么怕疼,定会假哭逃避,不肯划破掌心。 没关系,用他的血就好。 她能嫁他为妻,在他身边,他心满意足。 最后一笔镌刻完成,赫连煊对这个作品很满意,对着窗外日光细细观赏。 帐门推开,张奉景进来。 赫连煊嘴角笑意消失,手指不慎划破。 张奉景见到,上前道:“臣给您上药。” 赫连煊面色不佳,冷道:“不用。” 这趟远行征战,赫连煊特意将张奉景带出来,命他当随军医师。穆凝姝常常跑去找张奉景,两人凑到一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她同张奉景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恐怕比他还多。 她只是顺应阏氏身份,与他同床共枕。张奉景却是她的心之所向。 佗佗,那样难听的名字,她叫得那样轻快好听。 赫连煊无数次想杀了张奉景,在赫连王庭,在塞月城,在这里。 其实,此次是除掉张奉景的极好机会。 行军打仗,伤亡在所难免。军医死在战场,很合理。 她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所以怨不得他。 他早说说过,爱是贪欲和嫉妒。 他好不容易得到她,怎能容得下她眼中心中存在其他男人? 赫连煊望向张奉景的眼神逐渐幽深。他动杀意时,往往不动声色,越发沉寂。 张奉景盯着赫连煊流血的手指,终究压抑不住止血的本能,走上前去,道:“单于,您这手还是上点儿药吧。” 他瞥见桌旁的黑漆莲花盒。放着现成的药膏不用,不知道大单于在耍哪门子的帅。 张奉景伸手去拿药膏。 赫连煊挡住,不愿张奉景碰她给自己的东西。他想起她的话,这药是太医做的……她熟识的太医,除了张奉景还能有谁?难怪他一看到这盒子就知里头是药膏。 说起药来,他越发想杀了张奉景。 发现穆凝姝偷偷喝药那晚,他差点压不住情绪。 他知道这种药。 从前,每次赫连天雄来找耶律槿,事后,耶律槿都会私下弄来避子汤服用,后来汤药喝太多,流血不断,伤到根本,再也无法有孕。赫连天雄发怒,耶律槿却笑得轻松,好似了却心事。 耶律槿痛恨赫连天雄,不愿生下他的孩子。 穆凝姝也是如此吗? 她被他发现偷喝避子汤,手足无措,要解释,他却不想听。 解释什么? 她同他之间,应当不存在恨。她只是不爱他,所以不想生下他的血脉。他不愿去想去问,若张奉景当她夫君,她会不会愿意。 抑或,她只是怕疼。 雅曼难产出血,吓到了她,所以她不愿意生孩子。 他希望是第二种缘由,希望她仅仅是害怕这件事本身。 避子汤伤身,不能多喝。她既不想有孕,他不勉强,甚至可以搬走。 即使他很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哪怕仅仅只有一个。 自那之后,他没再碰她。 他想了很久才想通,没有孩子也无妨。万一像雅曼那般遇上难产,他不敢想。哪怕像阿素珊一样顺利,她身子娇弱,也会痛得受不住。 不生孩子也好。 只要她还在他身旁,其他不重要。 他命人暗中查过她的药房记档,什么都没有。愿意冒风险帮忙,且能做到的人,唯有张奉景。 眼下,这人竟还敢在他面前晃。 赫连煊不悦道:“孤不喜欢这药。不用。” 张奉景见赫连煊这般冷冽直白,亦是很不高兴。他早就隐隐感觉,赫连煊不喜欢自己,又不明白这种敌意从何而来。分析来分析去,却分析越觉得赫连煊不是个东西。 张奉景一肚子火,不管不顾道:“你还不喜欢,你凭什么不喜欢她给你的药?你觉得她没学过医,就看不上她的东西?赫连煊,哪怕你是君我是臣,我今天也得说,你眼瞎心盲,就知道迷恋那个芙缇娜,我真替凝姝不值。” “你说什么?”赫连煊蹙眉,一句都听不懂。 张奉景气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盒,打开挖一点,道:“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药,被芙缇娜偷去邀功,不信的话,你自己尝尝。这药里有蜂蜜,她给你的药是最终成品,蜂蜜更多,甜味重,芙缇娜提前偷走的方子里蜂蜜少点,其他药材都相同。芙缇娜拿给你,你就喜欢,换作她,你就看不上,赫连煊,你当真好样的!” 赫连煊并不怀疑张奉景的话,更疑惑道:“既是如此,她为何不直接告诉孤?” 张奉景冷笑:“告诉你?她做药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你偏爱芙缇娜,哪里能信她。也就她傻乎乎,说什么你出征在即,好不容易心上人给你做药,让你开心,她觉得没必要为这小事争执。好好一小姑娘,喜欢谁不好,喜欢你这么个人……” 既然开了头,张奉景不吐不快,大不了赫连煊处置他,多说少说都一样。他干干脆脆把那些旧事全拉出来说个透彻,骂赫连煊薄情寡性。 一时之间,张奉景说得太多,一切都跟赫连煊认知中截然相反。 赫连煊捕捉到最重要的一点,打断张奉景的痛骂,问道:“等等——你刚才说……她是跟你要补汤?她想要孩子,想要我和她孩子?” 张奉景被赫连煊一打断,顿觉口渴,拿起茶水灌进去。定睛一看,赫连煊唇角竟带着笑意,气得心梗。这人简直不要脸,居然还笑得出来。 张奉景胸闷道:“是。她明明身子亏损得厉害,居然还非求我帮她补着试试。可你做了什么?你只顾着芙缇娜,根本不知道她多难过。赫连煊,一夜夫妻尚有百日恩,你却不准她喝药,连那么一丝丝机会都不肯留给她。或许你觉得她有意争夺嫡子位置?她没有这样的野心,她只是想要个女儿,陪陪自己。” 赫连煊听罢,心中五味杂陈,最多的,却是欢欣。 她不喜欢张奉景,她爱的人是他,就像他一样。 张奉景还在那里骂骂咧咧,赫连煊骂完,他开始数落芙缇娜不是好东西。 赫连煊没兴致听下去,嫌聒噪,打断道:“你们为何会觉得孤喜欢芙缇娜?孤跟她,并无任何男女之情。” 张奉景愣住,道:“怎么可能没有?你当初去祯跶部当质子,不就是为了她?你还和她有婚约,还把呼延部交还给她。桩桩件件,全都是真的。” 赫连煊道:“你说的这些事,确有。但另有内情。” 呼延奔对他的父亲赫连天云尽忠一生,父亲死后,呼延奔将这份忠诚给了他。 延奔逃去祯跶部后,他们暗中联系,设计利用祯跶部对付赫连天雄。 儿时,他的确同芙缇娜有婚约。呼延奔也一直将此婚约当真,而非传闻中那般,看不上落魄的昔日太子。 事实上,呼延奔很希望赫连煊娶芙缇娜。一来,他信守承诺,内心将赫连煊视为少主。二来,他打心底欣赏赫连煊。 呼延奔总共三子一女,很不幸,芙缇娜上头的三个哥哥全部战死,后继无人,他只能培养这个小女儿。 芙缇娜很努力,资质却平平无奇。作为女子,这般培养下,她自然比一般女子强,可统领一个部落,不是跟女子们争争高下,而是跟所有男人斗,血雨腥风。 呼延奔虽然很喜欢小女儿,却不得不面对事实。强行让芙缇娜挑大梁,对呼延部,对她自己,都很危险。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芙缇娜找个厉害夫婿。 赫连煊是不二之选。 他却不愿意,直截了当拒绝婚事,废除儿时的婚约。 呼延奔不能强求,但又提出另一个协议。他们可以以芙缇娜为幌子,让祯跶部相信赫连煊深爱芙缇娜,以此换取祯跶部支持。两人儿时有婚约,又有他这个女方父亲为证,事情极为可信。 如此,呼延奔亦可以帮到少主,待事成以后,赫连煊再扶持呼延部和芙缇娜,双方都能得益。 赫连煊觉得此计可行,同意呼延奔的提议,并告诉芙缇娜。若她不愿意,他不逼迫,再另寻他法。 芙缇娜应下此事,配合赫连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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