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萧时予沉默许久,最终松开了自己的手,淡淡道:“你头发乱了。” 四周灯火通明,河边的风轻轻吹过,温韫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仰起头问:“好了吗?” 话落,萧时予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覆在了她的头顶,他像逗狗似的摸了摸她,温韫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问:“萧时予,你耍我呢?” 这姑娘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连主君都不喊了,敢直接喊他名字,萧时予微微挑眉,朝那边抬抬下巴道:“只是想让你别凑那么近,此处人多,你被挤进河里了,我可不会捞你。” 温韫随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此处河岸略低,他说的并不无道理。 视线一转,千盏明灯漂浮在河面上如同皓月繁星,伴着流星般的火焰不断绽开,照亮了重重楼阁,温韫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上京城果真是个好地方。 两人尽兴而归。 两人分开有些时日了,重逢后再次睡到了同一张床塌上。 翌日一早,温韫睡得正香,朦朦胧胧感觉到边上有动静,她极其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只见萧时予起了身,背着床在穿衣裳。 此时屋内还有些昏暗,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估计天色还早。 她打了个哈欠,撑着身子坐起来,萧时予听见动静回头,低声道:“你睡你的,不必早起,我有事外出。” 也不知温韫有没有听明白,她胡乱的点了点头,继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时予穿戴整齐,下意识地再次扭头看向床上的温韫。 她微微垂着头,眼皮像是被粘住了一般根本没睁开,整个人好似随时都要倒下。 萧时予无声地笑出来,这得是有多困? 随后惊觉昨日下半夜他们才回宫,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时辰。温韫眼底一团乌青,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与困倦,这让萧时予心中生出一丝愧疚。 于是,他缓缓地走近,俯身凑道温韫身前,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 温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张俊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主君……何事?” 一点檀香气息的香味飞快靠过来,嘴唇好似被什么湿润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温韫呼吸倏地一怔,睡意全无。 四下一片静默,谁也没有开口。 不远处的烛光猛地跳动,在空中升起一缕白烟,最后消散在屋内。 事情太过突然,温韫眼神慌乱地在屋内乱瞟,最后视线落在那根快要燃尽的蜡烛上,定了定身子,决定装傻。 然而萧时予一点没放过温韫方才所有的举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她努力地克制着胸腔里一阵阵的颤动……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温韫败下阵来,她自以为可以很快地钻进被窝里,萧时予看出了她的意图,一把扣住了她的薄肩,温韫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手指扣得很紧很紧,指尖竟有些发白,好半晌才听见他道:“等我回来。” 温韫艰难地移开目光,僵硬地点了点头。 萧时予轻声笑了出来,起身离开了屋内。 那人走后,温韫在床塌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 萧时予被人带领着来到圣上的寝宫,这里戒备森严,处处都透露着威严,外人本不允许踏入,只因当年圣上的一句玩笑,时予于别的人不同,他便有了踏入这里的权利。 走到更里些,便瞧见一个人他闭着眼睛,静静地靠着床塌边,脸色发青没有一丝血色。 那人听到动静,眼皮略微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了萧时予身上。 此人正是当今圣上。 与昨夜里所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的他好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随时都有归天的可能。 此前他曾听闻宫中有一种秘药,服下便可掩去面上的憔悴,还有养颜的功效,多用于后宫嫔妃争宠,但是药三分毒,用多了会亏虚身子。 萧时予紧张道:“圣上!” 圣上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时予,你来了。” 他来到大步圣上跟前跪下,内心深处悲伤不已,与他亲近之人一个又一个地都离他而去,他垂下了头,用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不让圣上察觉出异样。 头顶响起了圣上咳嗽的声音,萧时予抬起头,圣上只是冲他摆摆手,许久过去,屋内的咳嗽声才停下。 他的肩上落下一只枯槁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圣上虚弱道:“此次还你父亲清白,这或许是朕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萧时予忍着眼底的泪水,一言不发。 许是自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圣上难得地开始回忆起从前,“当年朕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若不是你的父亲,朕根本做不上这个位子,就连你的外祖父也是因为救朕而死,是朕对不住你们萧家。” “为圣上鞠躬尽瘁,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他哑着声音道。 圣上却摇了摇头,“若不是因为朕,你也不会被困在上京城这么多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你明明都离开这里了,为何还会愿意回来?” 萧时予略一抬眼,想到了些硝烟滚滚的长空之下,是满地零落的尸骸,鲜血沁透的盔甲包裹着模糊的血肉,引来众多食腐的飞鸟在空中盘旋不止。 父兄首级高挂在敌军营帐示威,就连营帐里的杂碎都可以随意凌辱,想到这里,萧时予捏紧了手指,险些咬碎了牙。 如此,圣上便明白了。 他十分担忧地叹了口气,又问:“此次回京,太后还没为难你吧?” 萧时予定了定,随后摇头。 圣上沉默了片刻,缓缓起身,道:“朕欲封你为殿前司指挥史,统领禁军,你可有疑?” 萧时予脸色一变,俯身扣在地上,道:“还请圣上三思,时予资质尚浅,不堪担此大任。” “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你的才学与能力朕是知晓的。” 这话是何意,萧时予心里门清,从小就被人看成草包,哪来的什么才学与能力,圣上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别的罢了。 敛去脸上神情,他顿时从伤感中惊醒。 圣上免了他的礼。 萧时予站起来,扶着他到书案前坐下,圣上又咳了起来,周身忍不住颤抖,少顷,他呼出一口微弱的气息,拉住了萧时予的手。 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萧时予跪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圣上的下文。 圣上目光微沉,说出了此次召他前来的目的,“朕赐你权利,是想要你护住二皇子周全。” 萧时予猛地抬起头,此刻空荡荡的屋里好似能听见回音。 圣上道:“外戚势力日渐壮大,朕不能不留后手,大齐的江山绝不能落入外人的手里。”随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萧时予,“你能明白吗?” 萧时予喉咙微微动了一下,看来圣上已经对沈家起了杀心,而自己似乎也将成为他手中的那一把尖刀。 忽然之间,他好像有些明白了当年父母与他分别的无奈,不知那时父亲是何感想。 许久,他道:“臣定不负圣上所托。” 圣上松了一口气,又轻轻地握了一下萧时予的肩膀,感受到那单薄的身子骨,竟有些硌手,恍惚间想起这孩子还未及冠,萧老侯爷的血脉果真是极好的,即使是被太后纵容,捧杀多年,骨子里的血依旧是热的。 一如当年萧老侯爷所说的那般,萧家会一直保他皇权在手,护大齐江山无忧。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道:“朕要你以萧家所有人的性命起誓。”
第31章 灭口 ◎ 屋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 屋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圣上见他迟疑,心中开始发紧,在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的答复后,有些沉不住气了,“时予,你害怕了吗?” 他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怕的呢,萧家人都快死绝了,府中除了他也就只有母亲了,若不是不放心自己能撑起萧家,估计母亲早就随父亲去了,正这样想着,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萧时予呼吸一怔,她如今也已经是萧家人了。 他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圣上的目光,一瞬之间,萧时予什么都明白了。 他悲凉的发现这世上已经没人能护住他了,他一步一步的成长,自以为的小心谨慎,终究还是落入了另一个陷阱,身在局中,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不再将他人拖进来。 终于,他缓缓垂下头,道:“臣在此立誓,此后定将拼进全力护二皇子周全,若有违誓言,我萧家不得善终。” 得到萧时予的承诺后,圣上这才敢放心,他直言道:“你放心,此事重大,朕不会把这么大的担子压在你一人身上。” 这般说来,圣上为二皇子选定的朝臣不止他一人了。 果然,圣上又道:“朝中多有肱骨之臣,你以后要多与他们往来,你许久不回京城,怕是与一众人都生疏了,之后二皇子会带你认识的。” “臣明白。” 圣上见他一副揣着心事的模样,不由得笑了,“时予,你在想什么?” 萧时予犹豫了片刻,还是下定决心道:“圣上,臣想见一见薛宝。” 这人是萧老侯爷身边的副将,当时昌河一战后,这人就被带回了上京城,眼下正被圣上关在内狱。 他找薛宝做什么,不言而喻。 圣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太赞同道:“你想要问的,朕都已经派人审问过了,狱中三十六道刑法,薛宝都挨了个遍,依旧什么也问不出,你见到他又有何用呢?” 萧时予认真道:“臣想向圣上求一个恩典,”他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恳求,圣上静静地听着他道:“既然什么也问不出,还请圣上放薛宝回乡吧。” 这话出乎意料,圣上惊异地瞧着眼前人。 一条长长的幽道里,昏暗又潮湿,两边几盏油灯泛着微弱的光,一股带着血腥味儿的风吹来,就灭了几盏。 这里常年不见天日,周遭弥漫着糜烂与腐烂的气味,远处响起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哭哭啼啼的喊冤声此起彼伏,躺在草席上的男人掏了掏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 正在他将睡着时,狱吏敲了敲锁链,发出了刺耳的声响,“起来,有人来了。” 躺在草席上的人一动不动。 狱吏踢了一脚铁门,厉声道:“薛宝,起来!” 薛宝不耐烦地坐起来,“哪个孙子,敢扰你爷爷清净?” 他凶狠的目光盯过去,似乎要吃人,只是不到片刻,那道目光的穿透力变弱了,借着微光他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在脑子还没清醒时,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些,瘸着腿一步一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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