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亦道:“臣妇见过小儿,就回边关。” 蒋玄的娘子是诰命妇,柳湛呼其封号:“经略相公和护国夫人请起,慈母寸心,舐犊私爱, 乃人之常情。” 蒋玄和妇人对视一眼, 双双松了口气。 柳湛没同蒋玄多言, 客套数句, 就各自回房。 蒋玄这边一关上门,他家娘子就问:“陛下身边那小娘——” 蒋玄立马捂住她嘴巴,等了会, 外头无人听得见了,才点头——正是。 他上回回京时,蒋望回将萍萍领回家中吃饭, 儿子那点心思做父亲的哪能揣摩不出来,回边关就乐呵呵告诉夫人。 夫人亦欣喜,晚上躺床上同蒋玄合计,问清楚女方家门,早日提亲,促成好事。蒋家啊,终于能有后了! 蒋玄道:“这事我去打听,你不用操心。” 便要安排下事,蒋望回却急修一封书信回边关——蒋音和胆大包天,竟敢给太子下胡僧丸! 老两口只能先搁下儿子婚事,好在蒋玄安慰夫人:“我看那萍娘子对希颜差点火候,没到答应婚事的地步,正好从长计议。” 夫妻倆先管教女儿,托人将蒋音和押回边关,带在身边受训,又将她许配给手下副将——那是户好人家,家风端正,男方清俊本分,又一身好本领,再磨砺几年,定能封侯拜将。 蒋音和年初生子后,彻底对官家死心,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二老这才开始重操心蒋望回。 蒋家常年戍边,未免天家起疑,一般都不打听宫中事,因此消息滞后,这时才晓得在蒋望回带回家前,萍娘子就已经是官家的人了,且她不见了,官家正遍处寻。 二老瞬间欢喜落空,忧心了几日,改打算给蒋望回改说一门世交,这趟回京就是征询儿子态度。 哪料路上遇着官家,还有萍萍,蒋夫人虽已歇了心思,仍忍不住唏嘘:“我看那萍娘子烂漫活泼,刚好和希颜的沉闷互补。这么多年难得有个他看上的,可惜了。” 蒋玄敛笑,肃然叮嘱:“这样的心思,莫要在陛下面前流露半分。” 夫人垂首:“是妾失言。” 蒋玄望着她,边关风霜催人老,自家娘子比京中同龄的贵妇沧桑许多,尤其皮肤不大好。蒋玄越看眼神越温柔,这些年辛苦他的妻子了,到老不得闲,还要为儿女操心。蒋玄伸臂,将蒋夫人揽入怀中:“山穷水复,柳暗花明。咱们可以依葫芦画瓢给希颜找些烂漫、活泼的,没准他也喜欢。” 良久,蒋夫人长叹口气:“只能如此了。” 又道:“眼下最关键的,是说动希颜,主动成亲。” 成了亲就好了。 她当年成亲前也没见过蒋玄,忐忑好奇,甚至有几分抗拒。但在洞房花烛夜,见官人雄姿英发,翩翩若神,那一瞬就只剩下欢喜和娇羞。再后来做过夫妻间最亲密的事,为挚友为亲人为爱侣,生儿育女,再也不可分割。 “他会想通的。”蒋玄的声音自她头顶悠悠传来。 * 同一座驿馆内。 柳湛也有话要对萍萍讲。 他两瓣唇合了又张,张了又合,嗫嗫嚅嚅。萍萍无奈笑问:“是什么话这么烫嘴?” 她一说烫,柳湛心跟着抖了下。 他继续沉默了会,再启唇,仍未开门见山:“我如今是官家。” 柳湛合唇。 萍萍看着他点头:然后呢? 柳湛攥拳,龙配凤,与官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自然是皇后:“你……愿意当皇后吗?” 才一刹不闻萍萍应声,柳湛就急得捉住她手腕:“别跑啊!” 就说忐忑,怕她不答应,怕她以为要缚于笼中。 萍萍瞅着自己那只被柳湛虎口掐住的手腕:“我没说跑。” 她不是已经表明心迹了么?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周游。 “那你就是愿意了?”柳湛声身俱颤,还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萍萍的心也跳得很快,自认为不会对权力着迷,但这一刻仍不能免俗的兴奋。 同时忐忑,母仪二字,曾经是极遥远的事,自己真的能当好一个对得起社稷,辅佐好君王的皇后吗? “我全力以赴。”萍萍最终这样许诺。 柳湛欢喜不已,捉腕的手往下移,穿过指缝改为十指紧扣:“还有一件事,我想你自己做决定。” “什么?” “我已查得泰水身世,和我母家还有些渊源,她也是荆湖籍贯,是原礼部尚书崔晟的嫡女,其母何氏乃是开封祥符人。当年你祖父是坚定的三大王党,先帝登基后受牵连查抄,泰水才有后来的坎坷。”柳湛稍作停顿,续道,“两年前,我已为崔氏一门平反。” 所有一切,坦诚相告。 想来这是自己父辈做下的孽业,柳湛躬身向萍萍赔罪。 萍萍整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柳湛很担心,牢牢牵着她,关切她,赔罪许久,萍萍眸中才重聚神,反问:“我姓崔?” 柳湛点头。 “我娘叫什么?” “泰水双名宝徽。” 崔宝徽。 萍萍在心中默念数十遍,这是娘亲真正的名字,不是那什么花名。 她还是控制不住落下一滴泪。 柳湛掏出绢帕,为她轻柔擦拭:“册封的诏书上你想用荆湖崔氏的身份,还是用别的?” 他会尊重她,依照她的想法和选择昭告天下。 萍萍昂首:“我当然要叫崔萍!” 事不宜迟,柳湛当日便追封崔宝徽为国夫人,崔晟也一并追封为国伯,何氏为伯夫人。 圣旨从驿馆送出去时,刚好和蒋玄及其夫人擦身而过,蒋玄仅瞥一眼就收回目光,甚至不曾扭头——圣意不可多窥。 他是到叙职那日,秦侍郎主动找他说起“原来萍娘子,不,崔娘子竟真是阿宝姐姐的女儿”,才晓得萍萍的真实身份。 蒋玄分唇,失神一霎,但很快重新镇定。 当日崔尚书不听劝阻,执意结党,终落败。他蒋家手握二十八万重兵,一直遭先帝忌惮,哪能再去救她? 他要对得起蒋家二百二十三口人,要对得起那二十八万追随卒兵,每一兵身后又是一户人家——他们要死也该死在抵御蛮夷的战场,而不是因为他一救红颜,打为乱臣贼子,同作冤魂。 北面的蛮夷始终虎视眈眈,彼时先帝方登基,国家不能再乱。 大丈夫生于天地,当有舍有得,上忠君王,保家护国。 他命人将自己绑起来,扼 制去寻她的冲动。割舍时他亦肝肠寸断。 但这些年兢兢业业,沧海桑田,再回首,少时的情爱已淡许多,愈发靠后。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做同样抉择。 蒋玄朝秦侍郎颔首微笑:“她在天之灵,若见崔氏封后,亦会感到欣慰。” * 按理封后应该至少准备半年至一年,但当今官家一回京就昭告天下,本月十五封后大典。 文武百官听完宣,错愕一霎,竟都长长松了口气,相视而笑:官家终于立后,后宫终于不再空置! 那些不能人道,好男风之类的传言顷刻消散。 还好,还好,除了仓促了些,都颇欣慰。 待到十五这日,帝后大婚,百官和命妇们观礼时再次改变看法——这哪里仓促啊?不仅该有的都有,而且是从未有过的隆重。 他们不知道,这场大婚官家已经暗自筹谋、准备了两年。 同牢以前,官家和皇后不能提前见面,柳湛只能听隔墙的礼乐和宣召,听内侍的回报和描绘,在脑海中重现百官对着萍萍一拜再拜的情景。 他许久没有为权力澎湃,在这一刻却无比庆幸坐于至尊,用绝对的权力保她一生福禄。 柳湛在同牢时见到了萍萍,她梳着下垂过耳的博鬓,戴着九龙四凤冠,还贴了面靥,雍容华贵,光彩照人。 柳湛忍不住仰望眼天上的太阳,在他心里比不过萍萍。 同牢,即帝后共食一畜之肉,意味二人今后愿意同甘共苦。 食完还要合卺,瓠剖为二,分盛美酒。萍萍和柳湛饮之前皆瞥向被阳光照得跃金的酒面,不约而同想到了忘情酒,相视一笑,交杯饮尽。 合二为一,永结同心。 礼毕,是夜,官家和皇后进入御幄。 洞房花烛。 按理应上床榻,站在她面前的柳湛却突然转身,蹲下来翻箱倒柜,萍萍不解,禁不住问:“你作甚么?” 柳湛找到那封帝后婚书,明明一尘不染,仍抬手拂拭,而后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万分小心放入一只铁箱中,上锁。 铁箱再放进檀木箱,上锁。 再放进一只更大的檀木箱,上机关锁。 最后锁入寝殿的木柜中。 层层保险,锁物锁情锁人心,这辈子谁也偷不走,毁不坏,销不掉婚书! 做完一系列动作,柳湛才安心地重新走向萍萍。 萍萍起身:“臣妾伺候陛下宽衣。” “我伺候你,我伺候你。”柳湛连说两遍,先帮她摘去凤冠,忍不住道:“重吧?辛苦你了。” “陛下也辛苦。” “不辛苦。”柳湛笑吟吟散开萍萍发髻,拿一把梳子轻柔梳顺,再褪去繁琐的袆衣,等她坐回床上,才摘自己的通天冠,脱绛纱袍。 爬上来,右手一挥,劲风帐落,身往前倾吻上她的唇角,吻她的脖颈、锁骨、肩膀,挨得急密,不厌其烦,不愿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的唇由凉渐烫,再往下,那帐上的影子一个仰脖,一个垂首,一个浅吟着再往后仰,一个一寸一寸往下。 某地被衔住,触感柔软,萍萍大惊,垂手遮挡,别—— 柳湛笑着将她手扒开,别害羞,让他来给予她欢愉。 他跪着趴低、捧稳、轻吮、舔舐,舌尖打转,卖力讨好之余,不忘偷窥萍萍的脸——不放过她任何表情。 他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从前经验以及新学的一切技巧,就是为了能在她脸上捕捉到一星半点的愉悦。 然后瞧见她微扬下巴,分唇,眸色迷离。 得到肯定的柳湛翘起沾满水光的唇,心满意足。 他主动躺下,仰面朝帐顶,手去扶她的腰:“萍萍,来。” 他要彻彻底底地讨好她,让她坐上,但又怕她累,自己不断挺腰,手上依据她的视线游移揣测妻意,拢捻抹挑拨。萍萍本就久旷,又是头回得这样全心全意地服侍,竟不由自主伸直双臂,探向柳湛脖颈。 她只剩下些许眼白,细着嗓子轻唤:“官人……” 柳湛顿时浑身绷紧,谁知道他等这个称呼等了多久?比一切鱼水都刺激,柳湛觉得一股麻意从腰眼一顺脊柱直蹿到脑子。他浑身发烫,激动不已,抓着萍萍两只手助她掐上他的脖颈:“娘子,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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