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想买字帖?”露华道,“奴婢去替小姐买。” “我想自己去看看。”严之瑶莞尔,她为父兄守孝三年,本就很多不能做的,好比大家闺秀都该会的丝竹琴弦,好比看戏听曲,倒不如当真好好读读书习习字,往后便是嫁出了侯府,也不至于给裴家丢面。 以前跟着父兄守边,每日干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看将士们训练。 兄长总说,有他们在,阿瑶只管开心就好,便是嫁了人,也有父兄撑腰,必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父亲也很是认同,他亲手给她扎纸鸢、做风车,教她做草蜢,拍着她的肩头说严家女儿才不要关在家里。 她见过天高海阔,看过鹰击长空,更耍过枪射过箭,做过岑州城里最自由的鸟。 如今,她却想,如果她一早就没有那么贪玩,会不会,父兄就会早早带她回了京城。 其实,她是可以囿于这深深庭院的。 她并不觉得辛苦。 这样,下辈子父兄是不是就可以不做将军了。 一夜浅眠。 醒来的时候外头却已经大亮了。 春容进来汇报道:“今晨侯爷出面解了少爷的禁足,命他今日好好陪夫人。” 严之瑶心安,还好,他们听进了她的话。 粗略洗漱用了吃食,她便就领着露华出府了。 二人去的是守正斋。 除了笔墨纸砚,这里还是京中最大的书铺。 严之瑶对这些没有研究,所以便就只能去最负盛名的这一家,起码不至于买错。 露华代为询问,随店家去拿字帖。 严之瑶留下,她还准备找一下先前军师带着她粗读过的论语和诗经。 毕竟不是夫子,军中事务又繁忙,她也没跟着学进去多少,如今凭着印象,她一层层书架找过去。 “小心小心!” 严之瑶一惊,就见一小童急急停步,奈何没止住,他怀中的书册哗啦一把往她这边冲来。 她下意识往后退去,背后撞上一人。 慌得她赶紧又回头。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那人已经带着她旋身侧过。 “哎呦!”小童往前一扑,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面道歉一面捡掉了一地的书,“对不住对不住!客人,实在对不住!” 严之瑶想说没事,可是小童闷头捡书,根本瞧不见她动作。 她一着急,脸就红了。 想要蹲下比划,才发现胳膊还被人拉着。 !!!! 她抬头,一张男子的脸便映入眼帘。 来人似乎也发现了不妥,赶紧松了手:“抱歉,方才在下心急,得罪了。” 这怎么能怪他呢,刚刚如果不是他拉了自己一把,那书砸到的就是自己了。 她莞尔摇头,只是复又看向小童。 小童刚巧捧了书起身,又是一连道歉。 男子注意到她的窘迫,开腔:“她说没关系。” 严之瑶停手,看向他。 后者只是回她一笑,看向她的目光浅浅。 她愣了一息,略一点头作为感谢,便就重新转向小童。 小童也是人精,立刻意识到客人的特殊:“客人今日是我不对,一会我叫我阿爹给您便宜些!” 倒是聪明。 不过严之瑶只是点了点他手中的书,很巧,第一本就是诗经。 “客人要这本?”小童嘿呦嘿呦地去到空着的书架放了书,又折回将书拿给她,“一般买这本的客人还会一并带上论语,客人需要吗?” 那真是太好了! 严之瑶点头。 “好嘞!我这就去给客人拿!算客人一本的钱!” 严之瑶好笑,想问他能做主么,但是碍于难以表达,只能作罢。 小童一溜烟跑远。 严之瑶低头看向手里的诗经,粗略翻了翻,一转身,才发现刚刚的人并没有走。 他也在看书。 似有所觉,男子偏头,迎上她的视线。 严之瑶被这突然的对视搅得一惊,又尴尬极了。 正想寻隙离开,却听那人唤了一声:“严小姐。” !!!!!!!! 张了张嘴,不及比划,身后,熟悉的嗓音传来。 “这什么玩意儿?”裴成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点懒散味,此时他堪堪顿足,瞧见两个站在一起的人,那脸,转向严之瑶的时候霎时就带着冷气,他扬起手中的梅花篆字帖,“你买的?” 严之瑶有点没反应过来,还是跟在少爷身后的露华为难看过来,才叫她回神。 敢情是在这儿碰上了。 造孽啊。 犹豫着点头。 下一刻,少爷已经嗤出声:“怎么,还没学会爬,就想跑了?” 严之瑶:“……” 裴成远:“小哑巴,你能不能先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
第8章 初识探花郎 “这位公子,”应声的却是边上的男子,他手中还握着书卷,一派儒雅,“还请自重。” 严之瑶一听,就觉要糟。 果然,方才只是对着她的人顿时就转移了方向。 裴成远不客气道:“我当谁呢,原来是寒编修啊。都说寒编修知书达理,怎么连基本的不要随意插嘴他人对话的道理都不明白?” 他就是寒邃么? 严之瑶恍然,难怪他认识自己。 随父兄回京的第二年,她便就听过这个名字,彼时,他是风头无俩的探花郎。 父亲赏识他求学艰辛,却意志坚韧,还曾与其相交。 印象里,似是曾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那会她忙着爬上树头摘纸鸢,没注意树下路过的客人。 还是后来兄长恨铁不成钢地开始对着她懊悔没好好教她规矩,她才晓得白日的客人是父亲替她相看的人。 不过,并没有什么后来了。 父兄突然领兵南下,这些事,也就没人再提。 原来,去岁的探花郎如今已经是主事编修了。 思及此,严之瑶往男人那厢瞧去。 寒邃对着炸毛的少爷,却丝毫无惧,温润的声音响起,他瞧向身侧:“寒某并非多事,只是严小姐的父亲曾与我有知遇之恩,如今严小姐受人欺侮,寒某自该挺身。” 探看的目光与他对上,严之瑶怔住,又听到欺侮二字,她赶紧就摆手,怕是他瞧不懂,伸手抓了露华过来。 露华哪里敢怠慢,赶紧道:“小姐说,寒编修误会了,今日只是舍弟开的一个玩笑而已,还请寒编修不要在意。”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呢,倘若是被传出去,说裴成远欺侮她这个刚刚进门的小孤女,这叫皇上太后怎么想,侯爷夫人又怎么做,最重要的是,那昨日她辛苦奔波游说岂非成了空。 舍弟两个字一出,裴成远就倏地截住了她的视线。 严之瑶尴尬挪开眼。 只是她不知,从寒邃的视角看,这一幕更是印证了那裴家少爷不讲道理,欺压得一个小姑娘根本不敢说实话。 故而,他没退让。 “严小姐乃是忠烈之后,裴公子不觉得今日说辞,过分了吗?” 完了。 严之瑶有点崩溃,是她多事,怎么就想不开非要自己来买书啊。 一筹莫展之际,少爷笑了。 严之瑶:“……” 天塌了。 裴成远上前一步,却是横身挡在了二人中间,他瞧着寒邃:“这不是知道爷是谁么?方才怎么还装不晓啊?还这位公子……寒编修,你这唱戏的本事,跟谁学的?” 寒邃也看着他,不避不让:“寒某惭愧,之前未曾细看,只闻其声,所以确实没能认出。” “爷就是随口一问,你解释这么清楚做什么?心虚啊?” 严之瑶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不对。 偏要论起来,似乎这两个人的恩怨,与她无关。 尤其是裴成远,就差没把爷就是看你不爽写在脸上了。 这叫什么事。 她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是徒劳。 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太过叫人窒息,边上也渐渐有些私语声。 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有一些瞧热闹的围了过来。 侯府在京中的地位,没道理大家不晓得寒邃口中的裴家公子是谁,毕竟本朝裴姓本就不简单。 加上一个曾鼎鼎大名的探花郎。 这等对峙,可不是看一眼少一眼,不看白不看。 问题是,这哪里是能被看的热闹呢。 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传坏了都是错。 再一看面前两个人,严之瑶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前。 她扯住了少爷的衣袖。 少爷甩了一道。 严之瑶:“……” 露华接受到求助信号,接着,几乎是颤抖着音代为转述:“少……少爷……小姐说,别……别闹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还不快跟小姐回家!” 天啊,杀了我吧,露华想死。 裴成远脖子有点僵,思维也有点僵,他笔直僵硬地低头看向重新扯住自己衣袖的人。 这小哑巴刚刚在大放什么厥词?! 严之瑶根本没耽搁时间,赶紧对着寒邃矮身一礼,也不顾少爷意愿,扯着他就往外走。 说是跑也不为过。 裴成远大约是实在没想到她胆子能这么大,竟然没费多少力气就给扯了出来。 好在大门口就停着侯府马车,不是她来时乘的那辆,不过不重要了。 她推裴成远。 后者终于反应了过来,不仅反应过来,眼里都快要冒火了。 “严——之——瑶!” 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 严之瑶就站在车下,见人上车上到一半开始算账,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就更大力地将人塞了进去。 感恩父兄教她射箭,臂力还是有一点的。 裴成远就这么当街被人推着屁股赶上了车,甚至,始作俑者还敢跟了进来,死死卡住了车帘。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啊啊啊啊啊! 气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发难。 “撒手。”终于,他一字一顿道,脸上阴得能滴出水来。 小哑巴摇头。 “爷再说一次,”冷静,裴成远声音透着不稳,“让开。” 话音未落,马车先嘚嘚动了起来。 严之瑶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松开捏住车帘的手,但是没敢让开身去,就坐在最门口的位置上比划:“先回府,我们好好说。” 少爷抬手,约莫是想点她,结果手里仍旧攥着的书落入二人眼中。 那本梅花篆字帖已经被少爷发力的手指蹂踏得没了原形。 与此同时,马车带着人跑出街巷,外头人声稍稍歇下。 裴成远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瘪,怒气上头,那字帖就被摔在了地上。 严之瑶眼观鼻观心,她知道他很气,她想说你先别气,咱们讲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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