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皓首银须的矍铄老人从中走出,对上温妕的视线的时候懵了一瞬,有两个顺口的字就要喊出口,被温妕抢先一步。 “爹爹!” 两个字给刘叔喊得虎躯一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温妕一把抱住:“女儿好想你!” 这可快要折煞刘叔了,他哪里敢冒顶温老爷的名号? 刘叔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忙就是要推开温妕:“小……” 称呼的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刘叔一低头就看到了温妕冷静的眉眼。 从认出刘叔的那一刻起,温妕就与他说清楚了她目前的状况,并连夜让刘叔和能找到的温家旧仆住进了这个宅子以防不时之需。 只见温妕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环抱住刘叔的手在他的后背写上一个字。 刘叔心领神会,努力稳了稳心神,抿唇呵斥道:“不孝女,你还有脸回来?” 说罢,用双手将温妕推开,不敢真伤着少女,没有怎么使劲。 温妕配合地往后踉跄了几步,捂住心口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刘叔:“爹爹,你怎么了?” “你……”刘叔就要接不住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看见温妕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对他做口型,他尽力辨认了一下: “你在……那么多人面前牛嘴?落水?落水!大家都知道你被首辅大人带走又送出来,谁还能要你?” 温妕有些夸张地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泪水,伸出手似乎是要挽回自己父亲冷酷的心: “爹爹……” “好了!”刘叔也要演不下去了,干脆闭上眼装作一脸决绝的模样,一拂袖背身,“我就当做没有你这个女儿。” 温妕听得这话,仿佛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身子后仰恰巧倒进了身边的春桃怀中。 春桃早在温妕喊第一声“爹爹”的时候就理解了小姐的意思,此刻无缝对上了温妕的戏,嗓音颤-抖地开口:“小姐,我们现在该如何?” 温妕抬眸,满眼悲戚,就像是最后看了父亲一眼,随后凄哀地回答:“走……走吧。” 春桃搀着温妕慢慢迈步向外走去,面上不显,但却用气音悄声说:“小姐,刘叔这样的演技,颜大人一眼就能看穿了。” “重点不在于此。”温妕同样用气声回答,状似无意地瞥了宅邸对面的小茶馆一眼,补上后面半句话,“对于聪明人来说,演技拙劣的女人,远比精湛的演员更令人放心。” “之后再吩咐刘叔他们时不时说些‘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差不多就把小姐追回来’之类的话,打造一个配合女儿演戏的慈父形象就足够了。” 春桃恍然大悟,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小姐,这些桥段你是从哪看来的?” “《夜宫秘闻》,等下次我拿给你看。” 柳府对面的茶馆二楼雅间。 颜景自弈途中,听到下属的禀报,诧异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她真的这么做?” 下属实际没有看懂温妕在做什么,只是沉默地点头。 颜景眉梢微挑,指尖悠悠然敲打着网格棋盘,垂目思忖。 拙劣的演技,显然并未经过提前商量与排练。 温妕不是个蠢人,她给自己演这一出漏洞百出的戏的目的是什么? 表现自己无路可去,让他动恻隐之心,以谋求再次接近的机会? 还是说……他真的想多了? 下属瞟了自家主子一眼,见其迟迟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主子,接下来?” 颜景敲打的指尖顿住,须臾后随手将自己掌中的黑字齐齐落入棋盘,将自己的残局打散,淡淡抛出两个字: “再探。” 第5章 群殴(修) 一个个上打不过瘾,你们一…… “小姐,我们还要等吗?” 听到这句话的温妕眼中也泛起了茫然。 按照言情话本说的,男主只是因为别扭而造成情节冲突的话,那她们已经给了男主足够的台阶下。 接下来的剧情理应是男主痛改前非,过来将她们接走了。 但是她们两人已经在桥边呆了一下午了,从天明等到夕阳西下,依旧没有人来接。 起先温妕还有心思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结果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她也就放松了姿态。 大马金刀地坐在河边台阶上,温妕托着下巴开始思考到底何处出了问题。 “姑娘,你们在等谁吗?”年迈的声音响起。 温妕顺着声音望去,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大爷佝偻着背,拄拐拿破碗颤颤巍巍地看着自己。 温妕心中犹念着自己楚楚可怜的角色,玉手轻抬,婉拒那乞丐的靠近:“抱歉啊大爷,我们身上没带钱。” 谁知那乞丐并不因此而离开,只是站立在原地说:“我不要钱,是有位大人抹不开面,让我代为前来与姑娘说些话。” 声音沙哑得过分,险些让人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温妕听得这话,眉梢微动,低头与台阶下的春桃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她重新将视线投向乞丐,扬起笑脸轻道:“如若是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请您为我们带路。” 说罢,温妕就站起身,与春桃一同跟着乞丐离开。 他们所在的地方处于京城的边缘,唯有早晚会有出入的商队为这个地方添些生息。 除此之外便只剩鸟雀的惊飞略过,与蛇虫的阴暗攀爬,构建黄昏日暮的动态。 乞丐带着温妕拐过几个弯,从大街带到小巷,再穿过后巷来到无主树林之中。 愈发远离了仅剩的烟火气,来到了月与暗管辖的领域。 秋风扫过满地的泛黄树叶,激起一阵深-入骨髓的冷意,但少女并未对此发表不满,只是跟着。 “还没到吗?”温妕悠悠然开口,闲庭信步行走于树与叶之中。 “快到了。”前方乞丐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温妕耳中,再没有最开始故作年迈的粗砺,显示出几分年轻人的清朗。 温妕渐渐缓下脚步,直至立于原地。 乞丐没有回头,但好像感受到了温妕的驻足,几乎是同时停下。 两方相隔数十步,气氛陡然陷入沉寂。 风萧萧掠过中间真空地带,带来些自然的声响。 少女清亮的声音随着北风而起,平静淡然:“我们要去哪?” 乞丐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后忽而战栗,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刺耳的声音在空寂的树林中极为显著,月光下的树影涌动,隐约看到些模糊的人形。 伴随着笑声渐缓,暗中走出了十余人,身着劲装腰挂数把利刃,脚踏杀气包围了两个女子。 温妕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望向身前的老乞丐。 或者已经不能说“老”了,那乞丐站直了身子,身姿挺拔,显然是伪装。 少女开口还欲说些什么,异变陡生! 乞丐转过身的刹那,一个箭步冲向温妕,身形快到只在旁人眼底留下一道残影,瞬间便已来到少女眼前,尖锐短刀直直刺向她的双眼。 此乃一击绝杀之计,但却在离少女眼睛分毫处止住了势头。 只见温妕眼皮子都未曾眨一下,漠然用两指夹住了刺来的刀身,任男人如何用力都无法前进一寸。 随即,少女指尖发力,削铁如泥的刀身顺势而断。 晶莹的碎片从断裂口落下,乞丐惊得愣神半刻,手中的刀因断裂而失去阻碍,身子便随着惯性往前一倾。 “速度不错,但是杀我,你还不够格。” 温妕勾唇,右手握拳瞬时抬手直冲乞丐面门。 力道之大,令狂风裹挟着男人的身躯飞出数十米,卷起一地尘埃飞扬,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周围人只觉一阵疾风掠过,温妕已然收回手势,站在原地宛如未曾动过一般,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衣袂昭示着刚才的动静。 “我现在心情很差。”温妕的面色冷若寒霜,连带着声音也沾上了凛然杀意,“一个个上打不过-瘾,你们一起上吧。” · 颜景执棋的手一顿,垂眸看向半跪在地上禀报的下属。 “你说有人可能要杀她?” “是。”属下低头回答,“柳青小姐在桥边的台阶上坐了一下午,就看见一人扮成乞丐模样,将其带走了。” “我们的人跟到了半途,发觉他们前行的方向埋伏着一群人,粗略看了一眼基本都是武功高手。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便没有再上前,只留下一人观察情况。” 颜景敛目,指尖夹黑子轻敲桌案。 朝中风云诡谲,但大多分为两派:太子党与三皇子党。 太子推行仁政,深受百姓爱戴。 但三皇子颇有城府,拉拢了数个地位显赫的官员,在朝中更受支持。 他的父亲是太傅,是太子之师,所以他也被自动归为了太子党一派。 他本以为柳青可能是三皇子派来的人,但是除了他之外,还有人想要杀她。 太子党的人他都如数家珍,自己的暗卫自然也能分辨得出来,没有说埋伏者的身份,就说明不知道。 三皇子也不可能费那么大功夫,去杀一个自己人。 更何况一个武艺高强的女人,绝不只有美人计这一个用处,就算在他身上失败了,也还不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莫非柳青哪一派都不是? 思忖片刻,颜景将棋子握入掌心,忽而提起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查过了吗?” 属下神色微动,意识到主子说的是柳青的背景,于是对答如流: “查过了,柳小姐是刚入京城的富商之女,身家清白,未曾婚配。但有些巧合的是,在主子带柳小姐出府的前一日,她们家刚刚买下了【锦华衣肆】。” 因为买下了衣肆,所以店员都帮着打掩护,让她能够从暗卫视野中逃脱……她是想发出这个信号吗? 但是那日他们去的时候,店员显然都是不认识她的。 所以是那日之后,柳青意识到了他可能会对此产生怀疑,然后才做了功夫弥补。 她是个聪明人。 一个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的聪明人,不属于京城贵胄的任何一派,只为接近他而来。 只有可能是要借首辅的权势触及旁人无法踏足的领域。 颜景半阖眼眸,沉吟少顷,落下棋子。 “半柱香后,如若柳青活下来了。” 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棂,落入那双冷漠的乌眸之中,增添了几分冰寒的光辉。 “我就给她一个借势的机会。” · 温妕点燃了烟斗,深吸一口长吐-出飘渺的烟雾,为洋洋洒洒的月光蒙上一层虚无。 “在我【千面】门前玩易容?”春桃站在温妕不远处叉起腰,洋洋自得,“你们还嫩得很呢!我们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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