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她平日中的高傲与张扬,语气极淡极轻。 他顺声望去,礼节性颔首:“高小姐。” 高乐蓉看上去消瘦了许多,苍白如骨的面容几乎撑不起那明媚的衣裳,但那一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高轩欺上瞒下、有通敌之嫌,但他已经死了,又在临终前提供了重要线索,戴罪立功;再加之那日骑射宴被高乐蓉救下的崔小姐和颜景的上书。 陛下看在他多年为国效力的份上,准许了高轩最后也是唯一的要求—— 放毫不知情的高乐蓉一条生路。 现在高乐蓉是庶民之身,但是颜景依旧以从前的姿态待她。 “……为什么那日要引我去大理寺地牢?”高乐蓉的嗓音有些嘶哑,似是哭到力竭后的结果。 在父亲死了之后,她有了许久的空闲时间,久到她都有些恍惚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中,她无需再为讨任何人的欢心而学习自己不喜欢的女红,读自己不喜欢的书。 便也有了机会,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在护父心切的冲动消散后,她便明白了那封明显不对劲的信是颜景故意留下的线索,为的就是让她知道父亲会有死劫。 “为了,让我亲眼见证自己父亲的死亡吗?” 颜景望着温妕推开院门,看见了无数红箱和一只大雁的震惊,声音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温柔:“不是我要引你,是她。” 高乐蓉顺着颜景的视线望去,就见院中的少女在正中央的高桌上看到了一张红底金字的卷轴。 “她希望你能够知道。因为在她父亲死的那日,她是没有机会与选择的。” 高乐蓉愣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温妕给她的,是救下自己父亲的机会。 如若那日,她能够一人打败红锁,那她的父亲就能…… 而被两人注视的温妕无心去管高乐蓉的想法,只是一心看着眼前的卷轴呆滞。 只见卷轴上写着两个字:【婚书】。 这就是颜景的答案? 第58章 甲胄 “温将军”,已经不再只属于她的…… 前方战事紧迫, 温妕天一亮便睁开了眼,换上白银盔甲。 这是皇帝专为温妕赐下的盔甲,通体的银光在蒙蒙亮的天色中格外显眼,宛若又一轮皓月。 “小姐, 真的不能带春桃一起去吗?”帮温妕的护腕系上最后一个结, 春桃拉住温妕的手央求道, “我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总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春桃善易容与拟声,是极佳的后勤辅助人员,但武学造诣不高, 如若赴往前线, 便很难保证其安全。 故而温妕面对春桃的央求, 也只能无奈回答道:“不……” “有何不可?”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妕浑身一僵。 从昨夜看到那封婚书开始,她就有些不知所措, 以至于借口困倦就寝,逃避和颜景谈论此事。 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颜景。 在她的记忆之中, 无论从前是什么样的女子,在结亲之后都会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泥塑一般。 坐在狭窄的庭院之中, 数着丈夫归来的时间,或许还会多几个孩子围绕身边。 日子便这样平静而祥和,一眼便能望得到头。 也许这就是常人所说的幸福时光, 千百年来的所有女子都是这样过的。 但是她与寻常女子又完全不一样。 她见过山川河流, 听过金铁敲击,触摸过滚烫的鲜血。 即便在最为落魄的时候,也有清风明月相伴。 要她将自己局限在方寸之间,守着一个既定的结局。 她要如何甘心? 但天底下的男子, 又有谁不想要一个贤良淑德的乖巧妻子? 她爱颜景,但是同样也无法割舍下所热爱的一切。 而此刻春桃却双眸亮起,迫不及待地向门外的颜景高声问道:“真的吗颜大人?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不可以!” “可以。” 温妕焦急的声音和颜景平静的嗓音同时响起,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春桃目光呆滞,莫名有一种被夹在父母之间的孩子的感觉。 她看了一眼温妕,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小心翼翼问道:“到底是……?” 闻言,温妕皱起了眉头,深呼一口气道: “当然不可以!” “自是可以。” 颜景的声音再次和她一同响起,不仅没有退让甚至还带上了些笑意。 温妕再也忍无可忍,将所有羞赧与尴尬抛之脑后,三步做两步过去一把拉开了门,向外大喊一声:“可以什么可以!出事了怎么办?!” 只见金属光泽在黎明的曙光中闪耀,让人有一瞬间的恍神。 身披轻甲的男人不知在外站立了多久,见到少女的声音只轻笑着偏头望去,眼眸中带着一丝得逞的神色:“温小姐,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下次见你会是在军营中。” 因前线情况难判,加之主帅经验不足,颜景自请随军出征辅佐。 原本属于颜景的公务交由太子代为处理。 现下王储之位已无可争议,皇帝本就有让太子辅政的意思,此次正好可以好好锻炼其能力,正中下怀。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其中,颜景似乎比谁都开心。 读出他语气中的揶揄,温妕意识到又一次上了颜景的当,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说‘可以’的理由?” 只是为了骗她主动搭话? “自然不是。”颜景的表情煞是无辜,“只是我有事情要拜托春桃姑娘。” 春桃听到这句话有些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颜景轻轻点了点头,勾唇道:“【千面】阁下,开个价吧。” 春桃微微睁大了眼,霎时兴高采烈地蹦跳了一下:“我什么金银都不要,只要随小姐一同出征!” “胡闹!”温妕侧身挡住春桃,叉腰怒视颜景,“无论是春桃还是千面,都是我的人,你要她做什么,都得我同意才是!” 春桃又蔫了下去。 颜景笑着看温妕的模样,墨眸弯起:“小姐,前几日的问题,你知道答案了吗?” 答案? 温妕脑海中蓦然响起一句—— 【我的答案,已经放在你的院子了】 堆满院落的红箱子、装满匣子的黄金,以及那份红底金字的…… 她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心情沉落了几分:“我……” 却只听颜景一句:“您知道三皇子殿下为什么要通敌了吗?” “啊?”温妕猛地抬头,看着颜景含笑的眼眸才意识到,这是那日三皇子下狱时自己问颜景的问题。 她曾试图调查过三皇子的动机,但却并未找出真相,而这两日又满脑子都是排兵布阵的战术与马草军粮,没有时间去查此事,便暂且搁置了下来。 但她怎能被颜景看轻? “知道了个七七八八。”温妕单手抱胸,虚握拳抵住下巴,故作深沉道。 颜景见状就明白了她不知道,垂眸敛下了笑意,轻声道:“如此甚好,那小姐应当也能够知晓我要春桃姑娘做的事情了。” “您应当不会阻拦了吧?” “!”春桃抬头,兴奋道:“这个意思是?” 完了,给自己跳了个火坑。 温妕骑虎难下,只得咬牙切齿地捏住了颜景的手腕:“要是春桃出了什么事我可饶不了你。” 谁知颜景却状似低头沉思起来,喃喃道:“如若是一辈子都饶不了我,那似乎也不错呢。” “你!”温妕气得拧了一下他手心的软肉,却又不敢太用力,“颜云朗!” “嘶,小姐,手下留情。”颜景覆上温妕的手背,轻柔地阻拦了她的动作,“不若先看看我带来的礼物吧。” 言罢,拉着温妕的手将她带出房间,随即侧身漏出了身后一个木箱。 不同于平常在颜景府中看到的华美锦盒,这个箱子朴素得格格不入。 温妕看到了箱子上的细微反光,微微愣怔,意识到了什么,陡然松开颜景的手,快步上前查看。 木箱上有着无数细小的划痕,还有一道极深的剑痕入木三分,险些将箱子戳穿。 她能够细数每一道痕迹的来历,甚至能够触及那时的暖阳和唠叨的叮嘱。 温妕轻抚箱面,手掌慢慢下滑,摩挲凹凸起伏的锁扣,目光低垂落在其上一个【温】字。 【爹,这里面是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 她打开木箱,让阳光照入尘封已久的角落,反射出灿烂的光泽。 她不禁笑出声,呢喃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等到你能够随父出征了,爹再送你一整套黄金甲!让我家妕儿成为最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日光从天际线钻出,温妕抹去眼角欲落的温热,看向颜景:“你在哪找到的?” 温家被查封,所有的东西都被收缴入了国库,颜景究竟是如何将它完整地带到自己面前的? 又是如何得知它的存在的? “是啊,在哪找到的呢?”颜景轻笑,向温妕伸出手,“在路上说吧,温将军。” “包括所有问题的答案。” 听到这个称呼,温妕微微抿唇,将手放置在他掌心,缓缓起身。 “温将军”,已经不再只属于她的父亲了。 从今日起,她就是温家的当家者。 她需肩负起所有的未来与真相。 · 一名士兵快步走到马车旁,恭敬躬身道:“温将军,粮草、兵器皆已备齐,将士们整装待发,请将军示下。” 片刻之后,从马车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出发。” 随着这一声令下,号角声随即响起,铁骑们同时翻身上马,向着边境的方向进发。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末尾的士兵压低声音交头接耳:“时间紧迫,战事刻不容缓,为什么温将军与颜大人还要坐马车?骑马不是更快吗?” “颜大人毕竟世家公子出身,温将军又是个小姑娘,经不起折腾吧。”另一个士兵低声回应道。 还未等到士兵回应,就听到一声呵斥,振聋发聩:“那边的,在说什么悄悄话?要不大声点,让温将军也听听!” 两人立即噤声,不敢再说话。 温妕环顾了一遍周遭的环境,目之所及之处满是翠绿,不由得偏头看向颜景:“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来?主将的身姿应当要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才能振奋军心,哪有缩在一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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