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己拼了命,费了这么大功夫才走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能够殊死一搏的机会。 华应飞真不该做个好人,她就算是死在战场上,就算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讽刺。 那是她和无数人拼了命才堪堪能触碰到的,到最后竟然就被人轻飘飘的一句允诺给了出去。 所以啊,她的努力,华荣的努力,落在华应飞的眼里,是不是就像个跳梁小丑般可笑。 “二公主,既然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就请麻烦你让大公主退兵吧,禁卫军们撑不了太久。” 只有身为局外人的秦不弃,或许才能在此刻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也是多亏了她的这一提醒,华誉才恍然想起那早已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事情。 “口说无凭,把东西拿出来。” 华誉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冷静,模样转变之快,好像刚刚那个癫狂的人不是她。 “什么东西?他明明已经答应了让给你,你也答应我会让他好好活着,你还想要什么东西?” 秦不弃眸色深沉,往前一步挡在华应飞面前,隔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华应飞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眼神给予她安慰。 华誉依旧不动声色,眼前的闹剧像是与她无关,她只要结果。 “二皇姐算皇弟求你,救救全城的百姓吧。” 华应飞从怀里掏出一块黄帛,他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它,那块黄帛里珍而重之的包着一块晶亮剔透的玉,四四方方的一整块,看起来只有半只手掌大。 大朝皇权的象征除了那张龙椅,就是华应飞手里这块传国玉髓,是当年大朝的开国皇帝寻遍时间寻到的一块最好的玉料。 原意是想将它做成传国玉玺,留后世的继任者继续传承。 可这块玉髓实在世间难得,开国皇帝又甚爱收集天下玉器,追求浑然天成的他,不忍这块如此完美的玉髓有任何的破损刀痕。 久而久之,它就成了代替传国玉玺的东西,大朝是传国玉髓。 这么珍贵的东西,交给任何人保管华应飞都不放心,所以他一直都是自己贴身保管着,只有自己拿着才放心。 看到玉髓的出现,华誉面上才终于有了松动,华应飞小心翼翼保护着生怕磕了碰了的东西,被她随手抢走塞进怀里,翻身跨上了秦不弃的马,头也不回就走。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站在原地的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华誉就已经没了踪影。 “阿典,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华应飞有些茫然的看向一旁的秦不弃,皇权旁落他人之后,他一直背负的压力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他现在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秦不弃也茫然了。 在她和华誉原本的计划里,华应飞交了权,华誉就会出面阻止华荣继续攻城。 既然华誉和华荣是一条船上的人,双方不管谁得到了皇权都算是达成目的,之后要怎么做秦不弃没想过。 反正京城是安全了。 华应飞也安全了。
第94章 愿望 秦不弃的直觉向来很准,华誉的确轻而易举做到了她们做不到的事。 她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但她保下的这些人最后却辜负了她。 华誉手拿传国玉髓登上城墙,厚重的城门终撑不住持续的撞击,摇摇欲坠,将要倒下。 城内的众多禁卫军悍不畏死,一个个如猛虎扑食般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妄图以血肉之躯重新筑起高墙。 华誉出现的时候,战况几乎已经落入了死局,除非天神下凡,否则谁也无法扭转战局。 她力挽狂澜,一己之力面对数十万敌军仍能面不改色。 她保下了整个京城里成千上万的百姓,也保下了摇摇欲坠的大朝。 这是第二次。 即便没有华应飞最开始的应允,华誉也该得到属于她的回报。 势同水火的双方上一刻还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下一刻却能够相安无事的站在一起。 这一切的转变都出自华誉。 “陛下,您绝不能这样做。” 因为关键时刻华誉的出现,老太傅在战乱中得以留下这条老命,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因为华誉而活了下来,只是这些人都没有站在这里说话的权利。 即便有了华应飞的亲口认定,有了传国玉髓,甚至有了兵权,有了收复叛军的功绩,华誉还是不能顺利走上那个位置。 所有人都在反对她,除了站在她身后的华荣。 从前的无数次,华誉一直都坚定自己的想法,觉得无论如何,就算是死她都会坚持。 可她现在害怕了。 人言可畏的道理她从前不懂,但在这一刻却忽然透彻的理解了。 眼前的一个个义正辞严,唾沫横飞,对着她怒目而视,好似她犯下了什么滔天的大罪,对此,如今的她还做不到面不改色,她很难不害怕,不逃避。 “太傅大人,您别忘了,您和这里所有人的命都是阿誉救回来的,如果您真的不想活,本宫大可再送你一程。” 在华誉被人欺负的时候,华荣总是会挺身而出保护她,这么多年了,两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彼此之间保护和被保护者的角色。 即便是到了今天,华荣仍旧习惯性站在华誉的前面,替她挡住了所有人的质问与责难,她本该就此放手,狠下心去,华誉明明早就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人。 早已经到了不再需要她保护的时候,这一切明明都是她最想看到的,可当真走到这天的时候,华荣还是有些不舍。 不知道她会不会暗自责怪自己,责怪自己未经允许把她架上了高台,让她必须承受这些。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无论华誉愿不愿意,她都只能接受。 就像这个世道安排给女人的命运一样,无论你愿不愿意,你接不接受,你反不反抗,你最后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接受它,成为它,然后维护它。 “荒唐!乱臣贼子也敢如此叫嚣,若不是陛下仁善饶了你,这里何时轮得到你来说话。” 老太傅对华荣的憎恶更甚,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面对即将害得所有人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谁都没办法不恨。 “太傅大人,幼时华荣曾有幸得您与张丞相的悉心教导,您也曾对华荣赞不绝口,感叹天不随人愿,如今华荣来实现您当初的愿景,您又为何如此不甘,难道真要让百年基业的大朝毁到华应飞手上,您才会甘心情愿?” 叛军和大朝之间的战争远远还没有结束,华荣是看在华誉的面子上才决定暂时休战谈和,至少在外人眼里看来是这样的,她实打实握在手里的兵权,还有那用兵如神战无不胜的虎将军,都是她能站在这里和老太傅硬碰硬的底气。 如果这些人惹她不爽,或是稍稍让她不悦,她大可当这场和谈从没存在过。 现在是这些人有求于她,拿不出一点诚意来就算了,还敢对她妄加评判。 “哼,当初是臣老眼昏花看了个糊涂,如今再看,你浑身血腥气,哪里有半点皇室该有的体面与尊荣。” 老太傅年迈体衰,可声音却依旧中气十足,在殿前众人的七嘴八舌议论下,依旧清晰可闻。 听闻此话,华荣没有意料中的气恼之色,反而是出奇的平静。 “太傅大人,华荣尊师重道,不会冒犯与您,但您如今这话出口,算是已经将你我二人之间的师徒缘分彻底斩断。” “从此刻起,你我二人再兵戎相见时,华荣绝不会仁慈手软。” 幼时老太傅字字句句的教导,华荣从不敢忘记,她心里仍旧对老太傅心存感激,甚至想过要等她大势已定,等华誉坐稳那个位置后,去恳求老太傅继续当四朝元老。 可到现在她才恍然清醒,老太傅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肱股之臣,可在这之前的他,也和这天下所有的普通人一样。 男人瞧不起女子,女人更是瞧不起自己。 得益于母后过世前对她的教导,她从这一场巨大的欺骗中清醒,这世上谁也不能再瞧不起她,看不上她,她要做万万人之上的第一人。 “二位皇姐,太傅大人,朕看,还是先谈谈和谈的事吧,无论如何这场战争都不能再打下去了。” 华应飞的确不够格做一个皇帝,在刚刚华荣和老太傅据理力争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很短,但却很清晰的在华应飞脑子里留下了一个痕迹。 他要不要就此投降,反正华荣也是自己人,自己家的产业给自己人,给谁不是给? 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华荣的确是自己人,甚至是比更优秀更强大的人,单凭她能以一己之力率领数十万叛军攻上京城,就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可他是个女人。 华应飞试图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可他发现这似乎并不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秦不弃的影子,她能为了报仇不惜以身入局,不惧生死,在关键时刻屡次救他于危难,为他出谋划策,参与展示的商讨。 这样的人,早已不符合他的习惯里对于女子的印象。 可偏偏秦不弃就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女子。 不止秦不弃,华誉也是如此,华荣更是如此。 自古以来男女的性别偏见当真就是如此重要吗?重到能完全忽略一个人所有的光芒。 性别像一块厚重的黑色幕布,一旦它落在某个人的身上,在其他人眼中,她就只是一块幕布,没人会在意那藏在下面的究竟会是什么稀世珍宝。 华应飞也曾是其他人中的一员,他自诩见过这世上最多最好的珍宝,于是也就不在意。 直到认识了秦不弃以后,她在他的眼中变成了一阵将要摧毁一切的风,谁都拦不住她的横冲直撞,于是她也顺理成章的吹散了那些幕布。 一块块盖在所有人身上的黑色幕布借着秦不弃的这股风飞上了天,黑压压一片,似乎连太阳都被遮住了光芒。 他确信,他那根深蒂固的观念,终于在铺天盖地朝他袭来的黑色幕布下出现了动摇。 “陛下,绝不能和谈,这些人是乱臣贼子,您应当趁现在诛杀她们。” 老太傅有些过于情绪激动,说话时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华应飞却全当没听见他的话,从始至终视线都没有在老太傅的身上有片刻停留。 虽然华应飞的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是个软弱的人,他不敢看老太傅,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不是什么会被他支持的决定。 他很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生出来的那一点点勇气就这样消散掉。 一只略有些薄茧的手心在这时候握住了他,很紧,像是正在无声的给予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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