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魏三热情,一屁股坐下来:“是啊,上周刚出来。” 何伟奇怪,上下打量:“你刚出来不久?你没挨打吗?” “怎么没挨呢!只不过哥哥的量少点,二十,又使了银子,那板子呀,就跟羽毛搔痒痒似的,我差点没睡过去呀!” “哼!”何伟听了不快,往嘴里狠狠地塞了一块鸭肉,但又没心情嚼。 魏三很自然地拿起筷子,去夹鸭肉,还没等夹起来,何伟阴沉着脸,用筷子夹住魏三的筷子。 魏三心领神会地笑了:“瞧我,忘了,狱中那事得罪了何老弟,正不痛快呢!哥哥今天请你吃点好的,算是给你赔罪了。” 叫道:“小二,来一个红烧蹄髈,再来一个火薰肉,来两坛慈溪酒!” 小二应了,拿了酒来,又在他面前放了一个碟子和一个酒盅。 何伟松开筷子,魏三一边嚼着鸭肉,一边说:“何老弟最近忙些什么呢?” 何伟暗骂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道:“家里豆腐坊离不开人,哪有时间去外面。” 魏三了然,要真是家里忙,今天还能在这碰到他?他也不说穿,笑道:“那可惜了,我知道何老弟原来是镖师,本有个活,觉得很适合老弟,既然老弟忙……” “现在不忙了,”何伟赶紧说道,端起酒坛给魏三续酒,“不知哥哥说的是什么活?” 魏三左右看看,低声说道:“咱镇上点心店千酥阁东家在外面办了个外宅,最近正招工呢!还缺两个护院,我想弟弟一身好功夫,倒是绝对胜任此职。” “胜任胜任,”何伟连忙把刚上来的蹄髈夹一块,放魏三碟子里。“还烦请哥哥给引荐一下。” “好说,”魏三吃的满嘴油汪汪的,“我朋友正是负责那边招工的,我打声招呼就行。” “魏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我敬你一杯。”何伟大喜。 魏三喝了酒,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啊,我能解决你的难题,没人能解决我的难题。” 何伟忙说:“魏哥请说,如果我能做到,在所不辞!”说毕,把自己的胸膛拍得邦邦响。 魏三摇摇头,接着叹气:“别提了,我在狱中不是没钱借你吗?我也琢磨着,交点赎罪银,省的遭罪,就跟狱中的老高借了点钱。” “老高?那可是放印子钱的!”何伟咂咂舌,他当时都不敢跟他借钱,利息高得离谱。 “是高点,但我出来凑凑也还上了。现在我老母生病,急需用钱,不得已再去找他,但是需要个担保,兄弟,你能不能当我保人?” 何伟不想答应。但是刚才人家都帮他介绍活儿了,现在不同意,是不是显得自己唯利是图,过河拆桥? “唉,不答应也正常,毕竟大家都是趋利避害嘛!” “我给你当保人。”何伟头脑一热。 魏三一副感动至极的样子:“哎呀,何兄弟,你真是义薄云天啊!” 奇怪,说他“薄”云天,他还真觉得飘飘然了。 “来,敬我们重情重义、两肋插刀的何兄弟一杯!” 如此你来我往,喝个醉醺醺的,然后何伟随魏三去签了契约,魏三对他感激不尽,说今晚就去找他朋友说清楚,明天何伟直接去干活就行。 一口气办成两件大事,怎一个得意了得,走得东倒西歪,嘴里却唱得兴高采烈:“哈哈哈!丞相发笑为哪般?笑是笑周郎见识浅,孔明袖内少机关……” 回去就醉倒昏睡过去。第二日一早醒来,命令英娘给他收拾东西,说自己要去千酥阁葛东家的外宅当护院。 英娘一听是外院,有点担心,怕以后出什么纠纷,问几句,何伟烦了:“去去去,女人家见识短,老爷们外面有个三妻四妾的都是很正常的事,能有什么风险,大惊小怪。” “哼,这话说的,你现在只恨自己不是大老爷吧,”英娘冷笑,“若你有这机会,外面不知道要放几个呢!倒也不必暗自恼恨,我让了这位置,给你外面的三个四个去!” “哪有三个四个,我这只有你一个。”何伟看英娘恼了,服个软,哄她道。 “呸,少恶心我。”英娘现在越发的听不得这些了。以前就知道他好色才娶她,一开始对他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希望,只希望他别乱来弄出病来,回家影响自己。至于他真在外面有什么,她不在乎。 做外院要成日的在那守着,偶尔休假方得回家。以前何伟作镖师就总不回家,英娘习惯了。更别说现在,他不在家,乐得自在。 送走了何伟,她收拾着开店,有秋兰帮忙,现在豆腐铺不仅可以卖豆腐,还能卖腐竹,今日还做了嫩嫩的水豆腐。 “英娘姐!”她起身从档口往外看去,陈玠提着两尾鱼,带着粲然笑意,迎着绚丽朝阳,向她走来。
第8章 家变 “真是有日子没见了。…… “真是有日子没见了。”英娘笑着说。 “是,过几天就是县试,事情多的很。”他提起手中的鱼,道,“喏,这是回礼。早上看到有人刚钓上来的,正新鲜。” “正好拿来做鱼乍。”英娘说道。 又说:“你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自家做的小吃罢了。” 英娘邀请他从后门进来,他摆摆手,说:“不了,东西送到就行了。” “要是旁的我就不留你了,可今日店里做了水豆腐,蒸了高粱饭,还有前几日刚做的肉酱,你来了却没吃到,岂不可惜?”英娘笑盈盈地说。 陈玠嘴角扬起,应道:“那就却之不恭了。”遂从后院门进入,把鲤鱼放在院中的盆里,注入水,然后才落座。 英娘在桌上依次摆上水豆腐、高粱饭、肉酱,又拿上一碟用姜丝、醋、酱油拌的嫩韭菜。陈玠道一声:“多谢。”便开动了。 他用匙舀起水豆腐,那豆腐柔软得不行,仅是这细小的动作,也惹得它颤一颤。送入口中,陈玠就暗道一声“好”,细腻温柔,轻盈易化,只留豆香于唇齿间。他又将肉酱、韭菜置于水豆腐上,就着饭入口,酱的咸鲜,韭菜的爽口,姜的辛辣,高粱米的清香,简单的味道,丰富的融合。 陈玠抬头望去,英娘正为开张而忙碌,她身上镀着春日柔和的金色光辉,坐在院中,让人觉得宁静与平和。 他突然有点羡慕何伟,羡慕他能一辈子拥有这样简单温馨的生活。 英娘感到有目光的注视,回头与他对上视线,有些奇怪,问道:“是不合你胃口吗?” “很好吃,英娘姐真是好手艺。”陈玠微笑着回道。 英娘眼中闪着自得的光彩:“那当然,宽儿也喜欢我做的豆腐,你喜欢便常来,豆腐店就是豆腐管够。” 提到宋宽,陈玠问他近况。英娘把宋宽决定继续读书,参加县试的想法告诉他,陈玠放心下来。 说话间,秋兰带着小安来了,看见一个穿着捕快服饰的男人坐在院子里,吃了一惊。英娘两相介绍了,陈玠吃的差不多,就告辞而去。 待他离开,秋兰拽着英娘问:“你怎么认识的衙门的人?” “嗯……以前在老家村里认识。”英娘含糊道。 “你既认识他,你就没托托他照顾何伟?怎么还让他挨打了呢?”秋兰不解。 “别提了,我对他真是无话可说!”英娘把何伟拿赎罪银去赌,钱不够最后挨了几个大板,以及陈玠托人因交班没托成的事一一说给她听。 “呸,真是活该!”秋兰啐道,又担忧地问:“妹妹,以后你该怎么办呢?涉及到自己性命的钱,他都能拿去赌,只怕没那么容易停下来。” “我已经跟他说好,再赌就和离。”英娘冷静地说,“这是我的底线,也是给他最后的机会,虽然他以前帮过我,这么多年伺候他,我也仁至义尽了。” 秋兰很羡慕:“你真有勇气,我就下不了决心。” “我有手艺,自己能养活自己。实在不行,就再找个男人嫁。合得来则合,合不来则分,那皇后都有改嫁的,我们平民女子再嫁又有什么!只是下次我得仔细选选。” 秋兰听了似有所思,默默不语。英娘知道想法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当下也不多说,开始一天的生意。 这日,刚过丑时英娘就起来了,今日是县试的第一天,她要为弟弟做些干粮送考。 面是临睡前发的,戳一下面团,见它不回弹,知道是发酵好了。揉一揉,再分割成适当的大小,擀成圆形的饼胚。宽儿喜欢辛辣的食物,于是把洗好的芥菜根切成丝,用热油烫一下,仔细包入饼胚中,再擀得薄厚适中。锅里倒入菜籽油,把饼放上一一煎烙,见得双面金灿即可,这样辣菜饼就做好了。 她翻找出自己平时舍不得穿的宝蓝色缠枝花的缂丝褙子,下着珍珠白罗裙。浅施胭脂薄点唇,在团髻前插一根小珍珠簪,两边点缀折股银钗,这是她首饰中为数不多能拿的出手的。 她把辣菜饼放入包袱中,又怕凉了,寻了棉衣包裹上,抱着出门。 天还没大亮,到了慈溪县考棚,已经人山人海,满是考生和家属。英娘在人群中找宋宽,她今日灼如芙蕖出渌波,路人纷纷侧目,还没等到她看到宋宽,已被宋宽看见。 “姐姐,这边!”他边唤边摆手,英娘走了过去。 上次见的孟思为也在一旁,见到她行礼,她简单回礼,然后从包袱里拿出食物,塞到宋宽的考篮里。 宋宽上下打量英娘的打扮,打趣她说:“我是去考试,不知姐姐是要去哪比美呢?” 孟思为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英娘拍了宋宽一巴掌,说:“贫嘴!” 接着解释道:“我这不是,觉得是你的大日子,得郑重些嘛!” “是很郑重,不知道的以为姐姐要招婿呢!”宋宽环顾四周,看见不少投射过来的目光,说道。 英娘掐住他的脸:“还有完没完?拿你姐姐说笑!” “完完完,怕了怕了。”宋宽赶紧求饶。 “呸呸呸,”英娘赶紧松手,骂他,“马上要考了,什么不吉利的话都往外说!”马上双手合十祷祝道:“菩萨保佑,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宋宽无奈摇头,他也不是孩童了,但在姐姐眼中就还是没长大。他幼时丧母,英娘对他而言不仅是姐姐,也是半个母亲。 天渐渐明了,第二炮响起,英娘他们涌到考棚入口前方,由官吏组织着五十人为一组等待进入。 英娘偷偷递给宋宽一把铜钱,说道:“你拿着,我听说,贿赂下里面的人,能给你一套好桌椅。” 宋宽推回去:“姐,你拿着,要让姐夫知道你给我钱,又得跟你闹。” “闹就闹,这是我自己做豆腐挣的,又没花他的钱。”英娘硬塞给他,宋宽只好收了。 第三炮响起,可以入场了。虽家属可以进去,等考前再退出。但宋宽执意不肯,她和孟思为只能留下,看着宋宽提着考篮进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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