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英娘眉开眼笑,“你不在,我就请小喜教我,我日日都在练。” 她把信折好说着:“我听小叶说,你要荐他入伍?” “是,之前我回去,他便跟我提过,正好最近有征召,就叫他来试试。他父亲是铁匠,他也学了打铁锻造的手艺,体力功夫也不逊色,想来必能入选。” “我还想着请他捎信回去,现在看来是不能了。罢了,明日我去店里问问,有没有去慈溪县的,帮我捎回去。”英娘听到外面的打更声,又道:“二更了,你快快回去休息吧!” 陈玠坐着没动,声音中透露着不快:“你着急撵我走?” 英娘听出他的不满,她转过身看着陈玠,忽觉他像一只气鼓鼓的小麻雀,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不是撵你,只是夜深,路上人杂,你又相貌堂堂,万一被哪个女土匪打劫,抓去作压寨丈夫,那该怎么办?如果真发生这种事,唉,为了保命,我劝你还是从了吧!”说道最后,还是憋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陈玠一把揽过她,让她坐在腿上,见她仍笑个不停,咬牙切齿道:“好啊,不仅要赶我走,还要把我推给女土匪!” 英娘笑得说话断断续续:“哈哈哈,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你要真担心,不如把我留下!”陈玠脱口而出。 英娘的笑一下子止住了,她诧异地与陈玠对视,心不由得开始怦怦乱跳。陈玠挪开目光,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听着她“咚咚”的心跳,声音闷闷的:“今夜我不走了。” 英娘抚着他的头,笑道:“玠郎,你在撒娇吗?” “从去年六月到现在,你都不在我身边。好不容易与你和好,我一个月也就一两天能来寻你,我不想走,我要多和你待一会儿。”他说完,双臂紧紧缠住英娘不放。 英娘觉得好笑,平时别人面前顶天立地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动不动就耍赖,她起了逗弄之心,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今夜,就在这住下吧。” 陈玠猛地抬起头,带着得逞的笑意,亲了亲她,还没等说话,英娘抢先说道:“不过,只是休息。” 陈玠愣住了,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随即很快平静下来,说道:“嗯,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 英娘闻言暗暗发笑,两人熄灯躺下,英娘睡在里侧,陈玠在外,分盖两条被子。两人各有各的心事,自是睡不着。 陈玠非要牵着她的手睡,却又不仅是牵手,不是摩挲她的手背,就是一节节捋她的手指。英娘按捺不住,抽回手,埋怨道:“你动来动去的,弄得我睡不着。” 安静了一会儿,英娘闭着眼睛,想到之前也有一次,两人停宿在破庙,自己也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那时是从未有过,第一次如此亲密难以抑制的紧张,可两人已经有过亲密接触,有什么好睡不着的! 英娘把这归结于,自己想看陈玠的热闹,可陈玠竟真老老实实的,什么行动都没有,胡思乱想中,她逐渐有了睡意。忽然一股凉气钻入被子,被子的左侧被人掀开,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接着便发觉有人挤进来,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 “你怎么来了?”她出声问道。 抱住她的胳膊紧了一下又松开,陈玠悻悻道:“原来你醒着呢。” “都要睡着了,又被你搅醒。你怎么过来了?”英娘故意问道。 “嗯……”他支支吾吾地,“我,嗯,我,我的那个被子太薄了,有点冷,我来暖和暖和。” 英娘不动声色地说道:“是吗?我这两床被子,该是一样薄厚的啊!这样吧,我和你换被子盖。”说罢,真就坐起,一副要换被子的架势。 她听到陈玠的一声叹息,然后自己被一股力量拽倒在床上,陈玠翻身覆在她身上,恨恨道:“好你个小英娘,装傻充愣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英娘“咯咯”地笑起来,赞道:“彼此彼此,玠郎口是心非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棒!” “我要那劳什子‘一等一’做什么!”他附在她耳边低语道,“我要做,就做能带给娘子‘一等一’享受的人。” 气息吹拂在耳旁,英娘已觉得又痒又颤,听了陈玠的话,登时双颊飞红,她刚要张口说他大言不惭,嘴唇就被封住,他的舌头趁机进入,贪婪探索,追逐着她的,诉说着渴望。 英娘的身子渐渐酥软,她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忘情地回应着,任由他将自己抱起,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似是要将彼此融为一体。 陈玠的呼吸急促而又沉重,他的手轻车熟路地拆解她的束缚,又除去自己的,肌肤相接,两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英娘一边感受着他的触碰带给自己的颤栗,一边抚着他的背。 “英娘……”陈玠喃喃唤着,舔舐她的耳垂。 英娘的喉间转出几声低吟,手在他的背上游移,意乱情迷,忽然好似摸到一道两指多宽的伤疤,心中一惊,沿着方向摸索,这伤口长度几乎占据半个背宽,欲念顿时退去。 “唔,不要摸,好痒!”陈玠呢喃道,他正欲低头去山间寻芳,却被英娘的双手抵住。 陈玠一怔,连忙问道:“怎么了?你,你不舒服吗?” “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上次可没有这个!”英娘肃声道。 “啊,这个,没事,这都是过去的伤了,已经好了。”陈玠答道,说完就要俯下身去,可英娘仍撑着他不放。 “别想糊弄我,到底怎么回事?”英娘追问道。 陈玠知道不说清楚是不行了,只好说道:“这是剿匪的时候伤的,我带着一群人潜入华远寨,快接近时冷不丁被人发现,中了一刀,幸好解决得快,没有影响整体大计。” “英娘,你夫君厉害得很,就算中了这一刀,也不影响之后杀敌擒贼。我挣得不少奖赏,当时就盘算好了,这些正好用来娶亲。现下你我同心,也该把这件事重新提上日程。” “等你真做了我的妻,我要留便留,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还得征得你的同意。”他浅笑道,感到英娘松开支在胸膛的手,俯身去亲她的脸,却吻到一片湿润。 “你,你怎么哭了?”陈玠愕然,他伸手为她拭泪,却发现她的眼泪越来越多,像是慈溪的溪水,“难道你不愿嫁我?”感受到英娘摇头的动作,他心中一轻,又问道:“那是为什么?我刚才是在说笑,你知道的,我一向尊重你的想法,往后也应是以你为主,你……”他慌乱地解释道。 “玠郎,你要好好活着……”英娘哽咽道。 英娘初时是因他的伤痕而忧心,后来听到他说赏赐的用途,百感交集,他去剿匪正是发现真相之后,即使这样的境地,自己也仍在他人生的计划中。心中不禁激荡,落下泪来。 她抓着他的胳膊,泣涕涟涟:“我,我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积了多少功德,这辈子才能遇见你,你……你千万要好好活着,我可是要和你白头到老!” 陈玠听了她的话,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侧躺下来,搂着她轻拍道:“英娘,我们会白头到老的,长长久久,过一辈子。我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知道你放心不下,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千百倍爱惜自己的性命,朝朝暮暮,年年岁岁,我要用它来守护你,绝不让你孤单,让你失去依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再说,我们英大善人,照顾家庭,帮助朋友,救死扶伤,还做好吃的豆腐造福百姓,这辈子积攒的功德一定也不少,不只这辈子,下辈子也能遇到像我这样称职的夫君,只盼你不要转变心意,选了他人,抛弃我就好。”陈玠逗她道。 果然,英娘破涕为笑,她转身搂住陈玠,说道:“我只要你!” 他们彼此相拥,这像梦一般美好的时刻,却又觉得格外真实,他们的心,他们的灵魂已经合而为一,密不可分。 静静地过了一会儿,陈玠伸手牵住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身下的变化,低声说:“他也想要你。” 英娘感受到手心中的滚烫,轻笑几声,翻身跨坐他身上,不理陈玠的惊诧,笑道:“玠郎既说此后以我为主,那我便今日一试。”
第93章 提亲 她是高山上的雪, 受不得岩石滚烫,渐渐消融,化为溪流。初时声声幽咽,丝丝缕缕, 如挂珠帘;再闻乐音淙淙, 细流涓涓,融汇江川。它流淌着, 绕过陡峭山峰, 穿过茂密草丛, 润泽大地。 山,干渴许久, 他期盼更多甘露。等不及溪水倾泻, 于是地动山摇,龙腾搅谷。奔流飞溅,如碎玉激岩;嘤鸣沉浮, 若丝竹婉转。 不易重逢,难觅知音, 他们浑然忘却天地,只有奔腾,碰撞,激荡, 漫溢, 喷涌……山, 体味水的柔情, 水,领教山的坚韧。 深夜万籁俱寂,山水共奏绝唱。 * 过了几日, 英娘接到秋兰的回信,她读着读着,脸上如乌云凝聚,愁眉不展。一番思索后,心中做了决定,晚上陈玠来家时,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 “你要回慈溪县?”陈玠惊诧道。 “是,我本想让秋兰姐歇业休息一段时间,可她说现在附近又开了一家豆腐店,姐夫几个月回不来,长期歇下去,就算再开业,只怕客人们也不认了,生意也好不了了。”英娘道。 “不行!”陈玠果断拒绝,“蒋平几个月不回,你岂不是也几个月回不来?我隔了大半年,才重新回到你身边,我不同意你走。” “傻子,这回又不一样,”英娘搂住他的脖子,柔声道,“这次我们好好的,你想我时,就写信给我。” 陈玠回抱住他,脸色阴沉沉的:“信干巴巴的,又摸不到。” “原来你只是在意我的身体!”英娘装作恼怒的样子,想挣脱他的怀抱,陈玠不肯放手。 “我在意你的一切!”陈玠把她紧紧搂在怀中:“不行,英娘,我不要你走!只有我自己的滋味,跟失了魂似的,我不想再受一遍了!” “可是平时,你一个月也就能回来见我一两次……” “那不一样!我知道你在!我的心就是安定的。只要我想,我可以很快回来见你!你若回去,那真是好久都不能相见!英娘!”他声音急切,“‘长相思,摧心肝’,之前,与你分别的日日夜夜,已让我度日如年,我实在没有勇气再经历一遍!便歇业吧?或者,或者你回去几日打理几日,招个靠谱的掌柜,不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总之,你别离开我!” 英娘不再回答,只是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昏黄的烛光在屋内跳动,仿佛是感受到人的不安,摇乱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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