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隽秀的男人在同人说话,在他面前,年轻的女子半低着头,侧脸娟秀,嫩黄色衣裙鲜妍明艳。 原还带着希冀的高氏突然顿住,瞧见这一幕,好像一下就有了疯癫之意。 她冲上前,可还未抬手,便被裴越明挡下。 他又一次护在了江姝面前,看向她的眼也又一次冷了下来。 高氏疯狂,眼中闪过愤怒,裹挟着绝望和痛苦。 这不是她的裴越明,这不是曾经只看得见她的男人。 体内未清干净的毒因着她的激动开始翻涌,传出要将她撕裂的痛楚。 可她只是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沙哑的,用像恶鬼一样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冒出不成句的音调。 无人知晓她想说什么,唯有眼前的男人,眼中冷肃消散,终是一点点,被悲伤浸满。 “今日我不过是送她一程,嘉月,我说过,她从未打算留下。” 旁侧的女子没再多留。 她低头,朝着两人福了福身子,而后转身,没有半点犹豫。 可对向她的高氏却瞧见了女子离开时红了的眼眶,她脑子里嗡的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江姝亦动了心。 他们,都动了心。 高氏眼睛里随之落下泪来,抬起手,祈求一般地握住了裴越明,哭着发出咿呀的声响,好像在求他。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狼狈,她再没有曾经的傲然和冷淡,她焦急的,想要在还清醒的时候得到他的回应。 可裴越明只是拂开了她的手。 他枯寂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好似曾经那二十几年的岁月,不过是上一辈子的事。 “以后不要再出来。” 他低头,看向高氏连鞋都来不及穿的脚。 曾经见她裙摆添一抹灰尘都觉心疼,如今见她白袜上沾满泥泞,不知在何处染了血迹,他心中沉得厉害,可更多的却是疲惫。 他变了心,他不堪,他卑劣,可他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应过你的不会纳妾,不会有旁人,我这一生都不会变,但往后你我二人,不用再相见。” 面前的人双眸一点点灰败下去,像是在这一刻添了苍老,有了年岁的痕迹。 裴越明又想起了初见时,她在秋千上的明媚模样。 若能再少年,那一日,他会从她身边走过,不会再停下,也不会日日盼着,能同她说一说话。 话音落下,他一步步行过她身侧。 高氏终是倒地悲鸣,眼中颓丧茫然,如彻底枯死的树,再无生机。 她微颤着抬起手,不停发出声响,像是在求他留下。 裴越明终是又停了停,再无平日威严,眸色痛苦又带着怜悯。 不止怜悯高氏,也在怜悯他自己。 下一瞬,他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耳畔响起了刚刚高氏不成句的语调,旁人都不懂,唯独他听了个清楚。 她在哭着和他说,“你以前,明明只在意我。” 裴越明低头,眉峰再无凌厉,眼角划过泪痕。 他确实只在意她,在意到除了她没有别人,在意到对不起那一双儿女,在意到,知晓她服毒后,他也备下了毒药,打算和她一起闭眼,了却这错误的一生。 如今她还能撑一撑,那他便在外头等着,但不管两人如何,那些应过她的事,不会有变。 “下一世,你我不必再遇见,你好好过。” 裴越明心口又疼了起来,他没再看她,只留下最后的这句话,恍惚着走上了离开的路。 后头的人似毒发晕了过去,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没有回头,却也终是被这些年的岁月给压得直不起身子。 - 陆宝珍没想到会再见到高氏。 听闻她已经痴傻,极少有清醒的时候,好像风水轮流转,曾经被人说傻的陆宝珍,如今换成了高氏。 唯一的不同,是她一直清醒,而高氏却是真得了癔症。 陆宝珍并无任何唏嘘,也从未对那些话有过回应,她只安静过着她的日子,直到那日,她和裴老夫人辞行。 在院中,高氏抱着两个软枕疯狂跑来。 后头有人在追她,她不能说话,只咿咿呀呀地唱着,像是在哄谁睡觉。 可瞧见陆宝珍,高氏眸中混沌褪去,一下愣在了原地。 随后,她忽然冲到她跟前,猛地跪了下来。 随从挡在陆宝珍前头,可冲上来的人好似并不在意,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两个枕头,而后朝着陆宝珍磕起了头。 没人明白她想说什么,陆宝珍也不明白,但她瞧见了枕头上的两个名字—— 景之和玉瑶,被绣在了布帛一角。 追来的人终于抓到了高氏,只是刚将她拖回到院中,便见她疯了似地挥手挣扎,喉间发出嘶哑声响,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激烈。 旁侧之人有些害怕,不知所措。 陆宝珍透过人影看向她,见她眼底划过哀求,痛苦绝望,她好似明白了什么,上前捡起那两个枕头,拍掉上头灰尘,送到了高氏跟前。 她本不打算和她说话,可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在瞧见她如此模样后,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用只有她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开口。 “这一次,莫要再丢下他们。” 高氏微愣,随后,她忽然哭了起来,紧紧将两个枕头抱进怀里。 好似有一瞬的清醒,她看向面前的姑娘,可不过片刻,那目色便生出恍惚,她又哭又笑,而后低头,轻轻摇动着手臂。 陆宝珍就这样看着她被人带走,背影萧瑟,脚步因着病痛虚浮。 好像有些讽刺,恨了一辈子的高氏,终是在痴傻后想到了自己母亲的身份。 可她永远,都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第175章 番外二:怨气横生的陆二老爷 岭北。 收到消息的陆二老爷陆仲生整天垮着个脸,瞧谁都一肚子火气。 唯独在自己夫人面前,那发怒的模样才有几分收敛。 可一想起之前他不得已应下的那封回信,整个人又憋屈着,有火不能发,敢怒不敢言。 终于,在他第无数次叹气后,终于惹得陆二夫人看了过来,只是开口,却又算不得安抚。 “行了,夸那裴家大少爷的是你,如今应了他的求娶不高兴的也是你,你若不乐意,现在就书信一封,让宝珍离他远一些,再觅良人。” 陆二夫人对着眼前的人翻了个白眼,边说着,边拿锄头拨弄着院中新劈出来的土地。 岭北荒凉,气候又偏寒,许多东西种不活,只能一点点尝试。 “我反正觉得景之不错,你当初听我开口也没说不愿意,如今得了准信倒是在这里摆脸,怎么,是准备怪到我头上?” “我哪里有怪夫人的意思。” 陆二老爷眉眼都皱成了一团,可瞧见面前的夫人,他一张口,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将那不高兴压了下去。 “我自然知晓裴家那位是个厉害的,只是宝珍之前明明同他来往不多,如今竟真点了头,这可是婚事!这么大的事,若没有什么压迫,威逼利诱,我们的女儿能这般快应下?”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们宝珍受了蛊惑,不知轻重?”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们宝珍向来聪慧,也贴心懂事,她会因着一点子瞧不见的好处便脑子一热,应下自己的婚事?你这个做父亲的便是这般想的她?” “我不是——” “宝珍能断了和则桉的往来,就说明她是个拎得清的,比起你这个说一套做一套的父亲,不知厉害了多少!如今她愿意同景之在一起,自然是有过深思熟虑,何况之前,不是你在那天天夸景之,说他不得了?” 看出来自家夫人对裴景之的满意,陆二老爷咽下了后头的话,连连点头。 他自然也欣赏这位少年将军,可若这少年将军突然成了他的女婿,这和拐骗他女儿的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尤其他还直接请了赐婚圣旨,根本就无需他点头。 这般瞧来,他送信提求娶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逼迫,哪里是真心想求他同意! 陆二老爷越想越气,可偏偏找不到帮手,只得将这不高兴往肚里咽,盼着往后同这女婿见面,能找回点场子。 正想着,得了消息的陆锦皓匆匆从外头赶回,连操练的外袍都来不及换。 “母亲!” 话音落下,他才瞧见在旁陪着的父亲,见他一副吹胡子瞪眼的生气模样,陆锦皓瞬间老实了几分。 “父亲。” “怎么这个时辰回来?” “儿子收到消息,说小妹要来岭北?” 来人又急又喜,看完眼前的父亲,又将目光落到一旁满脸无奈的母亲身上。 “母亲,这可是真的?” “你如今消息倒是灵通。” 陆二老爷收起适才的好脾气,瞧向这个儿子,顿时又生出威严,“这般匆忙跑回,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儿子待会自会领罚,适才路上,儿子还听闻小妹同裴家的亲事已定,父亲也点了头,这也是真的?” “陛下赐婚,不点头能如何。” “父亲怎能......那小妹呢?小妹自己可愿意?” 听见儿子话里的急切,陆二老爷像是终于找到了帮手,气顺了一些。 他看着眼前的人,几番思索后沉下脸叮嘱,语气严肃。 “等他们来了岭北,你亲自去问问你妹妹,届时也别管来人是何身份,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都要去给她撑撑腰!” “儿子知晓。” “还有,私下里你也要狠下心,让你妹妹好生清醒清醒,还未大婚,怎能同外男这般亲近?还帮着裴家的说话,胳膊肘往外拐!那外头的男子,能好过家中父亲和你这个兄长?” “那是自然!父亲放心,不管是谁,想娶小妹,一定先过我这关!” 陆锦皓的声音震耳欲聋。 一旁的陆二夫人看着这一对不知哪来这么大怨气的父子,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嫌弃。 还撑腰和责罚,到时候人真来了,两人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第176章 番外三:马车里的醋坛子 陆宝珍不知远在岭北的父亲和兄长,已经在想要如何替她撑腰,以及如何怒其不争,想要拉开她和裴景之的距离。 此刻的她正坐在离京的马车上,而原本该在前头骑马的男人,甚是坦然地跟着坐了进来。 挽桑被迫去了后头,陆宝珍恼他,却又抵不过男人越发没有遮掩的厚脸皮。 “又要翻脸不认人?” 车帘落下后,裴景之一把将她抱起,见她耳垂泛红却故作强硬,男人轻笑,“不喜欢我陪着,前几日为何天天问沧云我在何处?” “问问罢了。” 陆宝珍侧过头,避开他透着玩味的眼,“谁知道你是不是去做了坏事,若你不老实,我正好趁着还未大婚,和你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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