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檀第一想法的拒绝,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出现在太子殿下身旁,可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吹笙已经带人来请。 “姑娘。” “太子殿下已登姑娘多时。” “我……”姜令檀张了张嘴,糊里糊涂就被人带了出去。 “在想什么?”谢珩用银签插了块蜜瓜,抵在她唇瓣上。 香甜的汁水顺着她的唇,滑入齿间,姜令檀终于回过神:“我是女子,并不太好随殿下在将士面前同进同出。” 谢珩垂眸看着她,目光炙热而直白:“陆听澜进得,你为何不行。” 陆听澜作为镇北侯府嫡女,巾帼不让须眉,更是雍州的定海神针,她如何比得。 但这话姜令檀是没有胆子在谢珩面前说的,他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并不太好说话,对她更是护短,连她自我诋毁,恐怕也是不许的。 姜令檀就这样被谢珩旁若无人带着,走上雍州边陲的城墙。 冷灰色的砖石上布满了一块块漆黑的血迹,一层叠着一层,头顶上空是盘旋不停的乌鸦,朝北的方向远眺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的西靖士兵,浓烟滚滚,无数人在地上穿行,小如蝼蚁。 “西靖十五万大军压境,我们岂有不应的道理。”谢珩负手而立,他语调很轻,却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威压。 远方有高山,哪怕是盛夏时节,山尖上依旧堆着白皑皑的雪,而他就如同站在雪尖上的神明。 姜令檀离谢珩堪堪落后小半步的距离,她望向遥远的西靖许久未收回视线。 “善善。”谢珩忽然回头,笑着朝她伸手。 堂而皇之站在他身后已属实过分,姜令檀只想装聋作哑把他的话给混淆过去。 谢珩见她不动,反而亲自俯下身拉过她的手,力气之大,连基本的挣扎都做不到。 他们身后,所有人都自觉低下头。 陆听澜撇了撇嘴,显然是不满太子今日的做派,应淮序目光倒是出奇的平静,只是蹙起的眉心,显然藏着不为人知的忧色。 “谢珩,你们南燕还我还未出世的孙儿命来!”城楼下,贺兰公瑾如同毒蛇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上方。 他作为西靖的摄政王,不久前却死了儿子,好不容易听说谢含烟腹中怀了他儿子的孩子,希望再次燃起时,却又被告知,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南燕国给弄死了,他哪能不疯。 这一生,他算计杀死了自己嫡亲的兄长,吊死了兄长的妻子,把兄长唯一的嫡子养成疯子,只等着顺势取代。 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 他怎么接受。 世人都说因果报应,贺兰公瑾根本没想过报应会还在他的嫡子身上。 谢珩深深凝视着贺兰公瑾身后的方向,那里还站着一人。 两人相互凝视,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直到贺兰公瑾抽出怀里的剑,以剑指天,疯魔道:“我贺兰公瑾今日在此立誓,南燕若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势必让西靖的骑兵踏平雍州。” “啧啧啧,皇叔难道不知道,会咬人的狗那是从不叫唤的。” “皇叔叫得这样大声,可不太好。” 贺兰歧终于慢悠悠从暗处走出来,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满眼都是不屑的神情。 贺兰公瑾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大军压境的关头,竟然有人能这样拆自家墙角的。 “贺兰歧,你疯啦?”贺兰公瑾瞪大眼睛。 贺兰歧嘶哑的声音,发出怪异的闷笑:“皇叔难道不知,本君生来是个疯子。” “你……”贺兰公瑾还想说什么。 却在这电光火石间,贺兰歧骤然上前,他就这样在西靖所有将士的眼皮子底下,夺了贺兰公瑾手中的剑,手起剑落,捅进了贺兰公瑾的心窝子。 周遭也不知是谁的抽气声,像是碎石投进平静的湖面。 “我是你皇叔。”这是贺兰公瑾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一代枭雄,精于算计,他就这样猝不及防死了。 城墙长,谢珩意外挑眉,就算是他也没料到贺兰歧会突然出手杀人。 南燕与西靖两国之间本就有仇怨,前西靖王活着的时候,曾与南燕签下百年内绝不交战的契约,只不过随着前西靖王死,那契约如同废纸,一同连累的还有当年的齐家。 “谢珩……”贺兰歧从贺兰公瑾胸口拔出长剑,浓稠的血浆喷得他满身都是。 “我贺兰歧,今日重新与你定下百年不战的契约,我指挥全军向后退五十里,让出雁荡山脉所有的山河土地,漠北以东归你,以西由我踏平。” “自此往后,雍州边境有了缓冲,你我合谋周边部落不敢妄动。” “你觉得如何?” 贺兰歧耐人寻味一笑,像是根本不在西靖的国土。 谢珩居高临下看着他,缓缓问:“那你的条件?” 贺兰歧勾唇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我交好,而本君的条件非常简单。” “本君要从南燕娶个心仪已久的妻子回去,就不知那人可否愿意忍痛割爱。” 谢珩一双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只有同样被他握着手的姜令檀知道,他掌心收紧的那一瞬间,明显情绪波动得厉害。 起初在城墙上看到贺兰歧,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直到贺兰公瑾的血喷了她满山,她才后知后觉这人是谁。 看到他,她虽然本能往谢珩身后躲,但比起梦中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她却没有那种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恐惧。 直到贺兰歧开口,要从南燕娶个妻子回去。 谢珩垂了目光,冷笑:“雁荡山山脉所有的山河故土,孤会亲自夺回来,至于漠北部落,孤何曾怕过。” 贺兰歧用脚尖撵着混了血的泥土,他抬手朝城墙的方向点了点:“太子殿下,不妨听听本君要娶的究竟是何人,再下定夺也不迟啊。” 谢珩根本不想听,可这张嘴是长在贺兰歧身上。 贺兰歧视线在半空中转了个来回,最后轻飘飘落在了更远些的陆听澜身上:“以武陵侯之妻,换两国太平,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住,应淮序面若冰霜,眼底掀起冰冷的杀意。 姜令檀也同样不置可否瞪大眼睛,她最开始以为,贺兰歧提的交换条件可能是她,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陆听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等谢珩定夺。 这些年里,华安郡主手握兵权一直是天子的心患,雍州的部下就算对镇北侯府再忠心,若西靖以这等天大的利益强娶,恐怕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孤不同意。”谢珩冷冷地开口。 有人长长松了一口气,也有人眼中闪过遗憾。 功绩伟业,尸山血海,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换两国安泰,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心动的。 应淮序在听到谢珩回答的同时,像是身体里的力气被抽干了,他着急去抓陆听澜的手,可没料到陆听澜避开他,抬步就要往前。 “你要做什么?”应淮序焦急问。 陆听澜忽然朝他悲凉一笑:“这个决定不是殿下能做的,也不是你我能做的,而是天底下百姓的意愿。” “雁荡山脚下埋了太多的忠骨,我想阿爹阿娘也在天上看着,不希望战事再起。” “就像司家大哥哥死的那年,司馥嫣恨我陆氏的没能保护好她兄长的安危,若今后两国交战,天底下百姓,定也恨我不愿远嫁。” “这可能也是我陆氏一族的命,雍州此生是我的故土。” 陆听澜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应淮序,她朝谢珩缓缓跪下:“太子殿下,贺兰太子的求娶臣女应允。” “至于我与武陵侯的婚姻,至此罢休。” “你这是何苦?”谢珩沉默许久问。 陆听澜没有回头,但能感受到应淮序视线落在她背上,滚烫灼人,她眨了眨眼睛道:“贺兰太子本就是疯子中的疯子,臣女若不同意,以贺兰太子的心性,他不管能不能打赢大燕,目的只是生灵涂炭而已。” 说到这里,陆听澜声音微微一顿:“我与武陵侯这桩婚姻本就有名无实,与其成为一对怨偶,那还不如早些放手。” “不,我不同意。”应淮序一双眼睛因愤怒而变得猩红,他咬着后牙槽,愤怒和绝望朝他席卷,理智摇摇欲坠。 “哈哈哈哈,果真的一出好戏。”贺兰歧远在城墙下,手舞足蹈放声大笑,“那请华安郡主好好准备,本君三日后来迎你入西靖。” 眼前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从贺兰公瑾被杀,到贺兰歧以山河**,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惊雷。 姜令檀被谢珩扶着上马车,她人是呆愣的,心里明明有太多想问的东西了,可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善善想问什么?”谢珩闭着眼睛,修长的指节抵在眉心上,看不出喜怒。 “我……,如果贺兰太子要迎娶的是我,殿下您会同意吗?”姜令檀鼓足勇气。 谢珩闻言,只觉得心脏的地方狠狠一抽,他心里清楚,他根本不会同意,但是他不能让她知道。 一国太子,若是看天下人性命如同蝼蚁,只会让她心寒。 姜令檀在谢珩开口前,主动捂住他的嘴:“殿下不必回答。” 她掌心温热柔软,透着一股叫人着迷的甜香,声音也同样软软的,接着说出的话叫他心惊:“我做不到华安郡主那般大义,但是若有人敢这般逼我,我宁可一死了之。” “人死罪消,我也就无功无过。” 说到这里,姜令檀声音微哽:“可我不想华安姐姐死,我也不想她去西靖,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姜令檀努力仰起头,想把眼泪和狼狈逼回去,那泪珠却越蓄越多,心底无助的情绪怎么也控制不住,她伏入谢珩怀中,嚎啕大哭。
第134章 鼓瑟吹笙 “太子殿下。”吉喜怀里抱着披风, 见马车停下,赶忙迎上前。 “嘘。”谢珩单手挑起车帘,朝外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吉喜连忙放轻脚步, 小心翼翼递出怀里的披风。 姜令檀半靠在男人宽阔的怀里,一双手不安攥紧,眼睛闭着长睫时不时颤抖几下, 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谢珩接过披风把人裹紧, 这才尽可能轻缓下了马车, 他夜里还有事务要处理,本打算把人送回房中, 让丫鬟们好生照料, 可她扯着他衣襟的模样, 怎么看都像是离不得他。 “殿下,武陵侯求见。”青盐不敢上前,尽可能压下声音禀报。 “让他去书房。”谢珩应该是早有预料的,他抱着姜令檀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往书房的方向去。 应淮序在书房前不知等了多久, 眼睫沾了夜露,嘴巴绷得紧紧的,远远看到太子,他反倒是压下心口翻腾的愤怒,挺直的腰板缓缓下弯,‘咚’的一声直挺挺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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