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当初燕家之事的人都知晓,所谓流放实是被牵连的冤枉;燕家大小姐,金钗之年入宫侍奉帝王,却无奈被当初还是皇子的周帝惦念……在其登基后,便将‘母妃’占为己有……” 燕乙似是看向岳阁老的方向,萧九矜却望见,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 她看向燕乙。 对方的鬓发已然发白。 “两年前,昭王殿下便已为燕家平反。乐安殿下的母亲,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 燕乙扫视台下,话语掷地有声。 ——萧九矜感觉到了一旁谢绍投来的玩味的目光,心虚地装作毫无察觉。 在金陵的五年她虽不在朝中,可朝中却有她的眼线;那时想着时机成熟,便由燕乙上奏、借谢绍的力为燕家平反。 “至于女子……”燕乙看向萧九矜,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女子又如何?为帝王,便应为天下苍生计!为公主时,我日日跟随太子左右,莫说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也算精通文墨深明为官之道、为人、为帝之道!” 萧九矜轻轻昂起了头,拉着萧遥的手未放松分毫。 “自幼,我便如此教导阿遥。阿遥如今六岁、进京也已有几月;诸位或许见过璟太子少时模样?阿遥,有何不如他?!” “这不合祖制……” “哪条祖制写了女子不能为帝?” 岳阁老还讷讷出言反驳,萧九矜则是毫不客气地扬言。 ——而岳阁老梗着脖子站在最前,仍是不愿退让。 “……你想让谁做这个龙椅。”萧九矜扶额,眯着眼睛看向他。 “或许……悯亲王殿下?” “不不不不!” “岳大人,此言差矣!” 人群中一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跪到萧九矜面前,那人速度之快,萧九矜甚至都还没看清他的相貌,就已经听到他开口说话:“臣愿意乐安殿下……乐安殿下之女上位。” “……悯亲王叔?”萧九矜眨了眨眼,犹疑道。 而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她心下一惊,则是赶忙上前将这位长辈扶起:“王叔快快请起!小辈怎受得住您这一拜!” “怎么受不得?您是陛下的生母。”悯亲王拍拍锦袍,慢悠悠地起身。 他转向岳阁老:“这皇帝我可不当……我儿子也不当。” “……” 岳阁老哑然,看向萧九矜的眼色很是复杂。 不过,萧九矜确实被这眼神看得一愣一愣的;她隐秘地扫了眼前举止随意的悯亲王一眼,却没看出对方有什么算计。 今日这一出,实在是她料想之外——不过确是好事。 “你们周人总说我们罗夗蛮夷,可我看着,你们才是顽腐不堪。” 金銮殿外传来熟悉的少年声,只是这声音,亦比五年前成熟了些许。 “罗夗王?!这可是大周皇宫,你怎么……?!” “呵。”林律在说话的那朝臣面前站定,面上带着的,是讽刺的表情。 “是我知道他入京了、放他入宫的。”谢绍解释。 林律看向谢绍,又看向萧九矜:“乐安殿下、昭王。” “好久不见了。” “若没记错,你入京可没派使臣提前说明。” 萧九矜没跟他寒暄,直言道。 “你们先前那位皇帝约我进京,希望我出兵攻打大周边境、与他联手让昭王‘战死’。” 林律敛下笑意。他并非周人,自然也不用顾及在场中人脸面;随意开口,边扔下了这骇人消息。 “不然我怎可能这么轻易便从罗夗来到京城。” 他补充了句。 ——如同谢绍父母那时死去的方法。萧九矜听见林律的话,心中猛的一坠。 她看向谢绍,后者的脸色并不好看,显然也是想起了往事。 “好生招待罗夗王,这几日你留在宫里,正好再重新谈谈大周、罗夗同盟之事。” 萧九矜心底叹气,却还是十分得体地主持着局面。 “礼部,让钦天监挑几个好日子、再命人重新缝制天子冕服。” “准备登基大典。” “臣,遵旨。” ——萧九矜看见,站出来的人苏怀澈。 苏怀澈向她与萧遥做揖,抬头时,目光相对。 萧九矜在他眼中望见许多难以读懂的情绪,而她的眼神,却没再在他的身上停留。 淮南苏家从来在党争中持中立态度,她与苏怀澈相交时又仅仅是抱着纯洁的态度并没有谈及朝政、后来也便觉得没有必要了。 当然,如今她非常感谢苏怀澈出面——无论是出于他们的交情,还是出于真正为万民的考量。 “其他人呢?”萧九矜再次看向礼部其他的。 “还有谁、有异议的么?” 台下无言,一片安静。 “那今日之事便到这里,登基大典的日子挑得近些” “明日早朝如常,诸位若无旁的事,今日便散了吧。”
第76章 玉玺 世上除了黑白,还有灰色。…… 回到养心殿, 萧九矜躺倒在了龙床上。 一路骑马累得她腰疼,虽说让大家承认萧遥的身份比她预想中的简单,但诸多事搅在一起, 还是令她心力交瘁。 方才,她、悯亲王、林律,在众人走后还进行了一场谈话。她专门将这二人留下来——既是感谢二人今日的帮助,同时也是想问问,为什么要帮她们。 毕竟, 萧九矜自认与这二人毫无交情。 林律十分不屑一顾, 说出来谢敬敏要求的全部内容:谢敬敏希望与他合谋算计谢绍,若是他不答应, 便再次出兵罗夗——要么灭国, 要么他将唯一的女儿、罗夗的下一代神女送入大周为质。 萧九矜这才知道, 林律已成婚了。 “说来她你还是见过的?是那日你闯院时为你领路的人。” 林律笑着说。 “啊。” ——实际上萧九矜对于那女人的年龄与相貌都已没什么印 象, 只记得,那是个血统较纯正的罗夗女子。 而萧九矜转向悯亲王,对方则更是“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再怎么说, 我也做过您几个月的‘父亲’。” “您也知道, 我与妻子年纪不小了才得了双儿女;我女儿呢, 偏偏是个混世魔王, 比男孩子还皮几分。” 悯亲王看上去十分无奈,感慨:“她已及笄几年了,刚开始看着我们家这身份还是有很多家愿娶的, 可她一个也不满意;现在……” 悯亲王叹了口气。 “那便不嫁了。”萧九矜哭笑不得,道。 “是啊,我与妻子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王府又不是养不起……不嫁便不嫁了。” “可这流言……” 悯亲王又叹了口气。提起女儿, 他的眼中仿佛有万般柔情;而除了宠爱外,却也难掩一丝忧虑。 “放心吧。”萧九矜默了默,担保道。 ——这么她便能明白悯亲王的想法了。若龙椅之上的也是女子,那她的女儿,自然也难再被人诟病。 虽说也算是把她们当挡箭牌……但这支持,却也是十分及时了。 “刚刚昭王来了,说谢敬敏死在监牢里,但搜遍各处都没找到玉玺。” 养心殿里,遥矜持地走过来坐到了龙床边,歪着脑袋看着半个身子躺在龙床上的母亲。 好像母女俩的身份中这一刻调换。 萧九矜从床上坐起身,深深地叹了口气。 先前抓了谢敬敏,以为传国玉玺大概率便是藏在养心殿;可现今不只是养心殿,谢敬敏平日活动的宫殿都已被他们寻了个遍——玉玺却依旧不见踪影。 安排六部事务、为各位功臣加官册封无不需要帝印,若无帝印,哪怕她们再“名正言顺”,也是谋逆的乱臣贼子。 “苏二公子那边在催了,要手印下来才能调工匠安排登基大典。” 萧遥说。 自金銮殿上苏怀澈站出来支持她们继位,她就改了称呼。 “要么,先拿娘亲你的公主印替一下?虽说身份上确实是不太合适……”萧遥有些为难地说道。 萧九矜想了想,则道:“或许,我能去将玉章寻来。” “玉章?玉章难道是真的?我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传闻呢。” 萧遥惊讶。 半个时辰后,东宫。 站在东宫门口,看着枝丫茂密的杏花树,萧九矜深深吸了口气。 上次进入东宫似乎已是六七年前,如今一想,恍如隔世。 玉玺玉章原是一套,皆在皇帝手中,代表着天子召令;只是谢敬敏登基后似乎从未用过玉章,萧遥年幼,才并不明白玉章的分量。 而如今玉玺失踪,萧九矜才兀地想起玉章的下落—— 玉章,是在萧璟手上的。 而萧璟已死,这玉章没落到他亲信手里,便应该还在东宫。 元佑十九年她刚知晓玉章在萧璟手里时十分惊讶,毕竟萧璟与萧帝表面上总是针锋相对;萧九矜也一度怀疑萧璟只是表面与众人亲近,实则是在与父亲做戏,实则是与父亲同盟。 可认识七余载,萧璟关爱兄姊敬爱师长,对人对事均是毫无偏颇;萧九矜也找不出他一点错处。 于是,她便也暂且将对这玉章的疑惑,藏在了心里。 秋末,杏花早就谢了,枝干横斜,蓝天镶嵌其中。 东宫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却因日日有人打扫,如故人离去时模样。 萧九矜走进了宫殿里。 萧璟的书房唤作“潄玉轩”,这名字是当初的太傅起的;是因萧璟七岁时作策论,言“帝王泽被应为甘泉”,而“璟”之一字,又恰好是美玉华光盈满室之意。 而虽说是太子书室,潄玉轩,却与寻常百姓家的书房并没有什么不同。 萧九矜踏入轩中,入目便是木桌木椅,左处一矮榻,右边则是满满当当装满书卷的书架。 萧九矜瞥见书架上有许多传世孤本,心道日后定要让萧遥也读读;而这心思仅在她的心上停了一刻,便又飘向别处。 她自然记得,来东宫的首要目的是寻到玉章、让萧遥得以顺利继位。 “会在哪呢……这书房看着也没什么密室什么的……” 萧九矜手下翻着,嘴上喃喃自语。 “……啊,找到了。” 最后,萧九矜在书架上翻到了一只被书壳包着作掩饰的带锁木盒。 木盒不大不小,看上去已是十分陈旧;锁看上去很精致,是铜的质地。 萧九矜想了想,没再去寻钥匙,而是掏出了腰间匕首,直径劈开了盒身的木头。 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她不由心想。 “……这是什么?” 萧九矜望见木盒里的东西,微微蹙起眉头。 木盒中,玉章静静地躺着;而玉章之下,却还压着什么东西。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9 首页 上一页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