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虎点头,“那是自然。” “散播到何种程度?” 活虎闷声道:“少爷二岁时掉水缸,三岁时被狗追,五岁时被鸡啄……” “这不就成了!”生龙煞有介事地一拍桌子,“你都快把咱少爷丢人的生平说完了,这云安郡主半点退婚的意思都没有,可见她对少爷的情之深,如此深情的姑娘,少爷怎么好直接同她说退婚之事!” “要我说啊,咱家少爷就是太聪明太善良了。”生龙欣慰地举起酒杯品了一口。 活虎眯着眼片刻,眼中的迷茫逐渐被自信取代,半晌,狠狠点头道,“大哥说得有理!” 说罢,也举起酒杯,在生龙赞许的眼神中,二人伸手碰杯,随后一同将目光落在对面的义药堂中,只见义药堂不大的院子里,一个少年正坐在石墩上,躬身磨药。 叶景策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如何落得这般境地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此刻他应该坐在将军府的书房里看兵书,院子里应该跑进来慌慌张张的家丁,家丁口中大喊着:“少爷,大事不好了,云安郡主她要同您退婚了!” 然而这一切都没发生。 此刻,他岔开双腿坐在药碾前,双手紧握着铜磙两端,推动着铜磙在药碾子槽来回研磨。那药碾放在地上,他坐的石墩本就低矮,致使他不得不躬着身子,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便只好岔开,摆出个人字型。 已经磨了三天的药,叶景策此刻双臂已经发酸,抬起身抻了抻酸麻的肩膀,叶景策伸手抹掉额间的汗珠,随后回首看向义药堂的后院。 他方才刻意留心过,沈银粟诊了一上午的脉,刚被红殊劝了去休息,估摸着正在后院看管着熬药的火候。 三日了,他和沈银粟说的话屈指可数,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他今日定要找到机会同她说话,让她对叶景策这个人名深恶痛绝! 此时,便是良机。 叶景策想着,赶忙把药碾中的药渣小心地倒出来,躲避开挤让的人群,快步向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他果真见沈银粟蹲在药炉前,一手支着脸,一手握着扇子轻摇,正专注地留意着熬药的火候,白皙的脸颊不知为何蹭了几道灰,她倒是毫无察觉似的,把身侧随意编成的辫子移到耳后,打开药罐,俯身盯着里面的情形。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沈银粟直起身,见叶景策捧着药草站在院子口,一双圆眼亮晶晶地望着她,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喜悦。 见他这幅模样,沈银粟顿时想起那日追着他打骂的两个壮汉,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了叶小将军几个字,本就因疲惫而气色不好的脸上一时间更加苍白。 无碍的,不过是一条婚约罢了,她先好好打探打探,兴许那叶小将军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恨不得同她退婚呢,如此,不需她阿爹回来,她自己退婚不但合情合理,甚至还能成就另一段良缘。 沈银粟一边捏着扇柄努力宽慰自己,一边招呼叶景策过来。 说来倒是她失礼,那日她虽救了这名叫阿京的少年,却只顾虑到他也许会被镇国将军府的人抓回去,于是叮嘱红殊在义药堂找个活计给他做,省着他无处可去,至于他那日的伤势,她倒是忙忘了,现在刚好闲暇,那少年又刚好过来,是该给他瞧瞧的。 沈银粟见叶景策走过来,主动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草药,正想着如何同这少年开口,便听叶景策先行开口。 “姑娘辛劳几日,我贸然闯入,怕是惊扰了姑娘。” 叶景策本想着单刀直入,但思及沈银粟对那叶府小将军用情至深,怕她难以接受,便打算旁敲侧击。 “何谈惊扰,不过是刚好坐在那里出神被你撞见了。”沈银粟笑了笑,借着这话往下说,“倒是我,明明那日见叶府的两个家丁伤了你,却未曾帮你瞧一瞧,实在是抱歉,你若不嫌弃,我现在帮你看一看可好?” “姑娘要瞧我的伤?”叶景策心中一颤,那本就是演给沈银粟看的苦肉计,他哪能真伤了自己,顶多是手上有些擦伤,又在脸上盖了些灰罢了,这都过了三日了,擦伤早就好了,哪还有什么伤啊。 可这若是没有伤,他又如何向沈银粟证明叶小将军的恶贯满盈。 叶景策心中思绪万千,偏偏他还是个藏不住事情的心性,满心的为难尽数写在脸上,头微微低着,眼神游移,半天不做答复。 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银粟见状也不催着叶景策回答,她心思一向细腻,想到这几这三日虽忘了阿京的伤,阿京却半声不吭,怕是在叶府受欺负隐忍惯了,平日里便甚少向旁人求助。 也不知道这叶小将军究竟是何方罗刹,竟能将下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沈银粟心中怜悯更甚,便试探着放缓了语气:“你且放心,我不会碰到你的伤口的。” 关键问题在于……这不是伤口的事…… 叶景策心乱如麻,脑中想了一千个拒绝沈银粟查看伤势的理由,抬头,却见沈银粟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一双杏眼清澈温润,映着他微怔的模样。 脑中一千个理由尚未经过选择,叶景策被这一眼冲击了心神,本就混乱的思绪彻底缠成一团,千般理由在嘴边化成了一个字。 “——好。” 得了叶景策的同意,沈银粟在院中找了个木椅坐下,少年便顺势席地而坐,仰头望着她,一张灰扑扑的脸上双目清亮,她方靠近,少年的眼睛就不自然地眨了几下,黑翎似的睫羽似蝶翼般微微抖动。 也不晓得是不是怕痒,沈银粟的指尖仅是触碰到他,少年便控制不住地闪躲,本就像煤炭球一般灰扑扑的,还总是龇牙咧嘴,叫沈银粟无奈又想笑。 粗略看过一番,沈银粟原本因担心微蹙的眉渐渐松开,轻声安慰叶景策道:“好在叶府的那两个家丁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主,你放心,这伤……” 沈银粟话未说完,地上坐着的叶景策激灵一下蹲起身,对着沈银粟委屈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叶府里尽是习武之人,他们伤人大多是内伤,外表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叶景策混沌的脑子在沈银粟提及叶府家丁时总算回过神来,若是他当真没什么伤,他该如何向沈银粟证明叶府的可怖,该如何以一个合理的借口留在这义药堂逼沈银粟退婚。 因此这伤,必须有。 叶景策说罢,把自己的手伸到沈银粟面前,一双圆目水润晶亮,讨好地笑起来,露出一侧浅浅的酒窝。 “姑娘帮我诊一诊脉可好?自从那日被那两个恶霸打完,我总觉得心口疼得很,见姑娘辛劳,又不敢麻烦姑娘。” 叶景策就不信了,人体内那么多器官,他还能真就能五脏六腑全都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诊脉,一定能看出问题! 叶景策这边盘算着,沈银粟在另一侧也盘算着。 果真如她所想,阿京为人隐忍,不爱给别人找麻烦,看她辛劳不肯出言求助,真是个体贴正直之人。 沈银粟想罢,抬手将指尖搭在叶景策的腕子上,轻轻按压半晌,沈银粟抬眼扫过叶景策的神色,只见他紧绷着脸,目光殷切中带着担忧。 大约是紧张。 沈银粟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体内寒气有些重。” 寒气?叶景策想起自己前几年随父亲去北地雪原遇袭之事,多半是那时候伤了身。 幸好那时伤了身啊! 说时迟那时快,叶景策嘴角一撇,立刻对着沈银粟委屈道:“许是在叶府的水牢里伤了身吧。” 沈银粟:“叶府?水牢!”
第5章 联姻对象一定喜欢我 见沈银粟面露惊诧,叶景策自知这话起了作用,连忙乘胜追击,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将两条手臂举到沈银粟面前,故作伤心道:“不仅如此,那叶小将军为人残暴,除了把我们这些奴才关在水牢里,还时常打骂我们!” 说罢,叶景策将身子向沈银粟的方向挪了挪,把臂上的旧伤呈到她眼前,面露痛楚地将脸撇过去。 “姑娘看看这伤,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这……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沈银粟脸色煞白,目光落在叶景策的手臂上,见那臂上确实有着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不像近日新伤,倒像是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可见这阿京说得多半是真话,否则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上哪里能受这么多伤? 这叶小将军……这叶小将军是哪儿来的混世魔王啊! 沈银粟顿觉本就疲惫的身子变得更加无力,颇有头重脚轻之感。 这叶府分明是个龙潭虎穴,她这些年虽说未曾有过什么壮举,但也是行医救人,积德行善,怎会碰上这般晦气的事! 这婚若是退不成,她嫁于叶家,岂不是后半生都毁了? 沈银粟痛苦地闭了闭眼,只觉心中一片寒冷,叶景策见状,只觉此计甚妙,忍不住继续火上浇油,添油加醋。 “姑娘心善,瞧了这些伤定是伤心,早知会惹姑娘不快,我便不给姑娘瞧了,反正尽是些旧伤,说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这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不就是我这种人的命,姑娘可别为我伤心,不值当。” “说到底,我只是个做奴才的,这供叶小将军高兴是本分,小将军怎么惩戒我也是应当,姑娘可别错怪了小将军,他也就是放荡纨绔,性情暴虐,阴晴不定,而已。” …… 叶景策絮絮说着,垂首做悲戚状,趁着沈银粟合目揉眉心之际,悄悄侧目,抬眉微瞥一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年少时便多次随父亲征战,只是彼时年纪尚小,时常受伤,加之习武之人磕碰难免,便在身上留了些深深浅浅的伤痕,他本觉伤痕可怖,不愿被他人瞧见,却没想今日竟有如此大用。 真是天助他也! “阿京,你不必说了。” 叶景策话落,沈银粟开口,声音带着轻微颤抖,几乎是将这些年学过的全部礼数在头脑中过了一遍,沈银粟才勉强维持住自己体面的仪态,温和地开口道:“阿京不必妄自菲薄,你尽管放心,这伤我会尽数帮你医好,疤痕自有办法去掉。” 郡主,可这重点不在于疤痕呐! 叶景策顿时瞪圆了眼,盯了沈银粟平静的神色半晌,磕磕绊绊道:“姑娘,这,这叶小将军……” “他却为荒唐!”沈银粟斩钉截铁,“我原听过他纨绔,却不想程度这般严重!只望叶大将军能对他多加教导,改一改这恶劣的性子!” 沈银粟说得咬牙切齿,叶景策听得大惊失色。 他都把自己说得恶劣到那种境地了,云安郡主居然还是这般无动于衷,最多不过一句让他爹教导他! 云安郡主对他究竟能包容到何种程度!这已经不是对他情根深重了,这是头脑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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