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儿心思一乱,那近侍说后头说了些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摇摇晃晃的回了军帐,脑子里重复着一句话:“大将军被困在山脚下,生死不明……生死不明……” 怎么会生死不明呢? 他那么厉害的人,随随便便便可得了一个城池,听他自己说,他自带军作战,便不曾打过 败仗的。 等那女奴来帐中掌灯的时候,车儿才忽觉自己呆坐了许久。 披了的大氅都不曾卸下,捂了一身的冷汗。 她忽地站了起来,问那女奴:“军中可有传来消息?” 女奴摇了摇头。 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想了千万种结果,又一一的给否定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她想的那种结果。 可是万一呢? 放心不下,又去了一趟医帐。 帐中受伤的将士有增无减,医帐也增加了许多顶。 车儿询问了好几个人,都是先退下来的后备人员,大多是伙房营,和送军粮的将士,并未参加作战。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参加作战的将士,但人已经陷入昏迷,根本就问不到什么有利的消息。 车儿急得团团转。 忍了好几忍,乘着没有人注意,偷偷溜到帐后,默默淌了一阵子泪。 他不会有事的! 他走的时候那么气势汹汹,把她都吓呆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话,他就走了。她还没有和他说清楚,她对他也是有耐心的。只要他不在欺负她。 “车儿姑娘。” 车儿身子一顿,赶忙将脸上的泪痕摸了去。 身后薛玉宁站在亮光处,筒着手站着。 “车儿姑娘早些回去休寝吧,天寒地冻的 ,仔细别冻坏了身子。” 两人自上次不欢而散以后,数日不曾见过,本也是刘琮限了薛玉宁的足,除了医帐,她哪里都去不得。 车儿不慎懂医术,看军中医师不够,便帮着包扎受伤的将士,这活计她干过,还算得心应手。 此刻将将哭过,又被外头的风吹过,鼻头通红一片。 车儿和她本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薛玉宁看她娇躯在风中娇柔,想起披风的事情,对着她又道了一句:“听闻明日李域将军要从平城过来,往大奖据帐中送军粮。” 车儿脚步未停,一路离了军帐。
第90章 梦银汉(二) 怪不得刘琮说此城难攻呢…… 李域护送的粮草是从平城加急征筹的, 数量不多,可维持三五日并没有问题。 但送粮的军士却有五千人马 。 这于理不合。 在军帐暂做休息的时候,车儿去见了李域。 现军帐中管事的是一个名唤王珏的中年将士, 车儿在刘琮帐中和此人打过几次照面,未曾交谈过。 车儿站在帐外, 听两人在帐中低声交谈, 听的不是真切。 她将将想往近凑一步, 听的真切。 帐中谈话的声音便是停了。 “何人在外头?” 有人掀帘探头一看。 须臾, 车儿便被迎进帐中。 那名唤王珏的将士和李域皆停下话头。 李域一直驻扎在平城,管辖平城的秩序, 如今带领这么多将士前往留城送粮, 车儿察觉到端倪,但未曾说破。 待说明了来意。 那中年将士对她吹胡子瞪眼睛的:“胡闹!两军开战非同儿戏,怎可带着女子出战!像你这般娇弱之姿,去了又能如何?只是徒增累赘, 添加负担罢了。” 车儿不卑不吭:“车儿不才, 曾任将军帐中谋士,替将军出谋划策, 也曾打过胜仗, 如今时局与我军不利,车儿也想出一份微薄之力,为大将军出谋划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即便车儿之力杯水车薪,也难挡车儿为国为民的拳拳真心。” 此话有理有据,铿锵顿挫! 王珏有听闻胡车儿为将军献计之事, 彼时以他为男子,如今知晓她的身份,说什么也是不肯。 连连摆手拒绝:“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又如何,本将是不会同意的,你还是安安心心呆在军中,等着大将军回来吧。” 车儿视线往李域脸上望去,希望李域能替她说服王珏。 哪知李域与她视线相撞,也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王珏所言。 车儿打消了念头,对着李域道:“此去祁连,凶险异常,李将军务必小心,待见到大将军,替我问大将军安好。” 李域拱手:“多谢车儿姑娘挂念,本将定会向大将军说明来意。” 李域行的匆忙,破晓时分,便出发了。 车儿夹杂在行军队伍中,不敢落下脚程。 北行之路,车儿知晓应是难上加难,但未曾想到是这般的艰难。 放眼望去,滢滢天机,一片冰天雪地,远处的群山和天际连成一线,白茫茫一片。 沙地皆盖着没膝的积雪,一脚踩下去,先是柔软的积雪,再是棉若的细沙,伴着脚程,加之军袄厚重,让她根本就抬不起腿来。 过了一个山峡,风愈发的大了起来。 疾风裹着地上要融不融的冰碴子,呼啦啦地,全往脸上招呼。 迎风行军,吹的呼吸都困难。 车儿扯下脸上的纱巾,将盔帽往上一抚。 前头李域领的骑兵已经下了马,一个牵着一马,往前头行军。 人苦,马也苦。 皆是陷在雪地里,寸步难行。 运送粮草的辎重都落在后头。 前头有将士见车儿将纱巾扯下,站在小丘上喊话:“那小将士,若不想大白天变成黑眼瞎,便将纱巾裹上。” 叱喝被风声送来,声音微乎其微。 车儿背过身去,大口喘了几下。 将纱巾扎紧在面上。 绕过一个下坡,地势便成了上势。 这下愈发艰难起来。 运送辎重的马车,陷在坡口,纹丝不动。 前头有人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跑到前方去禀报了。 有将士挥着手往车儿这边招呼:“你们几个,过来,一起推车。” 于是,落在后头的几百名将士,便都过去推车。 人力有限,将将推上坡路的车架,没了人力的推送,便顺着往下滑落。 有人大喊:“别停着!再推!” 如此几次,皆是繁复,车架难以上坡,将士们个个垂头丧气。 咒骂天气。 车儿瘦小,被挤到了边上,见将士齐齐用力时,拉车的绳索反倒是松的,辎重车本由战马在前头拉,让其后每车涌上几十个将士,一起用力,将战马的力道给卸了去。 车儿对旁边指挥的将士道:“军爷,小的有计,可使车架上坡!” 那将士也着急了,听有人献计,视线往这个矮小的士兵身上望去,速速说道:“有何良策?快讲!” 车儿与那将士并肩站立,视着推车的将士道:“人马齐拉,反倒不能尽最大之力,应参差行之。” “如何参差行之?” 风太大了,迎面吹来,全往嘴里灌,一张嘴,胸腔都是刺痛的。 车儿懒得和这将士解释。 从他手里接过指物旗,对着他嘿嘿一笑,道:“情况紧急,让小的来指挥吧。” 车儿挥着指物旗,让推车的人分为三波。 车架左辕十人,右辕十人,后 架五人。 两人控马,一左一右。 喊一时:“推车人用力,齐齐推车。” 喊二时:“控马者驱马上前。” 如此使力,人力毕,马力驱,衔接无误,一鼓作气,将车架推上斜坡。 等送消息的人将李域从前头迎来的时候,辎重皆已上了斜坡。 指挥将士上禀:“多亏将才一瘦小的将士献策,才将车架赶上破来。” 等这将士要找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到一个身材瘦小的将士。 人群里的将士个个魁梧高大。 李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吩咐继续行军。 晚些时候,出了太阳。 明晃晃的日光撒了大地,刺眼的厉害,差点没有晃瞎车儿的眼睛。 好在队伍已经行至一片被积雪覆盖的沙丘。 广袤无垠,车儿不必担心会因自己一时不慎,跌至那个崖底。 索性,闭着眼睛,静耳细听,跟着队伍。 未及,行军停了。 在一个风化了的山崖下,扎了营帐。 车儿和几个将士挤在一起。 外头疾风鬼哭狼嚎的,车儿躺在帐中边角,听着耳边传来其他将士的呼噜声,难以入睡。 刘琮现下不知如何了? 前头送来的消息总是不定,有人说他生死未卜,有人说他凯旋而回。 她不放心,得亲自去看看。 现在刘琮和她是一条绳上得蚂蚱,同舟共济得渡客。 他不能死。 车儿这般想着。 帐帘被人掀开,灌进了冷风,睡着的将士被冷醒,真当准备破口大骂,待看见帐口的人,齐齐起来行礼。 “李将军!” 李域指着边上的人道:“你!出来!” 车儿跟着李域到了主帐。 李域见她满面污垢,一双手冻得通红,但一双眼睛却是星子一般。 默默得叹了一口气。 车儿本不好意思,这般佯装夹在行军队伍中,本是她的不是,听李域这一口叹气。 她抬起头来,瞄了李域一眼,伸了一下脖子,据理道:“我也是为了大将军的安危着想,才想着去留城的。”又怕李域要说什么,接着道:“你莫要谴我!” 李域从案几上拿出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车儿姑娘你自己都说,这一路苦难,为何还要只身犯险呢?你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让我如何让向大将军交代?” 车儿握着瓷杯,才感觉到手上传来阵阵暖意。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打起摆子来,别扭的一摆头,道:“不需要向他交代!” 又道:“你莫要将我送回去!” 李域点了点头,示意她喝水:“也罢!今夜你便在这帐中歇息吧,明日早起去留城。” 车儿远远就望见留城了。 怪不得刘琮说此城难攻呢,立于冰天雪地中,断崖相夹,北阻风,南纳雪。高高的雪原就立在城后。 刘琮三军驻扎在一片断崖之外的百里。 因断崖阻隔,地上并未有积雪,露出一大片凄惶的沙地。 李域等人驱马前去之时,车儿也跟着去了。 去了主帅大帐,并未见到刘琮。 司马瓒眼神一转,在李域身后的胡车儿身上一定,瞬时气的吹胡子瞪眼。 一甩衣袖:“胡闹!怎可让胡车儿来此!” 车儿看司马赞胡子一抖一抖的,着实气的不轻。 心里毛毛的,嘴上还是不示弱,往李域身后躲了一下,道:“怎……怎么了?你能在这里,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别忘了,我以前还是大将军的谋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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