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忽起了大风,本来晴朗的天空,起了阵阵乌云。 气温骤降,车儿想着帐中可能会冷,急急的往主帅帐中走去。 未曾料到,帐中有人,是薛玉宁,他站在一个老者面前,态度恭敬,说着什么,见有人掀帘进来,便不再言语了。 那老者也是一身甲胄,即使盔帽未戴,也能感觉到周身的威严。 他目光往胡车儿面上扫去,车儿被这人的额目光摄住,脚步一顿,一时不知如何动作。 薛玉宁眼神不善,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车儿穿的还是将士的服饰,但发髻用布巾裹着,不伦不类的。 心里暗自祈祷,希望不要被人认出来。 那老者见了来人,犀利的眼神一瞬便逝,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往前走了几步,对着车儿一礼: “下官拜见文昌公主!” 车儿被着突如其来的一礼惊的连连后退,这老者气势威严,车儿本以为他这样雄赳赳的过来是要质问她什么的,谁能料到,他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这礼行的庄重,是拜见皇族的礼节。 车儿稳住脚步,也装模做样拿出皇族的架势,让他免礼。 心里却在暗自琢磨这位老者是谁,军中知晓她身份的人不多。 在老者起身的瞬间,她探寻的目光往帐中的薛玉宁面上望去。 薛玉宁一改将才的面色,也是震惊的回视着她,四目相对,才像惊醒了一般,将头低下。 老者观文昌年岁方小,想起琮儿在信中提及她连出妙计,助他破敌的事情,也有些许惊叹。 初初相见时,她还只是个垂髫小儿呢。 他摸着满鬓的花白胡子哈哈一笑:“想必公主未曾见过老朽,老朽守关数载,年岁颇大,回京多有不便,每次皆是歧丞代老朽前去,说来已经有好十年未曾回长安述职了。倒是公主,多年不见,竟是出落的都不认不出了。” 语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岐丞是刘琮的字,有受命于危难,满怀希望的意思,这是刘琮告诉她的,他还让她这般唤他,车儿觉得这般呼唤过于亲密,从未唤过。 闻这人这般说,车儿大概知晓他是谁了。 镇远大将军,长宁侯,刘琮的舅父。 车儿多在宫中听闻,也是战功赫赫的人物。 她对着老者说:“大将军,久仰!” 老者哈哈一笑,又是抚着胡子,对着车儿点了点头。 这人不拘小节,眼尾的皱纹都显示着威严,这般哈哈大笑,显的于其极不相符,车儿被这人笑的浑身汗毛倒竖。 刘琮自幼跟在这人身边,这种爽朗的性子,怎么培育出刘琮这般沉闷的人的。 可能是有军务相商,简单寒暄几句后,老者便在士兵的带领下,去较场寻还在练兵的胡大仁和司马瓒去了。 两人显然还是不知镇远大将军的到来。 帐中一时安静下来,车儿见薛玉宁还是将才站着的姿势,知道她也可能看不惯自己。 未曾搭腔,只是将帐中的炭火盆添置起来。 过了许久,才听薛玉宁颤颤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你……你是文昌公主?” 车儿停下手里的动作,往身后看去,薛玉宁任是将才的不可置信,将她看着。 车儿知晓她这般尊容,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宫中倍受宠爱的文昌公主。 她应周身着华丽的绫罗,满头精贵的金钗,前呼后拥,仪态万千。 哪里像是现在狼狈不堪,甚至这几天因为担心刘琮,哭得眼睛肿的都睁不开,说她是伙房营的伙夫才有人相信吧。 车儿无所谓,点了点头,也不管薛玉宁,绕过她,便往塌前走去。 刘琮这几日胳膊上的伤渐渐愈合,已经将裹着的布巾拆掉了,车儿来看过几次。 每日都有人替他涂好膏药,这次却是没有,膏药放在塌边,想是薛玉宁在涂,那老者突然来了,打断了她。 车儿拿起药碗,粘了粘稠的不知什么膏药,便往他受伤的胳膊上涂去。 将涂了上臂,要涂内侧的时候。 “咦?”她捧着药碗,凑近榻上的人。 她将那人受伤的胳膊轻轻翻转,用沾了药的手指轻触刘琮胳膊内侧,疑惑顿生,生怕是自己看错了似的。 努力睁大红肿不堪的眼睛,仔细的看去。 周边薛玉宁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么说,我是替你去和亲?” “嗯?”车儿心里有疑惑,未曾听清薛玉宁说了什么,轻声询问着。 她这轻声细语的一句,彻底将薛玉宁的心里防线打破,她现在一无所有了,本以为胡车儿是民间草野的女子,即使将军有心爱慕又如何?她身份卑微,也不能坐上正主的位置。 谁知她竟是文昌公主,她失心失势,败得一败涂地。 想起那日和亲将军的所言所语,她初始还暗自欣喜,以为将军心里有她,愿意让自己为他鞍前马后,谁知到头来,只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心里滔天的怒火忍也忍不住。 她苦笑几声,也没有再问出将才的问题,嘴里呢喃几句:“文昌公主……文昌公主……” 便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车儿才懒的管她呢,以前未曾用身份压制过她,如今更是不会了。 她又凑近一步去看刘琮胳膊,几次三番,最终确定。 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思虑一瞬,实在不知这是何意。 心里也不知应该是欣喜,还是应该生气。 手上动作继续,为榻上的人涂起药膏来。 这才反倒是心平气和起来。 大风刮了整整一天,夜间落起雪来。
第92章 梦银汉(四) 后来,那受伤的大哥哥…… 这雪来的迅猛, 下的也迅猛,洋洋洒洒,不过三刻, 便漠没了脚踝。 军中士气不振,巡逻的士兵稀稀拉拉几队几队的, 绕过前头的几顶营帐, 后面的便松懈了。 胡大仁大呵过几次, 加了巡逻的人马。 车儿在帐中呆坐片刻, 索性什么也不管了,闷头大睡起来。 晚间, 阵阵风声中, 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 车儿猛的翻身坐起,束耳仔细聆听,外间混乱一片。 有人高声喊着:“敌军袭营,敌军袭营!” 车儿慌乱的往身上裹了几件衣裳, 往外间一探头。 惊觉营帐西北方向火光冲天, 那是军粮,显然是已经被烧了。 各将士都手执了长刀, 往那处赶去。 这如何是好! 车儿脑子里飞速运转, 实在是思虑不出刘琮是何意,难道是弃营地不顾了? 她从榻上拿出刘琮给她的小弓、弩,上面还有三支短簇。 她背起箭筒,将弓、弩别在腰间,往反方向奔去。 主帅帐中的空地上, 挂了那十几名逃兵的尸体,在火光下摇摇晃晃,实在是吓人的紧, 车儿被吓到过好几次,每次都是避开的。 这次却是管不得那么多,急冲过去。 司马瓒还在指挥着几个将士将榻上的人挪走,车儿奔过去扯住司马瓒的衣袖,急问道:“胡大仁呢?” 司马瓒一见是文昌,一口气梗在心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怎得将她忘了。 见车儿苦大仇深的将自己看着,也顾不得她,忙道:“胡将军在抵御敌军,你莫要去寻他,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安全的地方?哪里安全? 车儿扯了司马瓒的衣袖,急急往外奔走,哪里安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里最不安全。 主帅在营帐腹地,不出一刻,便会有敌军攻过来。 现敌军袭营,她本以为刘琮会在这里,她来只是确认自己心里的想法的。 哪知扑了个空! 司马瓒还在吩咐将士:“快将大将军挪走!” 车儿气急,见几个将士手忙脚乱的将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挪到担架上,移出主帐。 司马瓒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儿恨死了,推着司马瓒往外头去,大声骂道:“他不是大将军,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来?” 主帅帐中的人被移走,他安心了,顺着车儿推的力道,往外走去,闻言一顿,又加紧了步伐:“你怎么知晓?” 车儿气死了,还在跟她装傻。 加紧几步,和司马瓒并步跑着,气喘吁吁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司马瓒瞄了一眼车儿,道:“下官也不知晓!” 车儿急了,大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藏着掖着?” 司马瓒无奈道:“没有藏着掖着,下官是真的不知道,计划有变,大将军临时改变了计策,下官也不知道?” 雪太大了,司马瓒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也带着冰冷的温度,模模糊糊的。 车儿震惊! 刘琮真的弃了营地?这里少说也有三千士兵呢? 对了! 车儿道:“镇远大将军呢?” 司马瓒道:“也不知道,午时人便不在了!” 车儿简直要跳起来拍司马瓒的头了,惊道:“这也不知道?” 司马瓒自知理亏,低声下气道:“人家是镇远大将军,官职比大将军还大呢,去哪里当然不会告知下官的……” 这还是司马瓒第一次在文昌面前如此吃瘪! 车儿心下焦急也没有用,别管了,逃命要紧! 这里最手无缚鸡之力的,便是她和司马瓒还有…… 对了,薛玉宁呢? 车儿对司马瓒道:“往南逃,哪里有林地,躲在哪里,敌军难以发现!” 司马瓒见文昌改了方向,急道:“你去哪里?” “我去找薛玉宁!” 司马瓒也跟着她的脚步,将她拉住,火光映衬下,文昌额间细密的汗珠满布。 “下官去找薛姑娘,你先走!” 车儿将他甩开,道:“你还没有我跑的快呢!你先走,我找到薛玉宁,便去找你!” 司马瓒有些动容,薛玉宁平日里对文昌的态度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去提醒。 可她眼里的真性情,一览无余,司马瓒叹了一口气:“她平日里为难于你,你……” 车儿道:“现在哪里管的了哪些!” 催促着司马瓒,让他赶紧离开。 柔弱的身影火光中一晃,便不在了。 司马瓒看着茫茫大雪,也明白了将军为何将文昌看的如此重要了。 在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征战中,那些难能可贵的真性情,是润物细无声,容易蛊惑人的,或许是惊 人的容貌,或许是难掩的才智,或许是无邪的天真,或许是不经的善心…… 谁知道呢? 车儿绕开人群,奔到帐前,一把掀开帘帐:“薛姑娘……” 哪知帐中还有一个面附鬼面的男子。 这军服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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