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陛下处理完几本奏折,这才发了话,叫他去外面把东西留下。 人不留。
第6章 抢料子 得到这么个结果,沈珈芙像是有所预料,不过在伸手递东西的时候仍旧控制不住身子有些发抖。 是冷着了。 四月的天,又接连几日下雨,一阵风吹来,寻常人都得打个哆嗦,更遑论是穿着春衫的沈珈芙了。 刘秉和小心观察着这位沈二姑娘,瞧见她面上没什么气恼的情绪,回话也只是朝他稍稍弯了弯脖颈,应了声是,就带着宫人离开了御书房,再次踏入雨幕之中。 他有些搞不懂了。 刘秉和看着沈珈芙带人走远了,这才转身把姜汤送回殿内。 “陛下,这是太后娘娘送来的姜汤。” 姜汤被人用汤盅放到了食盒里,饶是走了一路过来,又在门外等候许久,这汤也依旧是温热的。 祁渊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叫人撤了下去,也没问起送汤来的人。 沈珈芙回去果然病了一场,她先是见了太后,太后似乎也猜到她根本没能进御书房,见她脸色不好,叫人传了太医来,一句也没问起御前的事。 她病了几日,稍好些的时候就能猜到各宫都是怎么传她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被拒之门外还淋雨而归的事情都在各个宫里传遍了。 病好以后,沈珈芙脸蛋上的肉都有些消下去,她望着铜镜,身后的锦柔在给她解下发簪。 “姑娘瘦了,若是叫夫人知道了定该心疼了。”锦柔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她一看,姑娘果然红了眼眶。 沈珈芙眼睛大,红着眼眸的模样更惹人怜,只不过不合时宜。 这是在宫里,更是在太后宫里,她不能随便哭,叫人知道了不好。 所以饶是委屈也不敢哭出声,更不敢叫眼泪落下来,只得憋着,赶紧拿手帕擦干净泪珠。 “姑娘别哭别哭,奴婢说书给您听好不好?”锦柔着急小声道。 此时已入了夜了,夜中安静,锦柔的声音也不自觉放低。 沈珈芙擦干净眼泪,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同她说起:“明日尚衣局那边要送织云锦来,你跟着琴心姑姑去选几匹料子。” 织云锦是之前太后娘娘说要给她留的,尚衣居那边也记得,只需叫人去拿便好。 没成想第二日,沈珈芙正在偏殿泡茶,锦柔匆匆从门前过去,一闪而过的身影偏就叫沈珈芙觉得有些奇怪。 她起身叫停了锦柔。 “锦柔,怎么了?” 锦柔的声音还很冷静,和平常无异,只是她不转身。 沈珈芙皱起眉,将锦柔的身子摆正,看见了她脸上的红印以及嘴角渗出血的破口。 “谁…打了你?”沈珈芙声音不自觉放轻,紧接着又伸手想碰碰她脸上的巴掌印,被锦柔躲了过去。 “姑娘,奴婢没事。” 锦书和锦柔在沈珈芙小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道沈珈芙有多护短,但是现在不是在曲州,这是在宫里,她们都不想姑娘惹上麻烦。 “谁打了你!”沈珈芙的声音放大,细听之下还有些颤抖。 锦柔捂着脸,依旧没吭声,还是从门外走来的琴心开了口,语气有些紧张:“回姑娘,今日奴婢和锦柔姑娘一起去取尚衣局给姑娘留下的织云锦,正选了些颜色,谁知赵淑仪身边的霜月忽然说看上了姑娘的料子,要换一换。” “锦柔姑娘不愿,不知怎的就说了几句嘴,霜月打了锦柔姑娘一巴掌,将那料子抢了去。” 赵淑仪。 沈珈芙知道赵淑仪怀有身孕,她手下的宫人自然也不怕得罪她。 她之前在御书房门外被拦下已经是丢了颜面,谁都看得出陛下的态度,赵淑仪纵容手底下宫人的此举又何尝不是在试探。 可沈珈芙并不打算这么算了。 她的身份虽然不重要,但她身后是太后,也是沈家,太后不会这么算了。 太后的确生气,知晓赵淑仪给沈珈芙落下这么大个脸面,一时间脸都黑了,当即叫人把赵淑仪带过来。 “姑母别生气了,淑仪娘娘怀有身孕,不过是要几匹料子,珈芙都给娘娘也是可以的,姑母当心气坏了身子。”沈珈芙虽是这么说着,但她那副神情,濡湿着眼睫,慌乱无措又不得不妥协的模样叫人看了都不忍。 皇后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她面不改色,上前行了一礼。 沈珈芙瞧见人来,也局促地起来,弯身行礼。 太后此时却冷声道:“哀家倒不知,什么时候哀家下令留的东西也有人敢明抢了。” 皇后还未出口的话被这么一噎,有些头疼。 赵淑仪是仗着怀孕有了天大的胆子,太后留给沈珈芙的料子也要抢,抢就算了,她手底下的宫女还打了人,这岂不让太后更生气。 沈珈芙还在温柔小意地劝着太后莫要生气,她不劝还好,一听她的话,太后的怒气更止不住。 皇后没办法,也跟着劝:“母后,赵淑仪不懂事,做错了事自然该罚,只是她还怀着皇嗣呢,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动了胎气可就得不偿失。” “还望母后从轻发落。” 太后没说话,但情绪明显缓了一些。 这时候,身边传来了一声细小的抽噎,她看了过去,看见沈珈芙正憋着眼泪,硬生生忍着没出声,唇瓣都要被咬破了,可即便这样,她也乖巧地跟着皇后劝太后:“还望姑母,从轻发落……” 不妙。 皇后深知太后的脾性,心道一声不好。 果然,太后闭了闭眼,沉声道:“去把赵淑仪叫过来。” 皇后一见劝不住,心沉了沉,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的通传声。 陛下来了。 祁渊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缩在太后身边恰好掉下几滴眼泪的女子,她视线遥遥看过来,触及他的目光,立马垂下眼眸,长睫上的泪珠又滚下来一颗,坠入衣裙中,再看不见。 “儿臣给母后请安。” 沈珈芙在听见祁渊来时就猜到今日是不能为锦柔找回公道了,后宫终究是陛下的后宫,而她却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 她站起身,沉默着给祁渊行礼,紧跟着退回到太后身边,低头看着裙摆。
第7章 还不认罪 祁渊直接说明了来意。 “听闻赵淑仪惹了母后生气,朕已罚她了。” 宫人给祁渊奉上茶。 太后听了却忍住了脾气,问他:“你罚她什么了?” 祁渊漫不经心地看一眼苦笑的皇后,视线再瞥过太后身后躲着的沈珈芙,浅浅道:“罚她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 你究竟是在罚她还是在护她!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没把这话说出来。 皇后也跟着道:“赵淑仪性子莽撞,今日抢了沈姑娘的织云锦着实是她的错,这般也能磨磨她的性子。” 太后可没那么好糊弄,但一想到赵淑仪肚子里的皇嗣,她这一口气又悬在半空,要掉不掉。 “终归到底这件事是拂了珈芙的脸面,她年纪小,大老远入宫中来,老老实实就呆在哀家的寿康宫,也没有招惹什么人。” “哀家不过是瞧着她合哀家的心意,叫人留了些料子给她,欢欢喜喜去取,谁知东西被抢了不说,还打了她的丫鬟,哪有这样的道理!” 太后说着,适时将沈珈芙拉到身前。 “珈芙前些日子还病了一场,病才刚好,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放谁身上不委屈。” 太后说起这件事,沈珈芙身子一抖,她的头垂下,无人能看清她面上的神情。 祁渊的目光落在沈珈芙身上,态度自然,语气平淡:“母后想让朕如何。” 他说话间不带一丝压迫,但却叫听的人不由得汗毛竖起,心惊胆战起来。 沈珈芙自然是怕的,她捏了捏衣角,恍惚间觉得唇瓣咬出了血痕,急忙松了口。 太后皱起眉:“不是哀家想让你如何,你罚了赵淑仪也就算了,但也该给珈芙补偿。” 祁渊点了点头,冷眸中带了几分随意:“既如此,沈姑娘想要点什么。” 皇后看着眼前这一出,有些探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沈珈芙跪了下去,朝着祁渊的方向不知是胆怯还是强作镇定,声音还在发抖,话却连贯:“回陛下,臣女的婢女挨了打,伤了脸,臣女想求陛下赐药,叫她不留下伤。” 话音落下,殿内未有人开口。 过了片刻,沈珈芙才听到祁渊说了声好。 帝后一起走了。 太后看沈珈芙起身,见沈珈芙眼神中带着些难堪和脆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收着目光,哑声请求告退。 “好孩子,回去好好睡一觉,今日是委屈你了。” 沈珈芙慌乱点头,退了下去。 出了寿康宫的正殿大门,走过前院和廊下一小段路才有去偏殿的岔路口。 沈珈芙步履有些匆忙,刚走出前院,猝不及防撞见了前方停着的御辇。 “沈姑娘,陛下叫您过去。”刘秉和就等着沈珈芙来,倒也没等多久。 他说完话,看见沈珈芙的脸有些白。 “是,刘公公。” 沈珈芙忍不住在心中想是何处漏了算计,她同太后说话的时候陛下还未进殿,应当是听不见她那些故意为之好叫太后更生气的话语。 可若不是这个,陛下为何要叫她? 沈珈芙小心地走到了御辇面前。 今日吹了点风,天是阴的,御辇上穿着玄色龙袍的男子生来尊贵,不看人时就有一种积蓄已久的威压在无形中萦绕着,看向人时更叫人心生怯意,惧于帝威之下。 “臣女给陛下请安。” 祁渊看着她,手指轻轻搭在御辇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打着,良久才开了口。 “还不认罪。” 轻轻一声,叫沈珈芙立马跪了下去,她惶然地抬起头,此刻俨然已吓得稍稍失了言语,瞳孔收紧,咬破的红唇愈发红艳,她说话间轻蹙眉,似是忍耐着惧意,不应这话:“回陛下,臣女、臣女不知何罪之有——” 祁渊的手指停下来,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抑或是失了兴致,眼眸微挑,视线一寸寸扫过地上跪着的沈珈芙,不咸不淡地落了一声:“你倒比端妃聪慧。” 说完这话,御辇不急不徐地走了。 沈珈芙看见御辇转过拐角看不见了才起身,刚刚跪得重了些,膝盖稍稍有些疼。 她有些嘲讽地想:祁渊说她聪明,可她那点小聪明都被祁渊看透了。 这是在警告她,别在太后面前耍心思。 回了偏殿,锦书和锦柔一起凑了上来,她们没能跟着去前殿,等了这么许久才等到姑娘回来,一时心里着急,看见她没什么狼狈的地方,总算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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