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是如何斩关过将,挤进来的。此时人端端正正地立在国公府的门槛内,目光柔柔地落在他身旁的小女身上,等着接人回去。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家族出来的小辈都不一样。 辛泽渊身上的那股如涓涓细流的温润,旁人学不来,他韩家的子弟身上也没有。 为何从古至今,老祖宗都兴联姻呢?为的便是引进自己欠缺的,优化种子。这颗种子韩国公非常满意。 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不是闺女,而是多了一个儿子后,韩国公心头的不舍方才平息,扶着韩千君的胳膊,走到辛泽渊跟前,并没为难他,“带回去罢。” 辛泽渊对着韩国公恭敬地鞠躬道:“多谢岳父。” 新郎官今日是一身绿色的婚服,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姑爷比起先前似乎又俊朗了几分,韩国公扶他起身,“时辰不早了,赶紧启程,别误了吉时。” “好。” 再抬起头来,辛泽渊便往右侧行了两小步,立在被团扇挡住面容的新娘子面前,即便看不清她的脸,他也能认出她。 花团锦簇中的新娘子,没有一处不好,遥想当年国公府的二娘子出嫁,两人曾隔着人海相望,无不艳羡那对新人。 如今相对而立,终于轮到了他们,一个月没见,思念全都在涌在了这一刻,既兴奋又紧张,辛泽渊抬手握住了她五指,指尖的温度传来,辛泽渊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来了,千君。” 这回没再食言,他来娶她了。 团扇挡着脸,韩千君看不真切,只瞧见个隐隐灼灼的身影和轮廓。一个多月,足足三十九天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听他出声再也没忍住,团扇往一边挪去。 挪到一半,郑氏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握住她手肘,毫不留情地把团扇重新推了回去,“拿稳,别闹笑话。” 韩千君:“……” 辛泽渊的指腹在她手背上缓缓地揉了揉,以示安抚。 韩千君没再动了。 对,不急于一时。 国公爷都放手了,没人再上前相拦,辛泽渊领着人转身往门外走去,门外是辛家的接亲队伍,见到自家公子接到了人,唢呐和铜锣齐齐上阵。 韩千君很怕炮竹炸在身上,脚下正欲放快,便听辛泽渊道:“炮竹待会儿再放。” 他知道她怕。 上回二娘子成婚,她躲在人背后窜到了一里之外。 可如此怕火药的一个人,竟也敢在辛巷点完了所有的烟花。 两年前,他出现在她跟前,不惜以美色引起她的注意,自那之后两人相识相知相爱,路程看似顺遂,可走起来一点都不容易。 但走完了刀山火海修出来的正果,品砸起来,除了五味杂陈,又多了一丝回味无穷。 韩家与辛家的路程并不远,不需要凌晨来接亲,队伍走出韩家上了街头,正值阳光最灿烂之时,春日不灼人,气温刚刚好。 一场盛大的婚宴,引来了万里空巷。 人坐在马背上,身后的花轿内是自己所爱之人,沿路接受着众人对他们的祝福,能到来这一刻,先前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值得了。 绕过三街六巷,到了辛家,韩千君的腰都酸了,前面的依仗停下时,鸣春便过来提醒她,“娘子,到了。” 韩千君心口“咚咚——”跳了两下,拿起一旁的团扇挡在面前,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只能问鸣春,“热闹不?” “巷子都挤满了。”鸣春正伸长脖子往前看,忍不住低声嘀咕道:“这阵势一点都不比咱们国公府差…” 韩千君并没意外。辛太傅算得上一代大儒了,坐下学生遍布朝堂,加上辛泽渊在商场上的同伴和友人,辛家这头今日必然也是宾客满座。 更紧张了,万不能出丑。 韩国公嫡女,前贵妃娘娘,即将成为的辛家少奶奶,一定要挺直胸膛,迈开步子,拿出气势来… 花桥停下来,停在了辛家正门门前,福婆掀起轿帘,韩千君一瞬打起精神,可人有时候越是想要做成一件事,越容易出错。 脚突然被桥子绊住,手上的团扇险些甩出去,韩千君暗道完了,这辈子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腰后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托住了她。 没有绊倒,但人腾空了。 鼻翼间嗅到的是上回在韩家院子里闻到的冷梅香,婚服上珠子的碰撞声先传来,随后便是一阵震耳的哄笑声。 “新郎官儿,是不是太着急了。” “辛公子一向内敛自持,何时见过他如此性急了,可见新娘子太美,乱了心曲…” 调侃声不绝于耳,韩千君没经历过这等热闹场面,记得人在她头一场婚宴上也瞎起哄,被她呵斥一声,“放肆!”,再也没有人敢出声。 人在辛公子怀里,她总不能跳下去呵斥这些人闭嘴,闹得面红耳赤,被辛泽渊放下来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迈出脚步了。 手腕被人轻轻一握,身旁的辛公子偏头过来,“不用紧张。” 话音一落,耳边又是一阵哄闹:“新郎官说什么悄悄话,咱也听听…” “没紧张。”韩千君借此把指腹探入他的手掌,愣了愣,微微转头,“辛公子手心出汗了?” 辛泽渊握住了她乱动的小手指,拒不承认,“没有。” 韩千君:“……” 辛公子也学会嘴硬了。 知道他也紧张,韩千君突然没了适才那般紧绷。 两人的手被婆子分开,塞了一段红绸在彼此手里,辛公子走在前,婆子则搀扶着韩千君的胳膊,跟在他身后。 除了进宫为妃,每个新娘子几乎都得跨马鞍,火盆。马鞍好说,一步迈过去,并不费劲。可火盆里的火苗子太高,韩千君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先前成婚的新人们,过这一关时,各有不同。 若新郎官不是个疼人的,就由着新娘子跨过去,烧了裙摆,闹出笑话。若是个疼人的,便会想办法把这一关混弄过去,想出来的办法也是五花八门,有的人用灰把火苗子压下去,有的人扶着新娘子快速跨过,有动作不利索的,弄得两人一身火灰,也有想要显出自个儿的风度,直接抱着新娘子过去。 众人安静下来,都等着看这一出戏,好奇两人到底如何跨火盆。 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只见新郎官把新娘子拉到一边,自己掀起了袍摆上阵,抬腿顺顺当当地跨过了火盆。 跨火盆的意义在于趋吉避凶,变祸为福,有远离不祥、兴旺蓬勃的含义,不可不跨,但也没有谁规定了一定是新娘子跨,只不过新娘子进门,大伙儿默认了该新娘子行此举,今日见辛泽渊代替行了此礼,倒还是头一回见。 懂礼的看出了门道,赞赏道:“辛侯爷是个疼人的。” 不会说话的,便道:“辛侯爷惧内啊,进门头一关便护起了新娘子,将来还得了…” 惧内不惧内不知道,但新娘子的身份摆在那儿,曾经的贵妃娘娘,不看憎面看佛面,谁敢得罪? 唯有大爷立在一旁,气得捶胸顿足,“没出息!” 韩千君也没料到辛泽渊会替她跨火盆,并肩之时,目光偏过头看他。 辛泽渊冲她一笑,身子挨过来低声解释道:“你跨马鞍,我跨火盆,一辈子平平安安。” 温柔的嗓音传入耳朵,韩千君心头不由一暖,从团扇侧方,透过眼前的珠串去看他,辛公子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勾人心魂。 快到前堂了,辛泽渊再次倾身过来,“别盯着我看,当下脚下,该拜堂了。” 韩千君:…… 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婚礼章程,重新嫁了一回,不免俗套地走了一遍,规规矩矩地行完三拜,最后一拜时,韩千君看着对面的辛公子对她毕恭毕敬地弯下身,两人的头几乎碰到了一起,听到耳边司仪唱出那声,“礼成”之后,终于体会到了平常人的幸福与圆满。 从此刻起,她与辛公子便是夫妇一体,永不分离。 “送入洞房…” 韩千君没来过辛家,更不知道辛公子从小是住在什么样的院子里长大,手上的红绸还在手里,另一端由辛泽渊继续领着往前。 两人穿过前厅的长廊,走上了流水拱桥,再绕过亭台,最后到了一处静怡的大院。 耳边的哄闹声渐渐远去,围在两人身旁的仆妇和婆子并不聒噪,沿路洒着篮子里的瓜果,嘴里唱着祝福的诗词。 “两情相悦,一心同归,天赐良缘,愿得此生长相守,白头偕老永不离。” “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 “并蒂花开,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祝福的词唱到了门口,待新娘子一入洞房,福婆便又唱道:“铺床铺床,儿孙满堂;早生贵子,再生女郎;福贵双全,永世吉祥…” 韩千君眼睛和耳朵,不知道该忙哪一个。想打探辛公子的院子,又被婆子嘴里的祝福打断,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婚房。 里头的婆子早就候着了,见新人一到,立马把备好的一应托盘搬上来。 民间成亲的规矩一点都不比宫中的简单,坐帐,撒帐,新郎新娘同咬果子,饮合卺酒,青丝结发等。 上一段婚姻里的洞房,韩千君什么都没经历过,独自一人守着空房过了一夜,这一回不一样,她的新郎官从始至终都陪在她的身边。
第66章 婚宴4 韩千君以往总觉得闹婚房的习俗很枯燥,没什么看头。轮到自己了,倒是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与喜悦。 她与辛公子并肩坐在喜床上,称之为坐帐。坐下后婆子们在他们身旁撒下花生桂圆红枣,称为撒帐。 撒帐时,福婆突然问韩千君,“新娘子,今早新郎官接的早不早?” 韩千君不明所以,侧目看向身旁的辛公子,辛公子与她一般正端坐在床上,却没替她回答,韩千君懵懵地点头应了一声,“早。” 福婆子一笑,手里的一把红枣对着二人撒下来,“枣,早生贵子。” 后来的吃饺子,她懂。 福婆问道:“生不生?” 饺子皮都是硬的,难怪没人答错。不知是不是辛公子此时坐在她身旁的缘故,那一声‘生’,韩千君竟也没能利索地说出口,脸都臊红了,才仓促地应道:“生。” 福婆子笑着道:“生生生,多生几个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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