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然与书香味相融,让人不敢亵渎半分。 韩千君垂下头,便听辛太傅道:“辛家欢迎韩娘子的到来。” 韩千君的眼珠子不敢乱动,大抵这辈子都没如此紧张过,毕恭毕敬地额首道:“多谢祖父。” 辛太傅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位韩家的三娘子,目光在她低垂的眉眼上顿了片刻,嗓音放得更柔和了一些,“若是有想要看的书,随时可以过来翻阅。” 韩千君重重点头,“好的。” 心底却道,大抵不会有那么一日,她借什么都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来借书。 茶敬完了,辛太傅没留人,“去忙罢。” 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韩千君可算能大口大口地呼气了,偏头看辛公子,辛公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紧张了?” 韩千君道是啊,“当初见皇帝都没这般紧张过。” 话音刚落,抚着她脊背的手便突然探去了她的耳朵,轻轻地捏了捏,“还提?” 辛公子的手劲不痛不痒,可韩千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借此讹上了,假模假式地皱巴着脸连呼疼疼疼,“夫君,饶了我,下回不敢了。” “你敢得很。”她那模样演得逼真,把身后追上来的辛太傅身边的书童当场怔住了,愣愣地看着一向知礼的家主,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辛泽渊收回手,等他开口。 书童忙禀报道:“太傅备了一匹枣红马,养在后院马厩里已有大半月,如今少夫人来了,便交给少夫人了。” 韩千君愣了愣。 辛太傅给她送了礼物? 还是一匹马。 一大早得了三份礼,尝到了被幸福包围的滋味,韩千君膨胀了,当下同书童许下了豪言壮志,“劳烦你替我同祖父道声谢,改日我一定上门借书。” 书童笑着点头,“奴才必会带到。” 目送书童折回屋子,一回头便铺捉到了辛公子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怀疑,韩千君扬了扬眉头,瞅着他道:“辛公子怀疑我?” “没有。”辛泽渊不承受,抬步往前,“夫人想要上进是好事。” 韩千君跟在他身后,故作惆怅地道:“我自小就怕先生,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找了个先生嫁了,一个先生便罢了,府上还有个老先生…” 满口的先生,耳边突然也传来了一道,“先生。” “师娘。” 韩千君看着前方疾步走来的六名学子,意外又惊喜,“小圆子…”
第70章 保佑你一辈子幸福,婚姻…… 年前韩千君从兆昌出发,距今已有三四个月了。 三兄在她新婚前一夜赶了回来,那时候还说几个学子过几日才到,没想到这么快。兆昌乃偏僻山野,冬天的气温比京城低,且冬季漫长,几人离开时只怕还在落雪,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袄,脸颊被风吹得冰裂红如秋枫,面上却扬着喜气,风尘仆仆朝两人走来。 几个月不见,小圆子又长高了。 单青愈发稳重,下巴处长出了青色的胡渣,见小圆子奔下穿堂,嘱咐了一声当心,领着身后四名十一二岁的学子,扬勃,丘雯,岳秋,韦耘绕着长廊走过来,到了跟前放缓了脚步,由单青带头,几人同辛泽渊和韩千君行了跪拜之礼,恭贺道:“学生祝先生新婚吉祥,早生贵子,与师娘白头偕老。” 穿堂里的小圆子原本就要扑到韩千君身上了,见到跪在廊下的几人,赶紧跟过去跪在了一到,稚嫩的嗓音充满了雀跃,“学生也祝先生和师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跪拜完了长辈,也有小辈来跪拜自己。 人生便是这样,从鹦鹉学舌到融入这个世界,摸索往前的同时,也有后辈在身后看着他们前行的背影,谁说他们不是在慢慢地替代老一辈,直到有朝一日完全取代他们。 “都起来,地上凉。”眼下京城虽没下雪了,但寒风刺骨,韩千君仔细瞧了瞧他们身上的旧袄子,问道:“大过年的,你们小舅舅,没做新衣裳?” 单青忙道:“新衣年前舅舅便做好了,学生们一人两身,都带着的,路上尘土多,学生们还未来得及更衣。” 舍不得穿。 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出身能影响人一辈子,有过衣不蔽体的苦日子,只要能保暖便觉得满足。 人刚到府上,脚上的鞋袜糊得看不清原样,辛泽渊换来府上的小厮,将人先领去厢房内更衣。 午食两人没去前院与辛夫人一道陪宾客,留在院子里陪几个学子用饭。 学子们梳洗了一番,已换上了新衣,个个精神抖擞,可韩千君看得出来,经历过一场浩劫,往后他们这一生即便遇上再大的喜事,也不会像从前那般放得开。 小圆子年岁小尚,心思简单,尚不知言多失礼,一个劲儿地高兴,“师娘昨日一定很好看。” 韩千君乜他一眼,逗他道:“师娘今日就不好看了?” “也好看!”小圆子见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师娘穿上婚服,便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新娘子了。”说着遗憾地抿了一下唇,自责道:“若非我不争气路上闹了肚子,师兄们都能看到先生与师娘当新郎和新娘的模样。” “咱们看不成不重要,先生与师娘能见到彼此,便是圆满了。”单青安慰小圆子,“身体生病,由不得人,不必自责,如今不也见到了先生和师娘?” 一个人蜕变得太快,往往都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韦郡死了,单青替代他活着。 活成了第二个韦郡。 “先生与师娘成婚,学子们备了几样薄礼,还望先生师娘笑纳。”单青去门外,提进来了一只小孩儿玩耍的木马。 韩千君愣住了。 不说送这个会不会太早,就这东西他居然从兆昌背到了京城? 韩千君心底发酸,“你们已经送过礼了…”又问他:“自己做的?” 单青腼腆地笑了笑,“以前韦师兄常常做木工,学生也跟着学了一些,做的有些粗糙,承蒙先生师娘不嫌弃。” 韩千君让鸣春给她提到了跟前,仔细端详了一阵,夸赞道:“单青手艺真好,有你们这些师兄在,待日后你们的小师弟小师妹出生了,可不享青福了…” 单青笑着道:“先生与师娘的孩子,该享福。” 每每想起逝去的那些学子,韩千君都觉得抬不起头,是她欠了他们,轻声道:“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将来他们和你们一样,如何立足,全凭自己的本事。” 单青摇头,“先生曾说,有世人被上天遗忘,那便也有人被上天眷顾,师娘就是那个被上天眷顾之人,纵然一辈子好运相随又如何?先生愿意用一生去维护师娘的好运。作为先生的学子,也愿师娘能永世被苍天眷顾,好站在光线底下为学子们点一盏明灯,学子们方才能怀着希望,赶去光亮之地。” 韩千君诧异地抬头,看着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单青,又疑惑地瞧向了辛泽渊,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辛泽渊微垂目,似在暗自评断单青的那番话有没有不妥之处,目光并没有看她。 单青送了木马,其他学子也陆续拿出了贺礼。 有拨浪鼓,有咬牙棒,有木鸢,竟还有一双婴孩穿的虎头鞋。 韩千君看向学子韦耘,不可置信,“你做的?” 韦耘本不姓韦,韦郡死了后才改了姓,他原本的张也不是家族姓氏,他两岁起就成了孤儿,辗转于亲戚家,六岁彻底沦为了流浪孩童,早已记不起本家姓氏了,改姓韦,替韦郡继承了韦家香火。被韩千君望过来,脸色霎时红了,“早年学生跟着一位街头婆子学了一些针线活,手艺无法与师娘府上的嬷嬷相比,全乃学生的一片心意…” “挺好,比你师娘强多了。”韩千君冲他笑了笑,“师娘我从小就怕针线活儿,你们家先生想要我做的针线,是指望不上了…” 韦耘不敢去看辛泽渊,含笑道:“先生不会怪师娘的。” 看着个个老实,关键时候都会来事。 韩千君瞥了一眼辛公子,此时的辛公子不苟言笑,全然没有了和她在一起时的温和,肃然的神色倒是有几分神似辛老爷子了。 韩千君:…… 他们的先生要装出一副严师的态度,师娘不用,师娘和蔼可亲,这个点几人匆忙赶过来,怕是连早食都没吃,韩千君赶紧让鸣春把东西收好,又催着婢女布菜,热情地招呼道:“多吃一些,先生与师娘的喜宴,人生就这么一回,得吃饱了…” 席间单青和几个年长的学子与辛泽渊说起了课业,韩千君听不懂,与身旁的小圆子聊上了话,“兆昌今年过年,放花灯了吗?” 小圆子腮里塞满了东西,鼓鼓胀胀,点头道:“放了,小舅舅带咱们去逛了街,沿途不少百姓都朝他投了花,可热闹了。” 百姓投花? 韩千君问道:“投花的都是姑娘?” 小圆子点头,“小舅舅似乎不太喜欢花,脸色都变了,还呵斥她们不要乱摘花,说什么…花有生命,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 韩千君:…… 这倒是三兄能说出来的话。 三年的任期还有两年,他就在山野里呆着吧,横竖回京城也一时半会儿成不了亲。 韩千君见小圆子跟前盘子里的炸鱼没了,把自己的端给了他,换了个空盘子回来,低声问:“小王爷也回来了?” 正与学子们说着课业的辛公子,目光明显一顿,眸子轻轻往旁边瞧去,装作没听见,耳朵却搁在了那。 “回来了。”小圆子道:“小王爷原本还打算等樱桃成熟了才回,听说师娘要成亲了,立马去收拾好了东西,与咱们一道走的,到了长安我闹上了肚子,师兄们留下来陪我,怕误了日子,小王爷和小舅舅先回了京城,走的时候,还说要给师娘送新婚贺礼呢,他没来找师娘吗?” 没有,没机会找上门。 昨日她成亲,没功夫见他,今日新婚,他一个外男不方便进来,即便他脸皮厚,辛公子也不会让他这时候见自己。 但她低估了小王爷的倔劲儿。 一顿饭还未用完,屋外便传来了小王爷的嗓音,“本王怎么不能入内了?且不论本王与你们家侯爷的交情,就你们家少夫人,同本王自小一块儿长大,泥坑里滚出来的交情,怎会不见本王?别拦着,快去通传,就说王爷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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