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骚乱的人群中, 有一位大臣看着那个人,用轻微的声音嘀咕着什么。 当然,大部分 人无暇关注那个人的长相, 更多的是好奇他的身份上。 怎么会有男子混入殿中?而且还拿着皇帝的玉牌! 君后瞪着眼前的人,见他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先是惶恐,随后想起自己的身份,又挺直身子尖声喝道:“庄雁来!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今日在此, 当然是为了揭穿你与太女的恶行!”庄氏盯着被其他宫侍保护起来的君后,对他冷冷一笑:“数十年前你构陷庄家, 如今也要故伎重施,嫁祸我的孩子吗?” 孩子? 君后终于迟钝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虚弱的将月,又看了看庄氏,抬起手指他:“他是你的儿子?!你不是被商人买走了吗?怎么可能跟将家扯上关系?!” 可他再不愿意,也得接受现实。原来是傍上了将家, 君后恨得眼睛几乎滴血, 怪不得他数次派人杀他都没能得手, 怪不得他总是被保护得那么好! 他猛地想到什么,竟越过宫侍冲向庄氏, 朝他的脖子扑去:“是你干的!是你杀了太女!你报复我, 你在报复我!!” 庄氏看他横冲直撞朝自己而来,脸上没起半点波澜,抛出一句:“那又如何?” “本宫是君后!你杀了太女, 你也要死!”君后轻而易举掐住庄雁来的脖子,眼中流露出快意,“你得意什么, 你最终还是比不过我!” 庄雁来被发狂的君后掐住,但君后只会使蛮力,他灵巧地宛如蛇一般,使了巧劲挣脱以后,反手干净利落地扇了君后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彻殿内,把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大臣们对这样的场面新鲜又无措,求救地看向两位丞相。 邹濂在他们刚才的争执中,敏锐地捕捉到什么,沉思的视线落在庄氏的脸上。而夏清池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和她想象中的情景相去甚远,忍不住烦躁起来,呵斥其余的宫侍从:“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们拉开!把君后带下去,再把那个人赶走!” 宫侍们如梦初醒,纷纷涌上前分开他们。 陈引玉见人群混乱,连忙躲到裴令望的身后,手有些颤抖地抓住她的衣袖。裴令望拉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低声安慰他:“没事的,别怕。” 裴令闻也被这样的场面惊住,尤其是看到庄氏出现时,眉心更是一跳。但她看到小妹气定神闲的样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是你把他带来的吗?” 裴令望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我带他来的,但我知道他在这里。” 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出现,还正面和君后对上。她看了眼仍被压住的将月,他正试图扭着头去看自己父亲的情况,狼狈的面容上满是焦急。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也不意外。任谁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 况且,现在也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那边的二人终于被分开,可就在夏相要把庄氏轰出去时,邹相却走过去,制止了她:“别急,还是先听听这位公子的话吧。毕竟他手上还有陛下的贴身玉牌呢。先问问他也不迟。” 夏清池强颜欢笑地对邹濂说道:“邹相不要顾此失彼,眼下重要的,是如何处置将家……” “没错!管他的玉牌是从哪来的,说不定是他偷来的,他无召进宫已是犯错,应当把他抓起来!”被拉开的君后顶着肿起的面颊,气急败坏地高喊,打断了夏清池的话。 但邹濂没理会他,她在庄氏身前站定,细细端详他的脸,迟疑地问:“你叫什么?” 庄氏直视她的眼睛:“我姓庄,我叫庄雁来。” 邹濂神情震荡,她的声音带了细微的颤抖:“庄……你方才说今日来,是要做什么?” 庄雁来攥着那枚玉牌,越过她看向君后,一字一顿地重复最开始的话:“我今日来,是为了揭穿君后与太女的恶行。” “太女曾陷害忠良,还与乌国通敌,易城池换功名。包括让帝卿和亲,也是太女亲自向乌国提议的。”他的语气从平静到逐渐激动,宛若惊雷一道劈在殿中:“不仅如此,太女还伙同君后给皇帝下毒,意图谋反。以上所述皆无虚言,太女与君后的恶行才是真正的天地难容,罄竹难书!” 殿内有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但很快,宣政殿又差点被轰然响起的声音掀翻。 “太女竟然谋反?!” “太女和君后给皇帝下毒?!” “与乌国和亲一事居然是太女主动提出来的!” 人人义愤填膺,还有愤怒的老臣湿了眼睛,纷纷将杀人一般的视线投向了君后。 “不要信他!他都是胡说的!”君后后退两步,前言不搭后语地替自己辩解着:“他在故意报复本宫!他陷害我!因为他做过官奴但本宫是君后!” “官奴是什么意思?”陈引玉悄悄问裴令望。在青山县这样偏安一隅的小县城生活,一辈子也接触不到这样的字眼。裴令望低声给他解释着:“就是因为犯了罪,被官府没收为奴服徭役或者做其他事的人……” 裴令望不由得想到第一次见到庄氏时,觉得他的步态十分眼熟,与那些世家权贵带来的小姐公子们十分相像。难不成,他曾出身于显赫的世家?可究竟哪个世家会犯下如此大错,连带着男子们都被充作官奴呢? 她看了一眼裴令闻,裴令闻对上她的视线时轻轻摇头。她们裴家虽与皇帝打天下,但并不了解京城的名门望族。 陈引玉听明白了。官奴是地位低下的人,甚至是有罪的人。而君后明显比庄氏要厉害,那庄氏和将月,还能活下来吗? 夏清池听了他们二人的话,与邹濂对视一眼,方才还要把人赶出去的夏清池这次却走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向他发问:“你检举君后与太女,可有证据?” 庄雁来点了点头,将他知道的东西一股脑说出来:“我是将家的主君,将家曾与太女合作,接下了杀裴玄三名女儿的委托。不仅如此,还有太女与乌国可敦往来的信件,皇帝也亲眼看过。君后与太女给皇帝下毒,也许正是因为发现了此事。” “毕竟,当年那场国子监诗案,也是出自君后殿下的手笔。”他说完这句话,却是垂下了头低声道:“请大人明鉴。” 邹濂和夏清池面上同时闪过恍然,邹濂直截了当地说:“你母亲,是不是庄凌空?”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整个殿内都听得到。在场的年轻官员都有些莫名,国子监诗案是什么?庄凌空又是谁? 但也有很多上了年纪的官员好像想起了什么,尤其是刚才嘀咕庄雁来眼熟的那位大臣。 “我想起来了!”不知是谁大吼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庄家啊!庄凌空的那个庄家!因为谋反诗和贪污晌银被处死的那位国子监祭酒,导致全族上下女流放男充官奴的那个庄家!”她激动地说完,甚至逾出自己的站位朝庄雁来看了好多眼,有泪顺着眼角的皱纹蜿蜒流下:“原来小公子还活着,和老师长得那么像……” 庄雁来显然没有料到,竟然还有人记得庄家。在一众目光的包围下,他轻轻点头,应下了自己的身份:“是,我是庄凌空的儿子。我母亲,曾任梁国的国子监祭酒,也因国子监诗案被处死。” 他的一句话,向众人揭开了覆灭的庄家那不堪的往事。 庄家,曾经是京城有名的世家。那位庄老太君,担任过皇帝的母亲宣安帝少傅一职。而她的女儿庄凌空也不负众望,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显出才名,十几岁便步入朝堂为宣文帝做事,后来更是做到了国子监祭酒的位子。 宣安帝非常喜爱她,还与庄家缔结婚约。彼时适龄的皇女,只有还不是贤王的三皇女。人人皆知皇帝属意的皇女并非三皇女,而庄雁来是很有名望的小公子,便是太女正君也能做得,若只与三皇女在一起,似乎有些委屈他。 但庄凌空认为三皇女天性纯善,是儿子的良配。庄雁来也一眼就喜欢上了三皇女,她们情投意合,只待三皇女封王后便嫁与他。 只是上天并未眷顾庄家。庄家并未只有庄凌空一脉,而其他庄家人并不像庄凌空一样有出息,不仅如此,他们还打着庄家的名号为非作歹,仗势欺人。而那时庄凌空也与宣安帝因为政事产生争执,遭到了冷遇。 最终,因为一封检举庄家的信件,宣安帝大发雷霆。那封 信上不仅有对其他庄家人作恶的控告,还有庄凌空贪污银钱、收索贿赂的证据,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一张谋反的诗歌,是庄凌空亲笔书写的字迹。 这些触动了当时的宣帝敏感的内心,她也终于下定决心,铲除这个日益庞大的世家,即使这世家里有她看中的爱卿,即使她的女儿还与庄家嫡子有婚约,这些都改变不了她的意志。 当时这起案子十分轰动,有许多庄老太君和庄凌空的学生、挚交都为庄家说情,但越是劝说,越让宣安帝坚定了信念,她后怕于庄家的声望隐隐赶超了她这个皇帝,她绝不允许。 于是,宣安帝以谋反和贪污为由降罪庄家。庄凌空按律处死,庄家其他上下七十三口人,女子流放千里,男子充官奴。而庄雁来,一夜之间从京城名贵的公子变为人人可欺的官奴。 一个庞大的世家,顷刻间便陨落了。 但是现在,庄雁来就站在这朝堂之上,颤抖地出声告诉所有人:“有人向皇帝检举我母亲,将这些脏水泼到她身上,但我母亲是冤枉的!谋反诗不是她所作,贪污索贿也不是她所为,最终却是她落得如此下场!” 他猛地朝君后的方向上前一步,带着恨意说道:“钟毓,我们庄家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做出这些事来害我们?” 君后,也就是钟毓,他眼神晦暗,却翘起嘴角:“是,是我检举了你母亲。虽然这些事不是你母亲做的,但你们庄家也实实在在作恶了,你母亲她不是也没制止吗?你是她的儿子,当然会替她说好话,但庄家一点也不冤屈!你们落得这样的下场,是活该!你若真想讨公道,应当去宣安帝、去皇帝面前讨个公道!哦,本宫忘了,你只是个官奴,是没有资格站到她们面前的。” “说到底,你只是妒忌我罢了,你接受不了当时高高在上的你跌入泥潭,而卑躬屈膝讨好你的我却成了君后!”钟毓越说越是畅快,甚至发出了笑声。 周围的人也用复杂的视线看着他们两个,庄凌空或许是无辜的,但庄家并不是。君后此举虽然不太地道,但也确实顺了宣安帝的心思,而且他如今也是君后了,当年做的事也不好再拿出来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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