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娉想瞪他一眼,又靠习惯忍住了,还想再看看鲨鱼线的纹理时,男人的声音又在她头顶响起:“我想说,你流鼻血了。” * 到达祠堂时,陈末娉用了一个小夹子夹住鼻腔,靠嘴呼气吐气,魏珩又看起来行动不便,自然受了不少人询问。 首当其冲地就是魏彦,小孩子正兴冲冲地过来要抱她,就看见了她的怪异装扮,当场“嗷”了一声,转头扑进了亲娘怀里。 陈末娉今日难得真心的笑容僵在嘴角,小没良心的,亏她平日对他那般好。 唉,果真不是自己亲生的,养不熟啊。 她心中默默叹一口气,站直身子,重新带起假笑回应众人关心:“没事没事,侯爷他先前出公差时扭了脚,所以走路不便,多谢叔父、叔母关心。” “我也没事,最近事务繁重心火太旺,才流了点鼻血,想赶时辰过来,故而用此办法。” 各路亲戚都开始说着“辛苦辛苦”、“保重保重”之类的话,气氛如先前每一年一般,并无不同。 陈末娉含笑安排着大家按长幼顺序站好,然后走回魏珩身边立定。 “好了,侯爷你还好......” 她压低声音,想问问魏珩现在的情况,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眸。 魏珩直直地盯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陈末娉微怔:“怎么了?” “没事。” 男人的嘴一如既往地撬不开,他转过脸望向祠堂中央摆放的先祖牌位,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还在疼,不过,还能坚持。” 话音落地,族长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魏氏子孙,成元十年祭先祖祀,启!” 众人纷纷跪下,陈末娉跪好后,瞥向身旁,见男人跪得笔直,心下担忧更多。 族长将前一日备好的贡品、器具、菜蔬等物一一奉到魏氏祖宗灵位前,嘴中喃喃念着祀文。 祀文还是陈末娉准备的,但此时她却觉得这篇祀文格外地长。 族长每念完一句,魏珩的唇色似乎就要白一点,她看在眼里,忐忑便更重一分。 真的没大问题吗?虽说只是红肿,但在那位置...... 她有点后悔昨晚郎中到淑兰院为魏珩整治时,她退到外面的举动了。现在两眼一抹黑,也不知该为苦主做点什么。 好不容易,族长念完了祀文。 众人起身,陈末娉眼疾手快地搀住身旁的男人,挺着他起身站直。 魏珩望她一眼,朝她微微颔首。 紧接着,他作为定远侯、魏氏现任家主,从族长手中接过三柱香,缓步行至牌位前,念诵请神词。 待念完后,他又走到祠堂门口绕行一圈,举香敬天,接着回到牌位前把香插/好,跪拜叩谢。 众人又跟着跪下。 终于,魏珩再次起身,斟一壶酒,叩拜天地祖先。 接着,在场众人都重新叩拜,大声念出自己对祖先的怀念及祈求的祝福。 陈末娉朗声说了句:“愿阖家美满,平平安安。”后,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愿魏珩赶快恢复,一求他康健,二求她心安,三求让她在离开定远侯府前,好好享受一番。 念完后,她等着魏珩领着大家起身,却在此时听见,不远处的魏老夫人祈福道:“愿我定远侯府开枝散叶,早立世子。” 她心头一颤,不由得望向魏珩的位置。 魏珩此时已然起身,却没有看她,而是正瞧着魏老夫人跪拜的地方。 离得这么近,他肯定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陈末娉瘪瘪嘴,压下心底的一丝失望。 魏老夫人的心愿至少今年是实现不了了,三书六聘,至少得折腾大半年,魏珩就算马不停蹄地再娶,也得明年才能抱上孩子。 她还在胡思乱想,没有留意到,魏珩已经行至了她的身旁。 一只大掌从衣袖下牵住了她。 陈末娉诧异抬眼,正对上男人如水淡的目光。 不等她开口,魏珩已经斜斜倚上了她的身子,低声道:“待祀宴结束后,再唤郎中来一趟。” 女子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么难受吗?” “还好。” 魏珩紧紧握住掌心中柔软的小手:“不过比稍早时确实难受了几分。” 好吧,既然他都这样了,她身为凶手,还是得让人家靠靠的。 她只想着魏珩的伤势,没有顾及到,二人何时这般亲密过? 看在众人眼中,这可真是年前最新鲜的大事,不过几日功夫,定远侯和夫人同修于好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第20章 叮咛 他现在让她有种她才是定远侯府老…… “你们俩现在怎么回事?” 尽管行动不便,但魏珩还是执意要去衙门办差,陈末娉待着也是待着,为了表现罪魁祸首的诚意,干脆每天用马车接送他。谁知这天刚把魏珩送去京兆府,就被初晴的人拦住,说世子夫人请她府上一聚。 “没怎么回事啊。” 看着急哄哄的密友,陈末娉有些莫名其妙:“只是他现在不方便骑马,所以我送送他而已。” “让车夫送不行?还得你亲自送?” “这不是因为,人家受伤是因为我嘛。” 和初晴之间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没成事的第二天她就通过书信把前因后果告诉了密友,还托初晴暗中找找,有没有治疗那方面外伤特别拿手的大夫。 陈末娉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奇怪:“你突然问我这个干嘛。” 好友盯着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她应该没有害羞、暗喜之类的情绪后才松了口气,在她对面坐定:“最近京中传遍了,说你们二人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情深意浓,行为亲密,吓得我赶快把你叫来问问。” 陈末娉被噎了一下,无语道:“情深意浓?举止亲密?我怎么不知道。” 除了没成事当晚和共浴时亲密一点,别的时候她感觉和之前区别不大啊,最多是魏珩因为受伤,教导她的频率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 “不知道就好。” 说完,初晴再次望向好友那双澄澈明亮的杏眼,叮嘱道:“让你和他洞房,是为了让你得到之后别想了,而且他各方面都不错,你也能享受享受,可不是让你再陷进去。” 陈末娉垂眸:“我知道。” 这几日,许是因为魏珩存心遮掩伤情,不让魏丁伺候,故而夜夜同她宿在淑兰院,可每夜二人同榻而眠时,她心中浮现的不是愉快,而是纠结。 纠结他明明心中有人,为何还能安心宿在自己身旁。 先前他因为旁人对自己冷淡时,她虽然痛苦,但还能因此赞他一句坚守初心。 而如今,在一纸和离书的督促下,她似乎在慢慢失去自己当时爱慕男人的感觉。 如果不是魏珩仍旧认真当值、面容仍旧俊逸,还有关键之处因为她受了伤,她才不会愿意他留宿。 唔。 陈末娉咬唇,纠结着。 要是真正成事时表现得足够好,还是愿意的。 她胡思乱想着,由着思绪飘远,直到初晴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时,才回过神来。 “好不容易才决心开始新生活,不能再陷进去了。” 陈末娉感受着初晴掌心的温度,不知怎么地,眼前这一幕和三四年前,她劝自己不要迷恋魏珩时重叠在一起。 “你放心吧。” 她回握住好友,轻声道:“我保证,这次不会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留在定远侯府的原因,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确实在改变。 这次,她不会让好友和自己的决心失望。 初晴留她在英国公府用了饭,又给她带了满满一匣子蟹黄包让她带回府上用,走之前又叮嘱道:“现在你们二人肯定与先前要近些,但需得注意,莫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不然他日你呈交和离书后,也不好在众人口舌间顺利脱身。” “我省得。” 陈末娉提着裙摆上车,朝密友摆摆手,放下车帘。 除了男女之事,她一定开始与魏珩保持距离。 不知不觉间,在英国公府逗留了一整日,已到了魏珩的下值时辰。 车夫跟着陈末娉接送了好几日魏珩,此时主动提起:“夫人,差不多到接侯爷的时候了。” “是吗?” 陈末娉瞧了瞧天色,已到傍晚。 她习惯性地准备吩咐车夫掉头前往京兆府,刚刚开口,就想起了适才初晴同自己说得话。 是啊,就算受了伤,车夫去接不成吗,她天天接送,是不是有些过头?而且落在有心人眼里,也是他们夫妻感情骤然深厚的铁证。 想到此处,陈末娉把原先打算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先送我回府,我突然想起有些要紧的事做,送完我后,你再去接侯爷回来。” 车夫不疑有他,依言行事,把陈末娉送到定远侯府后又转头前往京兆府。 陈末娉看着马车离去,呼一口气,回转屋中。 待魏珩回到淑兰院时,陈末娉面前正摆着算盘和账册,清点自己成婚前几处陪嫁产业。 “今日怎么突然有事?” 魏珩一步一步,缓缓挪到她身后,隔着女子的肩膀查看她手中账册。 感觉到男人的靠近,陈末娉身子微僵,尽量平静道:“因为白日出去转了一圈,结果耽误了正事,只能早些回来补上。” 魏珩微微颔首,没有看出端倪,又道:“这账册是明日便要用吗?” “是。” 陈末娉背对着人撒谎要更加得心应手一些:“本来该祭祖前弄完的,现在已经拖无可拖。” 所以,不是她故意抛下伤患,是她真的忙。 听到拖无可拖四个字时,男人蹙了蹙眉,不过并没有如先前一般训斥她。 他越过她的肩膀,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翻开的这页账目上点了几处:“这里和这里,入账数额不同,还有这里,库存盘点有偏差。” 他居然还会这个?还以为他从来没学过管家理财之事呢。 陈末娉心下微讶,按照他指得地方去看,果然如此。 她依照男人的话勾画出来,又翻到下一页。 如此几回下来,手边这本账册看得极快。 尽管陈末娉一个人也能看完,但是多了一个动作麻利的帮工,效率要高上不少。 这可怎么办,本来还打算用这账册当借口,让他自己用晚饭,自己明日去上值呢,要是看这么快,不是很快她又没事儿可干了? 陈末娉脑中正在飞快琢磨该如何是好,而身后的魏珩看着看着,似乎有些站不住,往前靠在她的脊背上,呼吸也随之喷在女子的耳畔。 陈末娉脑袋一热,咬住唇,偏头看向男人的侧脸:“侯爷,你身子不好,先歇息吧,账册我一人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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