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 百里澈话还没喊出口,就听到城门之下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 “拿我性命换雁门关?”颜娩冷冷地斜睨着那将领,像是看废物一样,“就是那十个百个我,也换不来雁门关!” “赫连端。”她冷笑一声,“你真是蠢到我了。” 赫连端看了眼站得笔挺的大梁女郎,坚若松柏,不可动摇,气血一下子涌上来了,抽出剑就向下一指,直指咽喉,须臾细密的血珠在她脖子上氤氲了出来,百里澈双手一紧。 “杀呀。”颜娩不屑地笑了笑。 赫连端这时理智才回笼,冷哼一声:“激我?” 颜娩却是丝毫不惧,转向他的剑步步逼近,赫连端逼不得已深吸一口气将剑收了回去。 “赫连端。”颜娩虽是仰起头看他的,神情却满是睥睨之感,“你这是擅自行动吧?” 见他眼神不再那么坚定,颜娩笑了笑:“你可知,若是你在雁门关与我大梁将士打了起来,不论你胜了,或是败了,回去之后,你都得身首异处。” 赫连端犹豫了,他确实是擅自行动,他不如另一位贺兰锐将军会说好听的话哄圣上舒心,他承认自己心直口快是个大老粗,故而许多战功都被那贺兰锐抢了去,他心中不平愤懑,布局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日一举夺下雁门关,好回去证明自己,怎能三言两语就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原女子灭了锐气,动了军心! “你说了不算!”他恶狠狠地对颜娩啐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对城门上的百里澈喊道:“百里将军,你夫人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我颜娩是死是活,我说了才算!”颜娩双眼抬起,杀气毕现。 “若雁门关失守,则我探州百姓定遭西逻蹂掠,致使黎庶流离。” 她嘹亮的声音自低处向高处传去,百里澈听得一清二楚,他心猛然一沉。 “若今日失守,不知将来几许大梁将士血洒此地方能收复!” “是故,雁门关关乎大梁尊荣,关乎苍生宁谧,岂能因我一人而辍之?” 她朝城墙上的百里澈笑了笑,也不知他是否能看见。 而后,她眸色一凛,眼神肃杀:“大梁雁门关众将士听令!” “杀!” 话音刚落,她就利落地给了后面执刀对着她脖颈的人一个肘击,另一手迅速打折了他握住刀柄的手,大刀落地的瞬间,她脚尖一点,于是下一刻大刀就握在了她手上。 一连串的动作,不过片刻尔。 百里澈会心一笑,翻身藉着城墙上石头的力跃下城门,下一瞬雁门关大开,众将士喊着“杀——”冲出城门。 因着一开始看到城门下乌泱泱一片的西逻军队士气高涨有誓死冲锋的士气,而雁门关将士并未对今日可能会发生的一战做好准备,故而百里澈怕真打起来会在士气上落了下风。 于是颜禾得了百里澈的令,去州衙请来百里知州鼓舞士气。 却不料此刻,雁门关将士的士气完完全全被颜娩激了起来,须臾之间,西逻军队便被打得落荒而逃。 颜栖搭起弓箭就要朝落荒而逃的赫连端射去,颜娩先她一步制止了她:“住手!”
第43章 “你做到了。” “留他活口, 让他回去通风报信。”颜娩扔下手中那柄大刀,转身就要回城门。 百里昀随颜禾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刚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却瞳孔一缩。 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直直地朝颜娩后背射来! “二嫂!侧身!”百里昀大喊。 颜娩闻言, 连忙侧身,于是那冷箭只是划破了她的右臂。 “那第二种毒在冷箭上。”听完后, 天寒彻骨, 林杳久未开言,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是。”百里昀低下了头,“前后两种毒,隔了有一两月, 想来那赫连端是早就想下死手,置二嫂于死地!” “或许也并非如此,只是赫连端没料到自己会败,于是才下了死手放了冷箭。那我们让二嫂嫂去寻的那个西逻人呢?”林杳问,“莫这也不是让那赫连端算到了?” “或许是。”百里昀深呼一口气,“又或许不是。” “二嫂被西逻人抓住之前,就先行让郭执快马加鞭将那人抓了回来了, 是或不是,一审便知。”他眉角压低, 轻哼道, “不过我料想那赫连端没这脑子。” “确实蠢笨!”林杳也轻哼一声, “昨日一役, 西逻是真真师出无名!” “二嫂当时估摸也是这般想的,不论是否我军先行动手, 敌军已置城门,岂有任人摆布的道理?昨日一役, 西逻理亏,想来也是这般二嫂才决定拚死一搏。” “只是……”百里昀低声道,“未战死沙场,倒是伤于冷箭。” “那陛下那边……” “二哥已写了折子,将此役如实上报,我也上报了梁公案一事,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元安。”百里昀闭上了双眼,“至于那西逻人该如何处理,全听圣裁。” 林杳望向他:“二嫂嫂,何时才能醒来?” “难说。” 林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艰难地问出:“二嫂嫂……还能醒来吗?” “……难说。” “二嫂嫂……会青史留名吗?” “……也难说” 言语间,忽闻远处军帐中传来一曲笛声,听来仿若凌于穹顶,气吞八荒。 二人转过身去,却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悲痛之声:“颜将军,殁了——” 周围或站或坐或行或驻的将士们一听,全都齐刷刷扔下了手中之物。 “扑通”“扑通”“扑通”…… 林杳忽然觉得或许流芳百世,青史留名,人人称颂也并非二嫂嫂的意愿。 不论史书是否留名,不论后世如何评说,林杳只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将士在跪别自己的将军,真情实意。 云夫人与颜娩促膝长谈,试图劝说她不必随百里澈去往边关时,颜娩还曾这样说过:“唯望我立于岁月长河之端,瞻望万古之后之我,回首细想,只觉莫负此生。” 此念方起,林杳缓缓跪了下去,轻轻地,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做到了。” 有泪珠落在雪地里,砸出了一个小坑,林杳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永晏十一年大年初六,圣上传诏,命大将军百里澈班师回朝,命探州知州百里昀同行,押解梁公案罪犯回京述职。 全县百姓相送的场景林杳见过了,但是全城百姓相送的情景林杳还未曾见过,今日算是见到了,或许这全城百姓有一半是来送百里昀和百里澈的,但林杳更愿意相信有更多的是来送颜娩的。 萧本越过层层人海,这才挤到了百里昀身前,他抬手就向百里昀行了个大礼。 “逐末这是做甚!”百里昀吓得直接将他拉了起来,“万万不可!快快请起!” 萧本却是不肯起来:“纯粹不杂且远闻,良善不欺且坚劲!” “高举万民于尘埃,吾世之所共求!” “起来起来!”百里昀手上用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拉了起来,凑在他耳畔嗔怪:“你要夸我可以私下里夸,何必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跪我?” 说完他拍了拍萧本的肩膀,而后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向萧本行了个礼:“萧推官是性情中人,一心为百姓谋福利,百里来探州能遇萧推官,是百里之荣幸。” 萧本笑了笑,也抬手同他回礼。 队伍前行,百姓散去,萧本陪着百里昀走了一段路,他玩笑道:“今日我便不同你抢你夫人来州衙当我私人画罪师了。” 百里昀远远地望了望前方行走的林杳,低头笑了笑:“若她所求之事了了,我倒还真愿意让她来你这当你的私人画罪师。” “林夫人还有未了之愿?”萧本疑惑地拿胳膊肘杵了杵百里昀,“那你还不快去替她了了?” “她或许想自己做。”百里昀偏头对他说,“但不论如何,已经在路上了。” 萧本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显然没听懂。 “纯粹不杂且远闻,良善不欺且坚劲,高举万民于尘埃,吾世之所共求。”百里昀低声念出了刚刚萧本所言之语,“没想到在逐末心中,我竟是这般好的人。” “如何不好?”萧本理所应当地反问,“你刚直,却又懂得委婉行事,你有权,却又会放权于民,自当是顶顶好的人!” 百里昀听完这话,忽觉隔世。 明明他来探州之前,却是有人说他刚直不善柔,是会被敲碎骨头的。 思及此处,百里昀答道:“此前我怯懦,我本心怀壮志,欲展经纶于朝堂之上,救黎庶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初入朝堂,只道是圣君贤相之地,得以尽忠竭智,行正大光明之事。” “岂料,身处其中,方觉处处险象环生,人心叵测。” “朝堂之中,尽是尔虞我诈之辈,阳奉阴违之事。正直不阿者,反受排挤;巧言令色者,竟得宠幸。” “若要立足,似不能再守心中那方纯粹之地,需得学会那巧言令色,如那随风之柳,随意变通。” “我心实悲,悲这朝堂之浑浊,竟容不下清正之人;我心亦叹,叹自己一腔抱负,难道竟要委身于这谄媚逢迎之中方可施展?” “世情薄,人心恶,此中真意,实难两全。只恐久在这泥淖之中,失了初心,徒留这躯壳,随波逐流,再无昔日之壮志豪情。” “这么说,你原是不愿行委婉之事,只愿做刚直之臣?”萧本接过他的话头,问道。 “是。”百里昀很实在地点了点头,“是曾对我文章指点过一二的一位先生同我说,为人处事过于刚直,不知权变,则易败;善因势利导,柔韧圆融者,则立于不败之地。” “这位先生说得真不错啊!”萧本由衷赞叹,“想来这位先生也是极好的人,让你不至于如此偏执。” “他或许是,或许不是。”百里昀又想起来那副苍老的面容之上仿若幽潭般深不见底的双目,转而问道萧本,“逐末,你说何事才能使一全心为民之人突然变得追逐势力?” “变化这么大?”萧本皱着眉思考,半晌才给出答案,“或许是因为他的家人吧,若是位高权重者拿他家人威胁于他,他便也只能如此方可护家人周全。” “那倘若他没有家人呢?” “没有家人?”萧本称奇,“无父无母也无子嗣?” 百里昀点点头。 其实查松年原本是有一女儿,他发妻过世得早,女儿嫁到夫家之后却离奇地在永晏八年离世,坊间只传言他女儿是受不了夫家暴虐对待,不得已悬梁自尽。 莫非是想报复他女儿的夫家? 可是也不像啊,他所行之事,倒是没有一点是针对他女儿夫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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